时已入夏,日头升起来便有些热了,瞧着时间温凉那边应该已经结束,应子默转身欲走,眼角的余光忽然瞧见那边小二捧出个团龙玉出来。
玉佩龙形栩栩如生,当中间的一团殷红似血,好似有生命一般,当下急掠到近前一把夺过,仔细看了之后沉声问小二“这是哪来的?”
他们二人先前还有些距离,眨眼的功夫就到了近前,小二被吓了一跳,呆愣愣的回了一句“就……本店自有的啊。”
围在一起看珠宝的妇人小姐亦被吓的不轻,这会儿醒过神来,纷纷朝应子默嚷嚷,应子默却顾不上那么多,躲过小二,抽出匕首在玉佩上划了一下,果不其然,跟他手头的那块一样——都是木质的!
心道不好,转身欲走,一转脸却见到了一位熟人——君无冥。
日头有些晒,君无冥的出现却叫人觉得,四月晴空之中被兜头倒了一桶冰水下来。
应子默抬眼看了看李丰的住处,心知温凉恐已不妙,今日种种,恐都是面前之人设的套,当下率先拔剑而出,见君无冥作势抵挡,却虚晃一招转身便逃。
他先前查探过,这珠宝店临江而设,不知是为了跟过路的船只交易,还是为了附庸风雅,店铺临江的一面设了个露天的台子,离水极近,正是逃脱的好去处。
店中之人原也想追着应子默打一顿,见了外面的军爷这才住了手,眼下瞧着他要逃,有心追上去,却一个个畏惧应子默手中长剑,又踌躇了起来,店中女子惊慌失措,冲的后面士兵脚步一缓,再到近前时,应子默已经消失在店后的江水之中。
廊檐上蹲了弓箭手,早在应子默窜出来的时候便射出一排排长箭,那应子默应该是受了伤,水上浮起丝丝血色,奈何江水甚急,一时无法判断出人到底在哪里。
君无冥皱眉看了眼湍急的江面,转身出门“回宫。”
……
乱葬岗旁的药田里,周一边恨恨的摘着药,一边暗骂。
他这是惹了哪路神仙精怪,这日子就没太平过。
最近正值花期,他怕山上的鸦雀把花儿给糟蹋了,就过来看着,谁料到大晚上瞧见乱葬岗里跑出一具尸首来,饶是他跟活人死人打了大半辈子的交道,也差点没被吓得直接交代了。
杀千刀的虞汀兰,他不过是种了些止痛化瘀的药材,竟然要挟他若是不救,就出去报官,也不想想,自己那副德行能不能走得出去。
那些个匪徒也是,下手都这么狠了,怎么不再狠一些,干脆把人弄死得了,这么半死不活的扔在乱葬岗,可不是要她活生生被鸦雀吃了的。
真作孽。
念叨归念叨,手头的动作却是半点也不耽搁,手脚麻利的将玄兰草摘花取茎捣碎,滤去杂质混在那边熬好的药糊里,小心的涂在心口及琵琶骨的伤处。
她身上的伤处极多,粗略数着,刀剑长鞭,烙铁飞镖等等怕是都上了,最狠的还是穿过琵琶骨的银钩和刺在心口的金刀。
亏得她命大,心比旁人偏了半寸,不然一刀下去,大罗神仙也救不活了。
只是琵琶骨这边的伤势怕是要落下病根了。
虞汀兰似有所查,睡梦中仍旧痛的闷哼一声,牙关紧咬,身体紧绷,拳头捏的死死的。
眼见着她手上刚包好的伤口又开始渗血,周扬青叹了一声,待到她忍过这阵疼,又去掰开她的手重新上药。
这玄兰草之所以会被禁,是因为它的根茎虽然有很强的止痛镇静的作用,却也极容易叫人上瘾。
前朝有位王爷原是个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将军,一次在战场上受了伤,军医给他用了这味药,此后便再戒不掉了,外敷内服双管齐下,没多久就跟阎王喝茶去了,前朝也因此灭国。
大御立国之后,便明文禁止种植这味草药,他也是花了大功夫才寻到的种子。
现下给虞汀兰用的已经是他所能掌控的药量的极限,他试过,涂抹在手臂上之后,用刀划出口子也没什么感觉,饶是如此,虞汀兰还是疼成这样,可见她伤势之重。
好好的姑娘家,也不知能熬过几日。
虽已入夏,然可能是因为这片乱葬岗怨气慎重的缘故,四月中旬的中午竟然不觉得热,反而有丝丝凉意入骨。
周将外间熬着的药端了进来,待稍稍凉了,给虞汀兰灌下去续命,而后抱着早两日带来的饼子恨恨的嚼。
那饼子早就发硬了,吃了两口实在是噎的难过,便偏过头来朝床上的人咬牙切齿。
“亏得你,小老儿现在连口热乎的都吃不上!”
不知道虞汀兰的仇家是谁,但是既然能动的了身为王妃的她,定然身份不凡,若是现下将人带回去,再被那人知晓了,那必然没什么好果子吃。
可若是叫他抛下虞汀兰独自回程,又怕走的这段时间有人找到这里,或者有鸟兽前来,误伤了她。
左右两人都动不了就是了。
亏得他随身带了些吃的,草屋里也备着草药,不然也就只有等死的份儿了。
……
东宫的牢房有两层,底下的一层是水牢,水牢上悬着一个巨大的鸟笼,鸟笼笼底亦是镂空状,缝隙比四周的还要大些。
水中时有鱼儿跃过,鱼的牙齿跟鸟笼磕的玎珰作响。不难想象,若是有人掉进了这水中,该是如何一副景象。
温凉瘫坐冷眼看着这一幕,她的腿被人敲断了去,站立不得,只觉得背脊一阵阵发寒,却梗着脖子不说话。
秦禾瞥了她一眼,看了眼手下,手下点头得令,架着她上了一个高台,随手就将她扔了下去。
那台子下面正是悬在水牢上的鸟笼。
悬着鸟笼的锁链似是不甚牢固,温凉刚一落下,鸟笼就猛地朝下坠了些许,水中鱼儿像是饿了许久,见鸟笼坠下,一个个都兴奋的跃出水面。
锋利如刀的牙齿与鸟笼相撞,发出令人骨寒的摩擦声,温凉摔的不轻,此刻却无暇顾及伤处,趁着手臂警觉的看向水面。
秦禾看着眼前这一幕,面无表情“温小姐,可否告知在下王妃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