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的话,洋洋洒洒说下来,程云深不由对周大树另眼相看。
不愧是生意做久了的人,姿态能放的够低,但凡有机会,有嘴就能说出三分理。这俩父子大抵不用像钱王两姓那般当场毙命,这便算求到了一线生机。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可若没了生命,又何谈自由和爱情?
蝼蚁生命,踽踽向生!
活着,延续下去,不轻言放弃,才是对生命一场,最大的敬意!
敬畏生命,尊重生命,热爱生命,如若再加上一条,不践踏别人生命,这会是一个高尚的人。
程云深打心底敬佩这种人——她也曾为了求生,不顾前路。
顾小天看着周严廷,等着他开口要人。
四下一时寂静异常。
深秋山林,午时的太阳,也与寒风一同,处处透着凉薄。
周严廷晃了晃手上的链子,拿一个可以保命的女人,换一对不忠心的奴才?
他满脸极尽嘲讽,半晌一言不发。
顾小天终于不再等他,也似信了周大树的说辞,点头道:“此间干系重大,你父子暂且归家,不可伺机逃离,事后可留。”
说完,顾小天派人看押走周大树父子。
午饭还算丰盛,后勤管炊事的士兵特意去上游打的山泉水,又热了些行军粮和山兔、野鸡肉,还有蒸的野菜。
程云深是吃不下去的,可她到底硬塞了八分饱。
她已经不是那个刚被卖进大山,关在柴房闹绝食的女孩。这一夜一日的煎熬,她早已失去入虎穴的雄心,只剩被一群人的变故和秋寒冻得心凉的身体和情绪。
吃点东西,暖暖胃,也暖暖自己。
更不用提顾小天、商正初和周严廷,甚至是翠禾,这些人见识的黑暗,经历过的事情,都比程云深多。
活着,就得呼吸。没人能捏着自己鼻子自杀。那就免不了吃喝拉撒。
这群人,没有一个是矫情的。
都安静的吃,吃得还不少。
尤其是周严廷,吃得极为慢条斯理,好像要借着这明媚的日光,把经年不见光的霉味清理得干干净净。
程云深偶然看见,低头吃饭的周月掉了眼泪,然后背过身去,不想被人瞧见。李中良还偷偷塞给她一条青色的手帕,上面绣了朵荷花。
秋乏食困,程云深终究没抗住,于天将变凉的时候,在顾小天担忧的目光中,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不情愿锁链另一端的周严廷,顾小天还是抱着程云深,让他跟着进了前几日入住的院子。
床上睡着程云深,顾小天睡床边地下,周严廷横在顾小天头上——格局相当诡异。
顾小天防着周严廷,不肯入睡,手抓着他和程云深之间的链子,怕这种疯子作出什么出人意料的事!
周严廷却笑话他:“顾世子多虑了!杀人潜逃这种事,天仁做不来,更怕做了不能活着出去,这大好河山天仁还未看过,很是惜命!”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是了,天仁是周某的表字,家父取的。”见了光的周严廷,笑起来像个人畜无害的书生。
顾小天不由沉默。
另一屋,翠禾守着周月。商正初等人去了前院。夜里轮班值夜。
入夜,顾小天带来的这些人都不用披星戴月,而是住进了宽敞大宅,妥妥的鸠占鹊巢。
——
程云深这一次进入梦里空间,差点没被吓死!可视空间大了足足百倍!
显现出一栋古宅的大门,屋脊神兽端坐,门前一对巍峨的石狮子!
不过只见门,不见全貌。
她站在门内,身前还是那个白玉桌。
桌前,排了长长的队。队排到了门外。
她隐约见得,队里有几张熟悉的面孔——这是那一千一百三十六个人——他们中大多数人一脸茫然,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好像还不知道来这里是做什么。
令程云深惊异的是,这些本都是相识的人,却未交头接耳窃窃私。
很守规矩哦?
第一位,是个守墓人,守的是周王墓比较偏僻的一角。因为旁边是断崖,这基本不可能有外敌来。这是他的第十年,十年期满就能下山享清福了。
跟他替班的是个刚来一年的年轻人。这些年轻人跟他刚来的时候一样,一想到曾经在山下胡吃海喝,越发耐不住寂静和黑夜。
可要不是可以每月多拿月钱,十年之后还能拿翻几番的银子,谁愿来守这破地。就这值班处还是托关系才能来的。二十个值班点,属这地方安全安逸,没事去附近绕一圈,回来睡大觉就行——除了极度的无聊!
他的识海最后的定格画面,是顾小天的得力下属韩其,一个千总。
救她出墓的时候,程云深见过,是直接听候顾小天指令的五个人里,接令最多的人。
守墓人是跟年轻人喝酒时,被韩其一刀毙命的。他看着那刀从他眼前离开,又快速划过年轻人的脖颈,热血溅了他一脸!
他不由后悔,怎么没听长老的安排:“一个人守着连钟,一个人去巡夜,切不可大意!”
他突然想起来,是年轻人偷偷下山,带回来一壶好酒,说是从周大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处得来的。说是从镇上特意拿回来,孝顺他奶奶的祭酒。
“一个死老太太,都埋进土了,还喝什么好酒!弟弟我给哥哥满上......”
呸!祭酒忌酒,忌日喝的酒——定是那孙子出卖了村子!
所以,他的未了心愿是?
“我要杀了周诚!”守墓人喊的脸红脖子粗。脸红的像染了血。
“额,杀人放火违法,你要不换一个?”程云深好意劝道。
守墓人一掌拍在桌子上:“不行!我就要他死!”
程云深挑眉:“不换?那就没办法了,你且去吧!下一个!”
“下一个?”守墓人转身,“是谁?”
“你看不见?你后面这么多人。”
“这里白茫茫,除了你,还有谁?”守墓人一脸茫然。
程云深一怔,原来不是守规矩,而是独行——不见来时路,不见去时路。
第二个是同守墓人一起的年轻人。他的想法跟之前的守墓人差不多,但知道梦主不能杀人放火后,他的心愿换成了:“你告诉大族长,出卖了村子的是周诚!”
传话这种事,程云深拒绝不了。
大族长逃了没死,这就是有效的遗言,会记录在册,她必须完成,否则不但得不到这个任务的白玉砖,可能还会失去一块!
但她不能害周大树的儿子,尤其是在知道了,发现周王墓及救出周严廷是周诚设计的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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