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八月十五,一年一度的中秋节,自唐朝初年定型,就在整个华夏大地流行开来。
按照节日的传统,今天是要赏月的。
但郑东一行四人,却不是奔着赏月去的。
从洛神琉璃店出来之后,直奔比邻南市东南边的永泰坊,所谓红袖馆,就在永泰坊中。
此时红日西沉,天色渐暗,红袖馆里已经是灯火通明。
从外面看去,这红袖馆着实不像是一座青楼。
四角的飞檐上挂着彩灯,沿着牌匾的上缘扎着红色的绣球缎带。
站在门外,却听不见任何靡靡之音,只有阵阵悠扬的琴声,从楼上的小窗飘出来。
程伯献迫不及待要进去了,薛徽却装作镇定,开始拽起文来。
“郑东贤弟,这红袖馆如何?比起一般的风月场所,是不是雅了许多?”
郑东哪里去过什么风月场所啊,在古装剧里看到的青楼,无不充斥着各种搔首弄姿的妖娆女子。
但要说是身临其境,郑东这还是第一次。
于是他只得对薛徽点头微笑。后者仰面,架着郑东和秦晙的肩膀,几个大步跨进了大门。
程伯献一马当先,却被迷得晕头转向,不知何往。
薛徽轻车熟路,带着众人就上了二楼。
二楼的伙计也是机灵非常,见来了贵客,直接把几人引进了一间巨大的包厢。
室内琉璃的灯盏,郑东认出来那是自家厂里的货。
紫檀木的坐塌,食案上摆着一整串的葡萄,这种由张骞从西域带回中原的水果,已经在华夏大地上存在数百年了。
四人各自坐下,不移时,几名女子飘进了房间,每个人的手中都端着一壶酒,在进门的珠帘后站成一排。
程伯献丝毫不客气,上前拉过一个穿着紫衣的女子,径直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薛徽示意郑东不用客气,郑东却让他先挑。
秦晙也假意客气了一番,最后两人各自选中一位。
郑东也不是选择困难症,只是面对眼前这些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姑娘,郑东实在是下不去手。
但郑东又想起师父曾经说过,不能学屈原举世皆浊我独清,于是随便拉过一个穿着绿衫的女子,安置在身旁。
酒过三巡,郑东觉得实在无聊,难道来这里就是为了和女孩子喝酒吗?
正思虑间,对面传来薛徽豪爽的声音,“诸位,我们干喝酒也无趣,不如找些乐子如何?”
“好啊好啊!”程伯献灌了一口酒,还没咽下去就呜哇呜哇的大叫。
“玩什么呢?”薛徽拢着下巴,自言自语。
这时,郑东身边那个穿着绿衫的女子,缓缓起身,道了个万福,“小女子不才,愿给几位相公舞一曲。”
“好!”薛徽声音最大,“跳得好,有赏!”
此言一出,另外三名女子都带着后悔之色,而那绿衫女子,已经在房间的中央,跳起了胡旋舞。
也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琵琶声,那女子越转越快,迅疾如风。袖子和裙摆随着身体的旋转而飘扬起来,煞是好看。
曲罢,舞停,四人齐声叫好。郑东立刻从怀中掏出早就准备好的银饼子,随手就是十两抛了出去。
那女子稳稳接住。
郑东给了,薛徽不能不给啊,二十两一锭,那姑娘道谢不迭,而后回到郑东身边,端起酒壶倒酒,却不见喘息,也不见手抖。
郑东兴起,感叹这胡旋舞虽好,却不是中原风景,不如叫来乐师,弹一曲汉筝,古琴也好。
这话正好被前来送点心的伙计听见,“相公要听古曲吗?我们红袖馆今日来了个新人,尤善古筝,只是”
“只是什么?磨磨唧唧的。”薛徽连忙追问。
“只是这位姑娘从不露面,只在帘后弹奏而已。”
薛徽明白了,卖艺不卖身的嘛,很正常。只要她不愿意,还真没人敢强迫她。
但这正好对上了郑东的胃口,“就是她了,烦请把她请来吧。”
“相公恕罪,这位姑娘只在她的房间演奏,如果相公想听,还请移步。”
程伯献咂咂嘴,“真是麻烦。”
薛徽也不耐烦了,一把抓住那小儿的衣领,“我兄弟好不容易有喜欢的,居然还让我们过去,信不信老子把她抓过来!”
秦晙和郑东赶紧上前拦下薛徽,一人救下伙计,一人劝住薛徽,“薛兄,你这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啊。”
薛徽红了脸,回到座位上喘着粗气。
郑东对那伙计说道,“烦请在前带路,我愿去那姑娘房间听上一曲。”
三人一瞧,郑东都去了,当兄弟的哪能不去呢,于是一人搂着一个,跟着郑东来到了位于三楼的一个角落的房间。
房间不大,但面对门的角落那,有着厚厚的帘子,灯光照在人身上,在帘子上留下一个清瘦的影子。
郑东等人坐定,那女子仿佛能看见一般,也不说话,自顾自的开始弹了起来。
这是古筝,曲子郑东完全听不出来是什么,但多多少少能从中听出一丝无可奈何、寂寥清冷的感觉。
触景生情,情随曲生。
中秋节,阖家团圆的日子,郑东不禁再次想起相隔千余年的父母家人。
唱首歌吧,也许只有把情感抒发出来,才能得到缓解。
郑东忽然明白当初蓝皮书奖励给自己这个彩蛋技能的作用了。
悠悠起身,顺着曲子,郑东在房间中央踱步,仰头饮尽杯中酒,高唱道,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一曲唱罢,郑东已是泪流满面。
四人身边的姑娘也都带着泪痕,眼中还闪烁着对郑东钦慕不已的光。
薛徽也呆呆的望着郑东说不出来话。
程伯献已经喝得醉醺醺的,“贤弟,你真的太有才了。”
秦晙最是镇定,“贤弟此篇,真乃千古绝唱也!”
郑东眼中含泪,脸上带着笑,看着三人,深深地弯下腰去,仿佛谢幕致敬一般,“过奖了。”
“请问帘外之人,可是有位郑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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