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懒得搭理这烦人的家伙,冷冷瞪了他一眼便要离开。可这位吴大人反而来了脾气,几步追上来拉住我的肩膀道“哎哎哎!你小子方才的眼神是什么意思?莫不是对本官有什么不满吗?”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可身后的几个已经目光阴沉地围了上来。吴大人面色一变,有些惊惶地说道“你们…你们几个是什么人?想…想干什么,莫不是要当街殴打朝廷命官?这可是滔天大罪,难道都不想要脑袋了吗?”
我抬手拦住了几人,毫不客气地挥开他的手道“吴大人倒是挺会给人扣帽子的嘛?前脚给人家安了个不守规矩、枉顾军纪的罪名将人打了,如今又想给我们几个安上这当街殴打命官的罪名,莫不是还要来一出自卫杀人不成?”
我故意将声音放大,原本就对这边的动静十分好奇的百姓们顿时围了上来。那吴大人面上有些挂不住,一手指着我喝到“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刁民!你们妄图谋害本官,如今反而说是本官诬陷?好啊,真好!你们这样的混账若是不抓紧去好好关他两日,迟早是要为祸乡里,杀人放火的!来人,还不快将这…”
朱正轩在担架上无意识地痛苦呻吟着,我也懒得同他纠缠,径自转身道“我朋友身受重伤,我要陪他去看诊,吴大人若真有心请我去牢里喝茶,那便明日一早带人来尚书府拿人吧!”说着,我便再不看他一眼,跟着抬着朱正轩的几个军士离开了。
“尚…尚书…尚书府?!”吴大人一个人在后头自言自语,我听着他的声音暗自冷笑,不过是一条欺软怕硬的老狗,还真把自己当盘儿菜啦?
过去陆叔曾教过我,为人要正直,要公允,但有时候也需要审时度势,明白在什么时候利用什么资源,使用什么手段。说白了,我们讲理却不代表这天下所有人都讲理。仗势欺人是不好的,可在必要的时候如此做,却能有效震慑住难缠的对手。如今就是如此,若我只是一介升斗小民,怕非得吃了这个哑巴亏,要么让他姓吴的打我一顿了事,要么就是我一时气氛打他一顿,甚至直接要了他的性命,无论哪一种都不是什么好结果。
可眼下,只需“尚书府”三个字就能让这聒噪的老贼乖乖闭嘴,还能免去不少后顾之忧,我又何乐而不为呢?说到底,我最多也就是在与人争执时提了一嘴,若论仗势欺人,怕是他姓吴的做得更加过分吧?
让凌凤和娟儿先回去通禀一声,顺便把阿元也带回去,主要是想把韩老头给一并带过来。眼下我在这京城也是人生地不熟的,能信得过的医生也就这一个了。倒不是信不过旁人,主要是朱正轩身上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若按寻常手段医治,那他这个年就只能躺在床上过了。
四个人抬着总免不了颠簸,我索性就让索文昌直接背着朱正轩往指挥大人府上跑。那姓吴的也乖乖认了怂,不敢再多说一句,灰溜溜地回了岗棚。不过我可是把他给记下了,我这辈子最恨之人有三,叛徒,淫贼,还有就是这些仗势欺人、狗眼看人低的畜生。等朱正轩伤愈,我非得拉着他一道去打这吴大人的闷棍不可!
到了府门前,朱正轩也堪堪转醒,一见到自家大门就急了,说什么都不肯从正门进去,非要绕一大圈去偏门。我有些奇怪地问道“你这是回自己家啊,有必要这么避讳吗?”
朱正轩虚弱地摇摇头道“我…我父亲累了…累了许久,今天下午方回府歇…歇息,我不想惊扰他,就…就走小门儿吧…”
多么感人的父子情啊?我在心中感慨着,亲爹早逝,继父又久久不能与我娘成婚,这种父子一心、彼此思虑的情感我还真没怎么感受过。
欣赏地点了点头,我们一行人正欲去后门,就见朱信慌慌张张地冲出门来,身后还跟着一小队府兵,个个全副武装,一看就不是去干好事儿的。
我上前一步拦住了他,拱手施礼道“朱大人如此神色慌张,是要去哪儿啊?”朱信看了看我,明显是认出我了。不过因着他儿子的关系,他自然也没什么好脸色给我,不耐烦地说道“本指挥去做什么,貌似用不着跟你一个小小的特勤汇报吧?”
我也不恼,好脾气地笑了笑道“若是为了去接令郎,那朱大人大可不必再走,只消去小门儿处等着便是了。”
闻言,朱信有些疑惑地看着我“你怎么知…不,你…你什么意思啊?”
我笑着说道“令郎不想惊扰大人,顾念您今日操劳,想让您好好休息,所以我们本打算从小门进府的。这男子汉大丈夫,一口吐沫一个钉,说走小门儿就得走小门儿,总不能说话不算话不是?”
饶是朱信反应再慢也该明白了,朝我身后一瞧,顿时锁定了索文昌背后那个血刺呼啦的少年,立刻心疼地叫了一声“我的儿啊!”就迎了上去。
一路小心翼翼地回到朱正轩的房间,朱信屏退左右,只留下我们三个和他自己。稍倾,府上的大夫便过来了,轻手轻脚地帮朱正轩解下衣物,一个血肉模糊的后背立刻出现在众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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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信愤怒地重重锤了一下桌子,我也不觉捏紧了拳头。好在这位大夫精通外伤,这种武将世家养着的大夫大都是治疗跌打损伤的好手,就是防着府上有人受伤。经过简单的处理,朱正轩背后的血迹已被清理干净,伤口处也敷了药,用纱布好生包了起来。
处理完一切,那大夫便退出去了。朱信起身对我们拱手道“方才老夫一时心急,说话的口气也有些重,还望陆公子莫要怪罪!”
我也笑着回礼道“父母之爱子莫过于此,晚辈虽不曾为人父,却也能明白朱大人的心情。是晚辈没有第一时间表明来意,这才让您误会了,要道歉也该晚辈说才是!”
朱信是个直爽性子,我把他儿子揍成那样他自然恼我。可如今我亲自护送他儿子回来,就这一点他就能对我感恩戴德。如此真性情,倒一点儿都不让人反感。
将今日发生的事情简单描述了一遍,朱信再次捏紧了拳头,想要找些什么东西来砸,却又发觉这是儿子的房间,只能硬生生将火气压了下去。
我安慰他道“朱大人无须担心,晚辈已让友人回尚书府通报了,稍倾韩大夫应该就回来了,让他帮朱兄好生诊治一番,保准让他过一个好年!”
“韩大夫…哪个韩大夫?”朱信明显不认识韩老头,索文昌在一旁接话道“就是人称‘怪医’的那个韩老头啊!朱大人…您不认识他?”
朱信恍然大悟道“哦~原来是他啊!他的名讳老夫倒也听过,只是听说他素来以施针之法救人,像我们这府上都是些舞枪弄棒的糙汉,多受
的是些皮外伤,老夫就总觉得这针灸治不了外伤,所以也从没让他上府看诊…”
说到一半儿,朱信突然愣了一下,随即死死盯着我道“陆公子方才说…说什么?尚书府?你…你怎么…”
我笑着回道“不瞒朱大人,晚辈与刑部尚书邱逆寒邱大人的夫人有亲,算起来晚辈该叫他一声姑父。这几日留在京中,晚辈就暂时借住在他府上了。”
“原来如此!”朱信恍然大悟道,“我就说嘛,那个吴青奎从来不是个好应付的角色,便是与我也敢吵上两句,怎么就这么轻易放你们回来了,原来是这样啊!”
他口中的吴青奎应该就是那位吴大人了,我点点头道“确如朱大人所说,这吴青奎一开始确实有意纠缠,我便索性直接让他明早去尚书府拿人,他便乖乖闭上了嘴。”
凌朝也接茬道“就是就是,那老东西仗势欺人,把朱大哥伤成这样,回过头来还想抓我们下狱,哼,我看他是真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看着他嘚瑟的小表情,屋内的众人也都笑了起来,气氛缓和了不少。就在此时,朱正轩趴在床上动弹了两下,众人立刻围了上去,就见他虚弱地睁开眼睛,看到了父亲的脸庞,便扯出一个笑脸叫了一声“爹…”
朱信激动得差点儿老泪纵横,紧紧抓着儿子的手不知该说些什么。不想打扰他们父子说话,我便起身带着二人要退出去。可朱信主动拦住了我们“孩子们,你们都是轩儿的好友,在我这儿就都是子侄一般的孩子,都是一家人,没什么好避讳的!”
他目光诚恳,我相信他不是为了帮自己和儿子往尚书府攀关系,索性也就没有推辞,只是说道“朱大人啊,您瞧我这位兄弟,方才背着朱兄回来,这衣裳上都是血迹,您看,可有合适的衣物让他更换一下?”
朱兄这才发现索文昌深褐色的外套背后全是血迹,如今天气寒冷,穿着这样的一副肯定很难受。歉意地笑了笑,朱信立刻叫了下人,比对了索文昌的身量便去取更换的衣物了。
众人在屋里说了会儿闲话,朱正轩的娘亲便急吼吼地冲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凌凤、娟儿和一脸委屈的韩老头。
一进门,朱夫人就哀嚎了一声“我苦命的儿啊!”一下子扑到了朱正轩床前,把我们几个都给吓了一跳。朱信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拍了拍娘子的后背安慰道“无妨,无妨,你瞧,这不都已经处理好了吗?这几位小兄弟也说了,他们会帮忙请来那位有名的‘怪医’帮轩儿治伤,很快就能恢复了,夫人就莫要难过了!”
朱正轩也扭过头来笑着对母亲说道“娘啊,您瞧瞧您,在孩儿的朋友面前一点儿形象都没有了,您若是不怕给孩儿,给咱们朱家丢人,那就继续在地上坐着吧!”
朱夫人这才察觉到我们几个的存在,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坐在儿子床边,然后轻轻地打了一下朱正轩的肩膀嗤道“你这孩子,会不会说话?娘还不是担心你吗?这才急着往回跑,你这忘恩负义的小崽子,真该让他们再多打你几板子,好让你长长记性!”
说着,朱夫人又是一巴掌排在儿子肩上,朱正轩立刻露出一副痛不欲生的表情,龇牙咧嘴地哀嚎起来,吓得朱夫人花容失色,一个劲儿地给儿子赔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