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说着说着,她的矛头就指向了自己的官人“你瞧瞧你瞧瞧,这孩子当初疯,非要去参加校尉卓选,我便不肯。你却非要说咱们儿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非要让他参加!好,我便让一步,让轩儿去了。可你瞧现在,这校尉当了没几天,就被人给打成这幅模样!我的轩儿从小就没挨过我一巴掌,上一次被人家打没了半条命,你说是他犯错在先,人家报复他也理所应当,好,我也不说什么。可这一次呢?你告诉我,这一次又是为什么?”
说着,她又一头趴在儿子的床前哭喊着“哎呦~我苦命的儿哦!你说你这都是为了什么呀?就为了让人瞧得起你,让那些狐朋狗友们认同你,你就非要去吃这份儿苦,这又是何必呢?今儿被人打成这样,若是转天再被人抓住把柄,三天两头地这么打,你可让娘的这颗心怎么受得了呦~”
虽然看上去像个泼妇,可朱夫人说的句句在理,听得众人皆有些动容。可这世上就偏有些人不解风情,非得在这种温馨的时刻出来煞风景。索文昌是一个,还有一个,就是那脾气古怪的憨老头了。
“哭哭哭,死老娘们儿一天就知道哭,你儿子又没死,有什么好哭的?”他的声音刚响起,朱夫人就跟触了电似地蹦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他面前,扬手就准备大耳瓜子抽他。在场的众人都被吓了一跳,纷纷冲上去拦着,这才没让韩老头那张老脸遭到非人的虐待。
眼见那泼妇打不着自己,韩老头竟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嚣张道“哈哈!瞧见了吗老妖婆,别以为这是你家你就能把我怎么着了,我告诉你,别再三天两头地到我那儿去要账了,否则小心我配一副药,让你再也没办法扯着嗓子骂人你信不信?”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我听的是一头雾水,再一瞧朱信,似乎也是一脸的迷茫。倒是朱夫人像是被蛇咬了一般,跳着脚骂道“好你个不要脸的老奸贼,明明是你自己说的,愿赌服输,到头来不认账、不给钱也就罢了,居然还敢在京城的麻将圈儿诋毁我的名声?我告诉你,你今儿若是能走出这个院儿,那…那老娘就跟你姓!”
麻…麻将?!合着闹了半天,这俩人原来是麻友啊!不过如今似乎是韩老头赖账,两个人反目成仇了。我有些无奈地拍了拍韩老头的肩膀道“老先生啊,昨日您可是说过,您的诊金最低也是百两黄金,总不至于连一局麻将的钱都给不起吧?”
韩老头顿时面上一红,为自己辩白道“那…我…我给自然是给的起的。可…可那天分明是她们三个老娘们儿做局,合起伙儿来坑骗我的钱财,一开始我还没发现,只觉得自己手气不好。可直到最后一局,我才发现他们三人竟然联手出千!你说,若是换成你,这账你能认吗?”
闻言,众人的目光顿时聚到了朱夫人的身上。可人家丝毫不慌,据理力争道“你放屁!谢夫人家的婢女小钰都瞧见了,分明是你自己偷偷将手牌藏了起来,然后找机会丢在我们脚边,再冤枉我们出老千赖账的!你若是个男人,可敢与我一道去谢夫人处对峙?若真是我出了千,那你欠我多少,我都十倍还你!怎么样,你敢吗?”
被朱夫人的气势镇住,韩老头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拼命忘我身后躲,明显是不敢的。我有些无奈地出面打圆场道“二位
都莫要再吵了,眼下还是朱兄的伤情为重。韩老先生,就有劳您了。您放心,诊金绝对一个子儿不会少您的。所以之前的约定仍旧有效,人我们已经送回尚书府了,到时候还是得再麻烦您呐!”
韩老头微微抬了抬头道“你是说…你叫我来是为了帮床上那小子治伤的?”我点点头肯定了他的猜测。不想这老家伙瞬间跟打了鸡血似的原地复活,十分嚣张地嚷道“不看不看!你瞧瞧他那个娘,如此羞辱老夫,还想让老夫帮他看病?呵呵,我呸!左右这不是已经处理好了吗?也死不了人,就让他那么趴着吧,谁爱看谁来看!”说着,便一扭头准备出门。
朱夫人也有些呆愣,吃吃地看着我们道“他…他真是个大夫?”我有些奇怪地点点头道“不错,这位老先生就是人称京城怪医的韩大夫,怎么夫人您也…”
朱夫人茫然地摇了摇头“之前他总与我们一同打牌,倒是听他提过几次。可你看他那吊儿郎当的样子,哪儿像个会救死扶伤的大夫啊?当时大家也就当个笑话听了,没想到,他还真是…”
闻言,韩老头的下巴扬得更高了。眼见事情有转机,我便顺水推舟道“依晚辈之间,不如就用这次治疗代替韩大夫欠大娘子的赌债如何?”
朱夫人爱子心切,自然无不答应。可韩老头反倒不愿意了,梗着脖子争辩道“我…凭什么啊?明明是她们出千,那赌账本就是不作数的,凭什么让我免费帮他看病?不成不成,绝对不成!”
眼看朱夫人又要发作,我慌忙接过话头道“敢问大娘子,那日韩大夫共欠了三位夫人多少银两啊?”
朱夫人虽然泼辣,却也是个老实性子,十分认真地比出三根手指道“白银三千两!”
哗!在场众人顿时哗然。我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这老家伙诊金高得吓人,却还时时哭穷,感情他赚回来的金山银山全都丢在了牌桌上。所以说赌博害人,我可真是受教了。
韩老头还欲辩白,我便直言道“那不如就请当日的三位夫人同来府上,对了,还有那个叫小钰的丫鬟,咱们锣对锣鼓对鼓地说说清楚,将这笔糊涂账好好清干净了,也省得日后再起争执。韩大夫,您说呢?”
被我点名,老爷子顿时瞪大了眼睛,凑到我面前小声说道“臭小子!你到底是哪头的?怎么帮着外人合起伙儿来对付我呢?”
我邪邪地笑道“您应该是了解我的,我这个人啊,向来是帮理不帮亲。就连大好的机会都可以主动放弃,您觉得我该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韩老头一时语塞,死死地瞪着我,却又不敢真找了那两位夫人过府对峙。我便抓住机会继续说道“您瞧瞧,三千两白银,那就是足足三百两黄金啊!您救回一条人命也不过收个一百两,如今多了三倍,也只是想让您帮着让朱公子的伤势好得快些,绝对是赚了啊!”
见他已有些松动,我又说道“要不…咱们还是按原价来算?您先将三千两白银的欠款还上,朱家再付您一百两黄金的诊金,这样账目清楚,日后也好分说。只是…您这便宜可就没喽!”
“你…我…”韩老头梗着脖子纠结了半晌,终于重重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遇上你这小猢狲啊,算是我倒霉!你回去告诉你那堂兄邱
离陌,就说若不是因为他,老夫也不会碰上你这个混账羔子!让他给我记着,这次,可是他欠我一个人情了!”
我笑着拱手道“谢过韩大夫!您说的话,晚辈定一字不落地带给堂兄!”随即立刻让出一条路来,好让他去给朱正轩看病。
朱夫人喜出望外地让出路来,我们也不好都挤在房中,索性就先出去了。正巧朱府的下人将置换的衣物拿了过来,我们便一道陪着索文昌去厢房换衣服去了。
那个送衣服的小侍女一路跟着,我有些奇怪地问道“姑娘可是还有什么事要说?为何一直跟着我们啊?”
那小丫鬟瘦瘦小小的,一看就是不爱说话的人,听我问他,便回道“老爷吩咐了,让奴婢把索公子的衣物拿去清洗干净了再还给诸位,否则就是失了礼数,叫奴婢万不能丢了指挥府的颜面!”
我了然地点点头,随口问道“请问姑娘如何称呼?”小丫鬟低着头答道“不敢承公子请,奴婢名叫千枝,是府中的洒扫女使,身份地位,入不得公子的眼。”
我点了点头,便回头跟着几人朝厢房走去。虽然不是歧视她,却也并未放在心上,只是为了等会儿索文昌换好了衣服方便称呼罢了。却不想用不了多久,这位小小的丫鬟竟和她家公子上演了一出堪称悲壮的倾世之恋。
索文昌进屋换衣服,我们几个便在外头闲聊。聊到吴青奎那个老东西,众人都恨的牙痒痒。凌凤实在气不过,提议今晚就去巡防营胖揍他一顿,被娟儿当场否决了。
开玩笑,再怎么说巡防营也是京师戍卫力量中的一大助力,素来守备森严,比不得柳家栖身的那处小庄子,岂是凭我们几个就能随意出入的?
一计不成,凌朝又提出了新想法,原来早先他曾听人与他老子说过,这巡防营最大的是京巡统领,手下有三个副统领,每位副统领下辖五名校尉、一名账房和一名吏目,也就是说,身为吏目的吴青奎在巡防营的地位并不高,只是他们的工作特殊,便是五城兵马司等几个衙门都得给他们三分薄面,这才惯的他越发无法无天,目中无人了。
所以,只要能京巡统领或是那老家伙直属的副统领那里下手的话,有的是办法让他吃尽苦头,还都是些哑巴亏,便是想报仇都找不着人。
这倒是个好办法,我点了点头,问道“那你们家那二位,可认识什么巡防营的人吗?不用是多高级别的,只要能帮咱们搭个线就行!”
凌朝摇摇头道“我家那二位你们还不知道吗?一个是铁面无私的活阎王,一个是超然世外的浪荡子,你觉得他们会刻意与谁主动攀关系吗?”
活阎王,浪荡子?呵呵,我偷偷记了下来,打算找个时间把这两个称呼告诉他家那两位。当然,我也不是那么坏的人,只要他不让我发飙,我还是能帮他保守这个秘密的。
彼时,索文昌也换好了衣服,拿着满是血污的外套出来了。千枝便主动上前接了过来,本是转身要走的,却突然顿住了脚步,有些犹豫地问道“敢问陆公子,我家少爷的伤势究竟如何?”
确如她所说,她一个负责洒扫的小侍女,自然没权利进公子的房间。可听她问我,我却是有些玩味地偏过头打量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