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小天又怎会轻信周严廷这三言两语。
何况北山之事,不容有失,就算周严廷不说,他也会派人继续追杀那两人,顾小天便应允道:“好说,定让周公子尽兴。”
顾小天又让人把周大树父子带了来。
两人唯唯诺诺,叩见了顾小天。
这对父子见楚王军入山,深知大势已去,不但给顾小天带了上山的路,还指点机关,使墓中众人早早脱困。发现周王墓,也少不了这一家的功劳。
可顾小天连程云深都怀疑,又怎会相信周大树父子。他不相信发现周王墓全然是意外。
“你二人可认得这位?”顾小天指着周严廷问。
父子俩抬头,看向面色最白的周严廷,愣了片刻,又神色惧怕的低下头。周大树怯喏道:“回、回大人......见过一面。”
顾小天一个眼神,侍卫拔刀架周大树儿子的脖子后:“说实话!”
程云深突然提起心,一是紧张,害怕血溅当场,二是担心顾小天再增杀孽。
“大人饶命!”周大树连连磕头,“真的、真的只有一面!钱王两家防着我们,说同姓同源有异心,不许我们下密室!”
“同姓同源?这么说,你们也是周王遗族?”
周月冷笑一声,上前掐住他的脖子:“呵!一介家奴,还敢妄称同姓同源!难不成你以为改朝换代,就不是我周家的奴才了?”
“阿月!”周严廷喝止道,“别脏了手......”
周月甩开手,一脚把人踢翻。
周家儿子不顾后颈上的刀,慌乱的爬过去:“爹——”
他扶住自家老爹,梗着脖子喊道:“冤有头债有主,我们从未拿村里发的金银财宝,也未曾下密室做过虐待你兄妹的事,如今又引得人来将你们救出,是我们祖上有亏,就算恩怨不能两清,也由不得你们这样欺侮!”
周大树捂住儿子的嘴,他满脸惶恐:“不、不敢!是那两家说的!都是小民祖上的罪过,求您看在我父子助您脱困的份上,饶我儿一命。”
程云深一直有所疑惑,钱王两族是假的姓氏,这周氏父子怎么却是真的,原来周家父子的祖上竟是叛变的周姓家奴!
“呵!饶不饶命,我哪还做的了主。”周严廷冷漠的看父子俩一瞬,又抬眼看向远山:“至于世代恩怨,收回姓氏便罢了。”
周大树连连磕头谢恩,又转而拜顾小天:“小民父子死不足惜,可小民儿媳和孙子是山外人,从未进过村子,不知道这些事因,求大人手下留情。”
顾小天看够了热闹,问道:“按说三姓相互制肘,都防着秘密外泄,怎么你们父子能离乡谋生,再则,你母亲既在村中为质,他们又怎会放她出山?”
这些故事,祖辈口口相传,虽不足为外人道,但周大树却了然于心。眼下秘密都被曝光,也没了遮掩的必要。
他深吸口气,缓缓说道:“祖上并非有意叛离周王,当时为周王断后,还未曾进墓,周王发现不对,往外出,钱王两家的祖上便急忙关了墓门,留在了外面的不降就斩,死的只剩我们祖上一人......我们祖上劝周王拿钱消灾,实则有里应外合的心思,想着后面再把人救出来......结果人微力薄,又被人时时盯着。”
“呸!”周月啐了一口,“百年前的事,全凭你空口白牙!”
似乎是秘密憋久了,周大树没有反驳,只想不吐不快,把前因后果陈述出来:“开始里面人也很多,为避祸里面放了不少存粮,最初钱王两家还仰仗我们说项要钱,里面仰仗我们索水粮,然而不过两年......”
周大树突然呼吸急促,像是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事,犹豫了片刻。
周围静静地,没人打扰他。
只听他接着说道:“太长时间的黑暗,真能把活人逼疯。里面又日渐缺药少粮,看不见重见天日的希望。钱王两家也不想养这些人,看热闹一样,还鼓动说,把周王杀了,就把大家都放出来,还把金银拿出来一起分。那些人太饿了,太想出来了,哪还管尊卑贵贱,都乱了......最后有几个忠心亲卫,合力把暴乱的都杀了,可也受了很重的伤,没多久也死了,最后只剩下周王一脉,可也......”
周大树看了一眼周严廷,结局就是现在这样,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程云深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她毫不怀疑这段话的真实性,不由暗叹一句:“太黑暗了!”
翠禾却吓得直接捂住嘴巴。看向不知何时巡查回来的商正初。
故事说的跌宕起伏,在场却没人当这是故事,几乎算未加修饰的曾经。
曾经那么鲜活,又那么惨烈!
可能周严廷都没这么详细听过,从周大树开始说,他都没动过一下,静的像棵山崖的松柏。
“这些年,钱王两家人丁兴旺,有权有势。我们子孙凋零,不许习武,还得给他们做各种活计,却没有进项。除了命,真的什么都放弃了!”周大树平复了一会,“装孙子久了,他们都不把我们当回事,成天欺负恐吓,也不怕我们出去告密了。这么多代下来,也就近些年才许我们离乡谋生,却也不让离远了。除了以老母为质,还让我们每月上交赚到的六成。”
说着,他眼中浮现一丝恨意:“呵,他们本想要八成,兔子急了还咬人,大不了鱼死网破!他们为了试探我们会不会逃,三番五次放老母来村外寻我们,暗地里十次里,九次有人跟着,我们只好乖乖把人送回来......”
“我们家却实有很大罪过,祖上活下来的命都到了我们身上,说破天也是欠您。”周大树再次朝周严廷磕了个头,“可实在是被吓怕了,谁不想活着呢!您的曾爷爷说,不怪我们......还给了我们放身书。”
周大树急切的从怀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纸,颤颤巍巍的打开,双手捧在周严廷眼前:“这事我们知道,就逃不掉,这位大人也不能放心我们离开。要我父子为奴为仆,您定然信不过,但您刚出来,鞍前马后的还需要人,求您留下我们。若日后您还是不解恨,小老儿愿以死谢罪!”
这么个饱经世事,年近半百的人竟叩着头,当众呜呜大哭起来:“求各位大人,饶我父子一死!”
几辈人的艰辛,夹缝里求活路,在周大树这里体现的淋漓尽致。
一旁,周大树的儿子也目光通红,垂下头,攥紧了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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