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堂的布局就像是现代的实验课,孙瑾站在正中做着示范,白桃替他打下手。
七八张桌子在他身边扇形排开,每两个孩子坐一排。
原本看这架势,该是在上解剖课,只是不知为何,所有人都在低头拔兔子毛边拔,边笑着。
“师父,我完成了!”小晏率先举起了兔子,年仅十岁的少年神采飞扬,眼底流光溢彩。
“这拔了毛的兔子可真是丑!”不知是谁先笑起来,便顿时引起了一阵哄堂大笑。
“丑不要紧,吃起来香就行了!”小晏笑着接了一句,到底还是个孩子,脸上还有些婴儿肥,这小模样,可真是讨喜极了!
下一秒,便见他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师父说了,阿爷用完的兔兔不能浪费,不如拿来加菜,一半红烧一半烤了!”
嗯,说得对!孺子可教也!
姜卿羽赞同的点了点头,只觉得自己一颗心都要萌化了,戳了戳身边的孙老,“那孩子叫什么?”
等了一会儿,却没等到他的回答,姜卿羽下意识地转了头,便见孙老望着里头,一脸姨母笑。
一群孩子而已,这都能磕?
姜卿羽神色微动,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她这才注意到,孙瑾手里的兔子不过只少了一撮毛,而后就被他拎着耳朵,丢到了白桃怀里。
小哭包接过兔子,甜甜一笑,便防贼似的护着,孙瑾看了她一眼,便飞快地错开了视线,却是不动声色地朝前了半步,将白桃和兔子一起都挡在了身后。
“许你做儿媳妇如何?”姜卿羽眉梢微挑,用手肘戳了戳孙老,冲他扬了扬下巴。
就说这丫头怎么日日往医堂跑,原本她还真当白桃是喜欢孩子,没想到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一言为定,可不许反悔!”闻言,孙老立马收回了视线,笑的一脸得逞,而后迅速地朝着姜卿羽伸出了手,“拉钩。”
“您老今年贵庚?”她不禁失笑,却还是配合了他,而后朝着小晏努了努嘴,“那孩子叫什么?”
“丫头你这眼光倒是毒辣,小晏这孩子有灵气,一点就通,又用功,假以时日必成大器!”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孙老满意的捋了捋自己的胡子,语气里那是说不出的感叹和喜欢。
原来那个就是小晏。
“进去看看?”孙老开口时,边上恰好过来了一个送点心的小厮,他走地极慢,恰好将两人的对话如数记下。
“改日吧,孙老,你先帮我看看这个,可有解法?”姜卿羽看了眼白桃,轻笑着摇了摇头,她们此时进去,怕是小哭包日后都要害羞的不敢来了。
“千机引?”孙老打开瓶盖一闻,顿时收敛了满脸笑意,下意识就去抓她的手腕,“你中毒了?”
“不曾。”姜卿羽手腕翻转,轻拍了拍以示安抚。
“哪里来的?”孙老脸色微沉,依旧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丫头这命说好是好,说不好也是真不好,大病初愈还得日夜提防着有人害她!
孙老在心里飞快地把所有嫌疑人都过了一遍,却只听闻姜卿羽轻飘飘地一句,“炼的。”
他顿时一口气堵在了胸口,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传闻这毒至凶至烈,无药可医,你没事炼这个做什么?”
就是看到无药可医,这才拿来防身用啊。
辛辛苦苦下毒,结果没毒死人,那不是白忙活吗?
姜卿羽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又将话题扯了回来,“果真如传闻所言?”
“都说是传闻了,自然是半真半假。”孙老花白的眉一挑,满脸得意地哼哼了一声……
从同济堂出来的,恰逢夜市小贩出摊,三三两两的客人也都凑了过来,都在说着最近的趣事。
“你听说了吗?那日庭王取了玉牒,只填了王妃一人的名字,发誓此生再不另娶呢!人家伉俪情深的,只可怜那唐家千金,形单影只、寻死觅活的。”
“可不是嘛!就为了这事,我家婆娘天天追着我打,非要我将那娇滴滴的小妾赶出门去,你说说这事!”
“诶,这位兄台有所不知,在下倒是听闻,那唐家千金今日去了抚婴堂,还在城郊土地庙亲自设粥棚施粥呢!”
“那地方?”其中一人明显拧了拧眉,倒吸了一口凉气,神色里满是嫌弃。
将众人的议论尽收耳底,姜卿羽神色微动,眼底闪过了一丝疑惑,“那地方怎么了?”
“但凡是过五岁的孩子,不出几日总被人领走了,剩下的大多是三岁以下的,这差事苦,大多是罪妇去照看,婴儿哭闹,把屎把尿还要喂奶,多少总有些不尽心。”
“那土地庙就更不消说了,多得是些乞丐,几个月洗一次澡都算是爱干净的。”夏荷说到这里,不禁感叹了一声,“她一个高门大院的千金小姐,也亏得她落得下去脚。”
“这什么鬼地方?臭死了!”抚婴堂门口,桑柔猛吸了一大口空气,可还是差点被这味道熏到吐出来。
“噤声!”唐千音也好不到哪里去,她依旧用薄纱遮着脸,警告似的看了她一眼,可面纱下的一张脸也苍白无比。
原本一条仙气飘飘的裙子已经沾满了污垢,就连那双精致的绣花鞋上也不知沾上了什么东西,黏糊糊的,恶心极了。
她几乎是逃也似的上了马车,一想到方才里头的场景,唐千音顿觉一阵恶寒,忍不住干呕了起来,恨不得立刻将这身衣服扒了拿去烧掉!
那地上也不知是些什么东西,陈年污垢积了厚厚一层!
最要命的是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奶娃娃,不仅拿沾满了油和奶渍的小手拽她,还把她的裙子当擦嘴布!
可她偏生还得赔着笑!
“小姐,那姜卿羽让你来这里,分明是想羞辱你!”桑柔一脸忿忿,对姜卿羽的厌恶瞬间更上一层楼!
“你若是不想你家小姐白受罪,以后这话,就不许再说了。”唐千音从怀里拿出了一块干净的绢帕,狠命擦了擦自己的手,用力到恨不得擦下来一块皮!
“是,奴婢失言。”见她这副模样,桑柔心里也不好受,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眼底满是心疼,“小姐,都红了。”
唐千音收回了手,没有说话,却直接将那绢帕丢尽了火盆里。
火苗跳跃,陡然便将那帕子吞噬了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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