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八月,秋风高,见雄关漫道。
射声校尉华雄领一万凉州营快马先踏大散关,后随征西将军马腾主营三万七千余步骑,旌旗蔽日,大纛横行,嘶鸣马儿,绵延十数里。
朝廷大军出得右扶风,借道武都郡,自故道城而下,直奔沔阳地界,声势愈大,惊扰郡县。
且表武都郡沮县山林盘踞一陇右豪族,是为清水氐,其部落大帅名曰杨腾。此氐人支脉依阆水繁衍生息,数十代经营,已有五,六万之众。
蛮族自封,除部落无粮抢掠之外,少与外族交融,遂工器落后,教化不开。沿山临石仍见色彩图腾,走水寻竹依闻化外歌音。
竹寨错落,三五孩童光腚嬉戏,茅草遮顶,六七妇人缝补兽衣。各家男儿多持铁矛行走,弓箭制式效仿汉民。
本是世外桃源,今日却来了不速客,竹寨大门前立数百甲士,驱车马二三十,为首者身高七尺,纶巾青衣,施礼求见部落大帅杨腾。
约过二刻,竹寨上出现了几位瘦骨嶙峋的清癯老人,这些氐族老者曾与羌胡联兵扣犯郡县,略通汉家文字话语。
“你是何人?为何来此?”
纶巾文士命令兵甲打开车马木箱,箱中陈列铁盐刀剑“送礼之人求见部落大帅。”
清水氐青壮见了这些锻造武器目泛精光,蛮族不缺虎背熊腰,只缺这铸造技艺。
“既是客访,那便入寨一叙吧。”
竹寨大敞,迎客入门,去了首领居所,竹楼中见三人,为首老迈,次者中年模样,末位是少年儿郎,清水氐选择首领非世袭,而是择武力最强者,这三人代表了部落三个时代。
“老夫是杨腾,敢问阁下姓名?”杨腾对汉家文化有深研,举止不像蛮夷。
“在下姓阎名圃,字垣篱,是汉宁太守张使君的臣子。”张鲁攻入汉中后,先杀苏固,后又火并张修,如今改了郡号,意在独霸自立。
“汉宁是哪个郡?老夫不曾听闻。”张鲁取汉中,势头颇大,周围势力皆知,杨腾故作不晓。
“杨部帅,圃此次前来,是奉使君之命,修秦晋之好。与清水氐永结兄弟之盟。”阎圃坦然不辨,提了此行的目的。
“张鲁在汉中,老夫在武都,双方隔着山水,无需如此亲近。”杨腾对汉人十分警觉,这帮家伙无事不登门,无事不送礼,若想在他们手中得到好处,自己也要刮些油水,得不偿失啊。
且天下风云变化难测,昔年就有个膀大腰圆的将军来找过杨腾,而那人现在被破肚点了天灯,杨腾庆幸自己没有与之合谋。
“杨部帅,且听圃一言古记有载晋献公借虞国之道伐虢国,虞大夫宫之奇谏言唇亡齿寒。如今雍帝过武都讨汉中,若汉中覆灭,雍帝便可向西拓展取凉州,届时武都郡难保也。”阎圃此次计走武都,势在必得。
“阁下,此言差矣!凉州本是汉朝地盘,我等皆是良善山民,降汉也可受厚遇,老夫为何要涉险与你攻打汉帝?当年董卓之谏老夫都未曾动心,何顾区区一汉中尔?”杨腾连连摇头,表现的毫无兴趣。
阎圃哪会善罢甘休,继续进言道“杨部帅莫急,且听下言
其一,冬日将近,清水氐族中少粮,只怕难度严冬,届时攻打郡县也有耗损,且武都郡连年战乱,县府只怕空虚啊。
其二,清水氐此次出兵无需与凉骑,征西将军部作战,只要在大散关与故道之间截断粮草,朝廷兵马不攻自退,且清水氐也可丰足。
其三,圃已说服白马羌同时出兵,二者合力断粮道,岂有不成功的道理?”
阎圃根本没去过参狼谷,对白马羌的说辞只需和清水氐一样,此计为双面依托,可加大羌氐二军的信心。
杨腾此刻动摇了,粮食的确是族中命门“垣篱先生,朝廷兵强马壮,若是攻取失利,又该如何?”
“哈哈哈!圃之计策非俗人可破,若白马羌与清水氐协调失利,张使君也愿大开汉中之门,纳清水氐入汉中安居,粮草供应绝不短缺。”阎圃早帮杨腾想好了退路,届时清水氐,白马羌与巴郡七姓寅人一样成为汉中的藩屏,成为张鲁掣肘刘焉的先锋军,可叹阎圃想的长远。
“杨部帅,此一时彼一时,当年董卓擅权之时,清水氐尚未壮大,而如今人员兴茂,是时候图谋更大发展了!请部帅定夺。”
“腾子驹,千万,你二人引垣篱先生入客座饮酒,本帅需思虑一番。”
杨腾驱退众人,招来族中老者共议,直至晚间,杨腾出面与阎圃同饮,在宴席场上答应了阎圃的计策。
翌日,阎圃转走参狼谷,拜会白马羌部落首领勿既载,与其弟梅诏道。勿,梅二人则比杨腾痛快,他们手下死的汉人不在少数,且实利在前,岂能不动心?
三日后,两万四千余羌氐联军结成,由勿既载,梅诏道,腾子驹三人统率,阎圃暂领军师,北上故道城,在大散关外山林设伏,只待朝廷辎重兵。
是夜,联军侧帐,汉中探马来报。
“大祭酒,刘范,刘诞的七千粮兵昨日已折返大散关,约在明日午后便会运粮出关。”士卒口中的祭酒并非阎圃的官职,而是张鲁近日新设的门徒等级,张鲁居汉中已有大半载,自称师君,将初来学道者称为鬼卒,受道虔诚者为祭酒,祭酒中的佼佼者为治头大祭酒。如今大祭酒的位置唯有张卫,阎圃二人。
“如此甚好,明日交战备下弓箭手,射杀刘范,刘诞。”阎圃掌灯夜读书,语气却无比冰冷。这是断粮计中计,朝廷既然搬出二刘名号,那刘焉自然会有忌惮,阎圃要帮刘焉打消这份忌惮。
朝廷和益州牧都怕二刘战时身殒,唯独汉中人不怕,反而乐见其成,只要二刘一亡,朝廷与刘焉便会结下死仇,届时源源不断的川蜀兵涌入汉中,就看朝廷有没有本事攻下南郑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