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钟为谁而鸣?”周严廷停下脚步,眼神晦暗不明的望向山下,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
程云深被钟声震得心惊胆颤,问顾小天道:“会不会把人都吵醒?我们怎么出去…”
“别担心。”顾小天仔细掺着程云深,几乎使她整个人的重心落在自己身上,生怕她走不及时,被周严廷的链子拽倒,又耐心解释道:“睡着的醒不了,醒着的跑不了…你仔细脚下。”
一行人下山而来。路上的守墓人被先行的护卫一刀致命,只剩摇曳的灯笼指路。
钟声传的很远,本就浅眠的楚王妃突然睁开眼,惊坐起身:“嬷嬷!”
她怔怔的看着虚无,捂着心口,喃喃一句:“我刚刚仿似听到了钟声?是不是该走了…”
楚王妃只听得屋外焦急的脚步声,却未见来人,醒了会神,抬眼看到坐在床边的楚王顾宴,猛地泪水涟涟:“王爷…是来送我的?”
“王妃莫要忧心,刚才是打更的声音,是我这烛火扰了你休息,你等我灭了它…”顾宴声音略显干哑,不知坐了多久。
他恰如外界传闻那般,对楚王妃温柔备至,仔细扶她躺下,掖了掖被角,拉着她的手,轻轻抚摸:“我在这,你安心睡…”
…
偌大的钟声回荡,二族长看向祠堂正厅,许久也不见自己的孙子出来,料想人已经出了意外,不由胸中恨意翻腾!
他一口银牙咬碎:“祠堂进不得了…快去寻王大!他那有直通山外的密道,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李中良从暗处显身,凭栏而立,俯视楼下的二族长,挑衅道:“啧啧,钱族长就这么逃了不好吧,里面三孙子还等着您收尸呢!”
被李中良言语相激,本打算脚底抹油的二族长立时吹胡子瞪眼:“小六,你过来…”
二族长把手上的扳指摘下来,放在一个青年人的手上,又把他的手合上,郑重而不舍的拍了两下:“钱家以后靠你了…”
小六名梓恩,是二族长的第六子,生母家贫为妾又早亡,在钱家向来没什么存在感,好在吃得了苦,自小跟着村里的护卫队习武。
钱梓恩攥紧了代表钱氏族长信物的扳指,压下心头的狂喜:“爹功夫深厚,一定能得胜归来!”
说完,钱梓恩头也不回的跟着其他人,朝大族长家的方向逃遁。
二族长大吼一声,提枪朝李中良处奔袭而去!
李中良一跃而下,大刀直直斩下来。
两兵相交,高下立判。
...
钟声一响,密室里的周月霍然抬头,愣了片刻,起身奔向水缸,双手拼尽全力把水缸滚翻,眼睛紧紧盯着水缸底下,看到一个布包,慌乱的抓在手中,着急的从里面翻出那把心心念念的钥匙。
这么多年,钥匙已然微微生锈,要不是里三层外三层的油纸包着,早该锈成粉末了。
周月下意识看了眼躺在血泊中的五爷。除了他,不会有人这么用心地包一把无用的钥匙。
周月颤抖着手,打开铁链上的锁。
随着锁“啪嗒”一声落地,周月猛然匍匐在地,放声大哭起来。
小窗里,周清儿一双眼睛看着她,直到周月看去,又慌乱的退入黑暗。
周月站起身,裙子已然沾水湿了大片,地上一片狼藉,她毫不在意的扫视一圈,挺直脊背,昂首挺胸的踏步走了出去......
莹莹月下,一人横刀,一人溅血。
周月明眸浅笑,朝李中良走去:“夫君!”
宛若月下仙子,踏光蹁跹而来,李中良一时竟看呆了。
......
这场浩劫在天亮前恢复一新。训练有素的军士,把一切收整清楚。
除了一村子的人,再也不见。
众人汇聚祠堂前空地。
顾小天坐镇发令。他带了五支百人队,除了守在村外的,清理善后的,入室搜寻的,掘地三尺的,还安排了人进密室,下令将密室留窗口的铸铁墙尽快破拆。
商正初带人各处巡查。三子和张江也领了命令。
除了李中良,因多了层身份,商正初只安排了他看守周严廷和周月。
所有人安静且忙碌。
只有周严廷和周月一旁冷眼看着人来人往,看天看地看树,偶尔交谈几句,好不惬意。
不一会,清点人数的士兵前来复命:“禀世子,不算跑了的大族长王益钶和钱家六子钱梓恩,全村男女老少,共计一千一百三十六人,都已拉到后山。韩千总说直接掩埋恐生大疫,生火焚烧又恐招来是非,需请世子定夺。”
一千一百三十六.....程云深顿时脸色苍白,身子晃了晃。
翠禾搀扶她坐在太师椅上。一夜未睡,程云深头疼欲裂,却不敢入睡,只能强撑着。
“三层石灰一层土,埋深点。”顾小天交代完传信官,转而问周严廷:“这份大礼,周公子可还满意?”
“大仇得报,神清气爽!”周严廷摇了摇手上的链子,“顾世子可许我去后山看上一看?”
这是威胁!
程云深蓦然身子一僵,她怕见那些成山的尸首。
顾小天眼神渐冷:“周公子不信顾某的诚意?”
虽然顾小天想尽快得到墓里的东西,又不想手下出现伤亡,可周严廷的小命尚且捏在自己手里,没必要被他牵着鼻子走。
在得到之前,顾小天不介意供着周严廷,但却不会完全指望他,所以才会派人下密室。
此时周严廷至于顾小天,就像猫爪下的老鼠。只不过这只老鼠,偷走了猫的粮食。端看这粮食,重要到何种地步。
制约是相互的。
顾小天不但自己知道,也知道周严廷知道。他笃定周严廷不敢真的激怒自己。
周严廷饶有兴致的看了会儿,笑道:“哪里,玩笑话,顾世子莫当真!”
被他这一惊一吓,程云深不由打起精神,盯着周严廷,暗骂:“疯子!”
对程云深愤怒的目光,周严廷浑不在意:“顾世子救我出樊笼,报我世仇,恩同再造,那些阿堵物赠了世子又何妨。跑掉的那俩杂碎,劳烦顾世子早日追回,尤其是那个老东西,周某想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
面上说的风轻云淡,内里怎么想的,却不见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