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屏蔽了,重发一遍,有些不太通顺的就是被迫改的,这个机制就离谱)
外面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在外凸的车窗上连成斜向的线,割裂开人的视线。谭文慧不是个喜欢多愁善感的人,但此时的她感觉这些线就像是冰冷的刀子,不断割在人的心上。
那天她请了假带李顺去逛逛周边的县城,中午就接到了电话,说是学校内部发生了事故,所有师生暂不返校。她带着李顺紧急返回县城,却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一直到第三天,警方终于公布了完整的调查结果城西中学初二二班郑雅,因长期承受压力,于2018年11月23日上午,采取反击手段,造成五人死亡,九人重伤,十三人轻伤,自己逃出了学校。
消息一出,在网上掀起了轩然大波,这么大的事件加上小地方缓慢的反应速度,消息还没来得及被封锁就已经闹得满城风雨,在各大新闻平台、社交平台和短视频平台均登上了热搜,连带着学院暴力问题、心理问题和对老师职业操守的讨论都火了起来。各大媒体人都为了点击量挥动着自己手中的笔,给出属于“自己”的符合社会潮流的看法。
但说到底,不过就是说些大家都想听的东西,没有人会去认真发掘事情的真相,在大众眼里,这样的做法倒也很“正确”。
谭文慧倒不是为自己作为老师的处境而感到心痛,她是为了郑雅和那些受伤死亡的同学。在这种不讲求升学率的中学里,老师们很少会去在课余时间继续叨扰学生,这让学生有了更大的自由,却也缺失了许多和他们交流的途径。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当事人自己缄默下来,校园欺凌就算发生了也很难被察觉。毕竟一群初中的孩子行事确实不会太过分,郑雅之前也从没有留下过什么外伤。
或许那可以是过分的玩笑,不合时宜的刁难,算是欺凌的一种,但没有真正的暴力伤人和群起围攻,老师们最多只能看得出郑雅不太受欢迎。平心而论,城西中学的师生环境已经比不少同档次的学校好上许多了。
谭文慧一直想成为一名能教导学生为人道理的好老师,但仅仅第一学期,她所教导的班上就出现了如此严重的情况,虽然她不是班主任,但她还是忍不住去想自己到底做错了多少事情,才会有了郑雅的事情发生。
李顺坐在旁边的位置上握住她的手,没有一点杂念或是不纯的东西,只是想让这个初出茅庐的老师有一点依靠和安慰,她现在脆弱的就像是个小孩子,任谁都看得出来她面上的悲伤和不安。
他们这次是要去看看郑雅的奶奶,谭文慧自上次送郑雅回家后就认识了郑雅的奶奶,她想着老人家现在一定很伤心,她想去安慰一下。但离那里越近,她就感觉心上的负担越重,像是要把她压得吐出血来。
谭文慧忽然觉得自己不该来这一趟,但不来她又怎么都安不下心去,彷佛有刺就那么直接的扎在心脏上,每一滴血流散开来都会觉得疼痛。
出租车停在了小区正门口,李顺递给司机一张十元的现钞,低声地说不用找了,先下车打开伞等着谭文慧。现在也只有小地方和少数职业者习惯带上现金了,记者正好是其中的一员。
移动支付的便捷性正在蚕食现金交易的发展潜力,时代总是在进步,从不会为跟不上它的人稍有停留。
两把黑色的花纹折叠伞一上一下地走进了小区中,玻璃上印出他们有些低落的影子。开出租车的司机眯着眼睛看他们远离的背影,随手把那十元钱放在仪表盘上,他舔了舔嘴唇,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像是森林里的狼。
单元楼的过道里带着一股子腐朽的气味,像是发霉了的阳光混合上加了孜然的烤苔藓,很容易就能把人心中的负面情绪给勾起来。谭文慧强打精神上楼,使劲地揉搓了好一会儿自己的脸,勉强挤出一个平静的表情来。
她伸出手敲了敲门,结果门立刻就开了,开门的人是个气质儒雅的青年,纤长的手指骨节分明,像是弹钢琴的人该有的手指。
谭文慧一时愣住了,不知道这位青年是何方神圣。
李顺只感觉自己全身的血都要凉了,他紧咬着牙关,肌肉微微颤抖。从他的角度能看见青年背在身后的另一只手,上面带着殷红的血色。在这一瞬间他的脑海里闪过无数的可能,他只能期望等会自己的反应够快。
“小宋啊,是谁来了?”屋里响起苍老而疲倦的声音,但这个声音瞬间打破了李顺心中的想象,疑惑从心底泛上来。
这时不知道该说什么的谭文慧也反应了过来“我是郑雅的老师,我想来看望一下老人家。”
“哦哦,快请进。”儒雅的青年赶紧说着,“我刚才在杀鱼,手还脏着,麻烦二位先等会我去倒点热水来。”
李顺这才明白在自己差点闹了个乌龙出来,赶忙说道“不用麻烦,我们自己来就可以了。”
既然是上门那肯定不会是空手,两人提着牛奶和麦片放在桌子上,昏暗的蓝绿色光通过侧边的大窗洒进来。
“是谭老师啊。”那个疲倦的声音说,“你还有什么事情吗?我们之间,恐怕已经没有什么联系的必要了。”
老人倚靠在沙发上,眼窝深陷头发乱糟糟的,搭在毯子上的手皱皱巴巴,看着电视屏幕上无声的哑剧,眼睛里却没有什么光采,浑浊的像是泥水。
谭文慧捂住了嘴巴。就在几个周前,她来郑雅家的时候,郑雅的奶奶还是个精神矍铄的老人,活力十足,但现在的她看起来衰弱极了,甚至可以用风烛残年来形容。
俗话说过,老人活得是一口气,现在郑雅不知所踪,成了被通缉的罪犯,这位老人心里的那口气也就没了,巨大的悲痛和哀伤沉积在她的体内,几乎要把这个老人彻底杀死。
如果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了盼头,大抵就和行尸走肉无异。李顺猜想支撑着这个老人活下去的唯一一点念头就是郑雅还活着,她没有死,这个老人可能还想再看自己的孙女一眼。
李顺是个很能去发掘事情本质的人,他在老人的身上看见了沉重的暮气和浓郁的绝望,那种痛苦的情绪几乎让人想要逃离这个房子。
“我已经尽力了,但发生这种事情,老人家的心情确实好不起来。”儒雅青年站在两人的背后轻声说。
李顺转过头去,向青年点点头,伸出了右手“你好,我叫李顺,是谭老师的朋友,陪她一起过来的。”
“宋晓,社区义工。”宋晓也伸出没有沾血的右手。
两只手握在了一起,掌心都是同样的温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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