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青雨棠和顾绯衣之间的一些恩怨,此间学员之中鲜有人知,却即便如此,也并不妨碍他们能看出这两人并不怎么对付。
便在青雨棠盘腿坐下之后,原本吵闹的殿前广场上就彻底安静下来,全都摒住了呼吸,生怕那一身杀机又在蠢蠢欲动的顾绯衣忽然就不顾其他,大打出手。而见到如此景象,姜夔也是颇感头疼,不知应当如何化解,毕竟那位在东海之畔死于开阳圣主之手的老妖也是青莲妖族最后一位长老,便无论身份也或地位都十分尊崇,也就导致自从上古时代结束之后就逐渐开始走向没落的青莲妖族与开阳圣地彻底走向对立。
世人皆知青莲妖族血脉非凡,常有异种出现,天赋天资得天眷顾,便如眼前之人青雨棠,青莲花开一十八瓣,便是青莲异种之一,大抵便等同寻常难见的特殊体质,于修行一道而言可谓事半功倍,修为境界提升之快,绝非寻常可比。
毕竟青莲妖族最多也就花开一十二瓣。
却青莲妖族之所以常有异种出现,便是因上古妖帝逆天而行,以无上伟力窃取天道改善了青莲妖族的传承血脉,更导致不能自生、亦不自灭的完美天道出现裂痕,只留下一个满目疮痍的人间,可谓生灵涂炭,遗祸无穷。而如此隐秘,以姜夔身份地位而言,也就只能勉勉强强窥探一二。却也正是因此,姜夔才深切知晓上古妖帝身陨魂消之后,青莲妖族是如何遭受当头棒喝,被天下修士追杀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直至这一整个族群近乎被屠戮殆尽,方才终于罢休。
而从那之后,青莲妖族便彻底销声匿迹,修生养息,历经不知多少年,直到近代以来才终于有人发现他们的踪迹,却也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小股,寥寥数十人,尚且无法比及人族一个穷困村落的人数,却又对外抱有极深的敌意,也似入眼之中皆为虎狼,更对任何有胆来犯之人抱有必杀敢死之心。
但在姜夔看来,上古之祸毕竟并非青莲妖族所愿,而其族群更是已经没落至此,近乎灭绝,便对来犯之人抱有必杀之心尚可,却全然不必怀有敢死之意。可话说回来,也正是因为青莲妖族已经没落至此,那族群当中微不足道的寥寥数十人就格外团结,相互珍稀,一旦招惹,就比起捅了马蜂窝还要厉害许多,而开阳圣主却偏偏亲手手刃了青莲妖族的最后一位长老,其间仇恨如何,自然也就不必多言。
“开阳圣地顾麟女,好大的威风。”
广场上正一片死寂之时,在那两人身后,忽然传来一道颇有些刺耳的声音。
开口之人立于一等练气阵列之中,身着兽衣,腰系兽骨,相貌妖异冷峻,面如刀削,棱角分明,看似与常人一般,可却有着一头血红长发蓬松披散,且右手手掌与常人有所不同,虽是五指,却反而更像兽爪,色泽如墨,如覆甲壳,更连整只小臂都满布着漆黑纹络纵横交错。
他上前两步,面露狞笑,却是对顾绯衣全然不惧,令人讶异。
“目无师长,不懂礼法,若非你这开阳麟女的身份早已广为人知,我还真就以为是哪个茹毛饮血的凶恶妖族之人。”
“如此说来,你懂礼法?”
顾绯衣凤眸微睁,却是不曾回头。
“不想死的就滚回去,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
闻言,那血色长发的青年妖族脸色立刻就阴沉下来,再度上前两步,右手已经开始缠绕乌黑煞气。
可青雨棠却始终面含浅笑,只斜着眼眸瞧他一眼便就不再理会,兀自沉心入定,调息内腑伤势。
眼见于此,顾绯衣当即便冷笑一声。
“青雨棠,你这一身骚、味还真是有够招苍蝇的,都已经引到我这儿来了。”
“此事与奴家无关。”
青雨棠周身灵光朦胧,开口也恬静淡雅,却其口中所言,是让那血色长发的青年妖族眼神再度一沉,一身妖气也逐渐变得不受控制,在周遭掀起一阵可怖风暴。
玄青殿前,姜夔一阵皱眉,脸色也逐渐变得有些难看。
尽管姜夔早便猜到今年会因补天阁一事,导致许多原本并不怎么能够看上学院的年轻一辈前来报考,也已经料定了必然会有许多冲突发生,却不曾想,如今才不过入学考试,就已经接连出现这些事件,更于大庭广众之下也毫无收敛之意,而到日后,这些年轻一辈之间又会生出多少矛盾,就犹未可知。
便越是深想下去,姜夔就越发觉得头疼。
此间还尚且只是顾绯衣、青雨棠和这红发的妖族青年,而再看去,一等练体练气的阵列之中,仍有几人来历非凡,哪怕并非麟子麟女,也只是稍差一筹便罢,决然不会与寻常修士一般,对那些所谓的凤毛麟角怀有敬意也或惧怕。尤其这麟子麟女的身份从来不是一言钦定便就是了,而是各凭手段,互相争夺,胜者为先。便纵观人族九大圣地与各流门派,麟子麟女被拉下马来的例子可并不少见,尤其妖族,同一族群之中,年轻一辈的意气相争从来都是最为激烈。
也就只有一脉相承的世家才稍显安定,毕竟若非嫡系,便无权相争。
“犬肆,此间入学考试尚未结束,不得胡闹。”
无奈之下,姜夔只得出声制止。
也似是不愿在看到此类事件发生,他言语中带上了些许威势,直震众人心胆,便如其口中所言的犬肆这般嚣张跋扈之人也脸色微变,咬一咬牙退回阵列之中。
姜夔上前两步,来到最前,目光环视整个广场,面露威严。
“本院并非何种冷面无情之人,亦不曾自恃身份就高高在上,更不曾制定严苛院规束缚尔等,可此般,却并非尔等肆意妄为的理由!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本院便在此宣布,今日入学考试未曾结束之前,如若有人再敢胡闹,便立时逐出院外,再不收录!听明白了?!”
“听明白了!”
众多新生立时站得笔直,以吼声回应,便连许多从未见过姜夔露出这般威严模样的老生都被吓得心神紧绷,同样大声应答。
却也有人颇为懒散,亦或不曾理会。
便如顾绯衣,便如青雨棠,就连犬肆都只是颇为应付地张了张嘴,而那些一等炼体练气阵列中颇有些来历的几人则是各有不同。其中一些是给足了姜夔脸面大声回应,却也有些充耳不闻,理都不理。
只唯独一个特例,便是站在一等练体阵列中的陈子南,早就站在那里垂着脑袋睡着了。
眼见于此,姜夔心下也是万般无奈,却也未曾多管。
他若愿意板下脸来,以气势压迫,学着其他几座学院院长那般高高在上,不可忤逆,自然能让这些刺儿头也似的年轻一辈心服口服。可那在姜夔而言却比打架还累,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每天板着一张脸去待人,也正是因此,才造成了北临城南域学院这样一种极为散漫的氛围,而这些刺儿头大抵也是看中了这点,方才无所顾忌,肆意妄为。
“板着脸有板着脸的好处,能让那些习惯了无法无天的小家伙知道点儿厉害,但松快点儿有松快点儿的好处,放纵他们自己去争去抢,死了也就死了,能更早明白其中道理。可要老道我来说啊,好歹你也是此间院长,怎么也能算上是个不大不小的身份,该严厉的时候就得严厉,也免得一些混小子真就以为天老大地老二他老三,骑在你这院长的脖子上拉屎拉尿。”
老道人摸了摸腰上挂着的青玉葫芦,并未上前出现在众多学员眼中,也是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而姜夔也只得苦笑便罢。
“前辈,您老这话可是一点儿高人风范也没有。”
“没有就没有,老道我也不在乎那个,有月俸,能买酒,足够了。”
老道人咧嘴一笑,眼见一等练气考试的门扉轻轻一震,已经走出了最后一位通过考试的学员,而那门扉也便就此消失,出现在院外,就不再继续逗留。
“你继续在这儿看着吧,老道我的酒又快没了,得去让元明那个混小子帮我挣点儿钱去才行,也免得他整天偷懒睡觉,不务正业。”
“好,前辈慢走。”
姜夔退回玄青殿前,不在众多学员能够看见的地方向着老道人抱拳一礼。
待到后者随意挥挥手就此离去之后,姜夔才将目光重新望向水云镜映在半空中的投影。
由一等练气而起,到三等练体而终,这之间的所有考试都以登上台阶为准,只是高度数量稍有差别,三等百级,二等千级,一等万级,可补天士的入学考试就稍有不同,虽也是登上百级台阶即可,却要离开幻境,还得以基础灵纹将顶台上稍有缺漏门扉阵法补全才行,否则便只能受困其中,等待考试结束,再由导师救出。
而八班入学考试,便无需多言,是最为艰险困难,乃甚于还有性命之忧。
便至此间,也就只剩第八班的入学考试还未结束。
说是下马威也好,说是见面礼也罢,没有谁比姜夔与先前才刚刚离开的老道人更清楚其中难度,毕竟这第八班的入学考试所在环境就是出自那位花白胡子老道人之手,灵纹阵法的构造之繁复,说不上让姜夔大开眼界,却也着实惊了一把,是能将入内之人修为境界查得一清二楚,更能在一定程度上通过明察秋毫抽丝剥茧的方式推算其中之人所修宝术与搏杀术,进而再根据实力构建出幻象异兽,方才会让考试变得如此艰难。
而如顾绯衣那般修行《九龙图》,明明已经修成三龙境界,却偏偏以外力缠缚一龙,更将另外两龙以压制境界的方式囚锁起来,只显露十二桥境一重天的修为。
若非是有老道人出手构建环境灵纹阵法,顾绯衣也大可不必展露全部修为,尽管其身为开阳麟女,必然还有压箱底的手段与底牌,却也已经落到了一个相当狼狈的地步,勉强算是竭尽全力。
也正因此,便在足足一个时辰之后,入学考试才终于宣告结束。
新生统共两百人,一个不多,也一个不少。
“所有新生,明日一早各自带上临时磁卡和学费在此处集合,届时,各级导师自会前来带领你们前往所在班级,同时分发为正式学员所用的磁卡。若你等还有什么疑问,也可在明日见过导师之后自行询问。”
姜夔只寥寥数言,便将剩下的诸多繁琐全部推了出去,宣布解散。
而原本安静的广场,也在此刻彻底沸腾起来。
诸多二等三等炼体练气新生已经压抑了许久的激动心情也终于彻底释放,开始大肆雀跃欢呼,老生中亦是有人前来与相识之人道喜,却更多都是奔着青雨棠而去,便连一些女性学员都不例外,很快就将那片范围堵得水泄不通。
云泽与何伟汇合,亦是见到姜北走来。
“北哥。”
两人颇为乖巧地叫了一声,而姜北也是面露微笑,开口道贺。此间三人只聊不多时,何伟便率先开口提议,要好生庆祝一番,更已经提前定下了去处,将所有一切全都安排妥当。
许是深知云泽性情,何伟与姜北都不曾给他开口拒绝的机会,很快就说定先回弟子房稍作梳洗,将身上被汗水浸透了的衣裳也全部换掉,半个时辰后在院外准时集合。而在之后,何伟便率先离开,言说是要再去通知一下其他的几个朋友,有些是老生,但更多的则是新生,准备一起庆祝,好好热闹一番。
可越是如此,云泽就越不想去。
毕竟他从来都不喜欢太过热闹的氛围,更不喜欢跟着一桌子的陌生人一起吃饭。
不喜欢,也不习惯。
云泽瞧着快步走过去一头扎进人堆里消失不见的何伟,眼神复杂。
“走吧,我送你回去。”
姜北拍了拍云泽肩膀。
“正好也有些话想跟你说,这地方可不大合适。”
“我?”
云泽一愣,没太想过姜北竟会有话要跟自己说。
毕竟身在不同层面,就无论平日里与人相谈的话题也好,许多见识经历包括对待同一件事的想法看法也罢,两人之间都存在着极大的差别。但何伟跟姜北却非常聊得来,而其中原因究竟是姜北一直都在迁就何伟,还是何伟当真有着与姜北十分相仿的见识三观,云泽就不得而知了,可那种想要说话但又着实不知应该说些什么,完全插不上话就只能沉默着旁听的感觉却是真实无疑的,尤其前些天几人一起在饭堂吃饭的时候,这种与周遭一切都格格不入的感觉尤为明显。
也正因此,当姜北开口之后,云泽才会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可姜北却显然格外平静,也似并不曾觉得有什么不妥。
而在之后的一路上,姜北则是接连笑着跟许多早便相识的老生打招呼,始终没能找到机会再开口跟云泽说些什么,便直到回去弟子房后,才终于算是彻底安静下来。
关门之后,姜北就自然而然坐在何伟床上,又从怀里摸出一盒香烟向着云泽示意一下,得到允许之后才抽出两支烟来。但云泽不抽烟,婉言相拒之后姜北也就未曾强求,将另一支烟重新塞进烟盒。
一直趴在云泽床铺上的小狐狸抖了抖耳朵,将脑袋埋进怀里,未曾抬头。
而云泽则是坐在对面自己的床铺上,有些不太自然。
“先前入学考试的时候,你是被人直接打出来的吧。”
姜北嘴里叼着香烟,一边开口一边伸出一只手来,十二桥境练气士的修为波动昙花一现,指尖也就冒出一缕灵光成火,将香烟点燃。
他深深吸了一口之后便吐出一串白烟,看向云泽的眼神里满含戏谑。
“若非如此,现在的你可就已经被送出学院了。”
闻言,云泽一愣,跟着便就垂下脑袋,羞愧到满脸通红。
有些事,先前入学考试还未全部结束时云泽就已经猜到些许,只是不知那时在紧要关头出手相助的人究竟是姜夔,还是那位花白胡子看似与罗元明关系匪浅的老道人而已。
而见到云泽模样,姜北也就知道他已经猜出许多,便只得收起戏谑之意,却也仍是忍不住在开口前先翻一个白眼,满脸无奈地叹一口气。
“帮你的人是我小叔父,也就是咱们北临城南域学院的院长,名叫姜夔。具体怎么回事儿我也就不多说了,你自己应该明白,毕竟三等练体的入学考试气势没你想象中的那么难。但说实话,这么多年了,我还是第一次听说,甚至是亲眼见到,竟然有人在通过考试之后不抓紧时间离开幻境,反而还愣头愣脑地往回走,也真得亏你能想得出来。”
闻言如此,云泽脸上越发有些发烫,只得颇为尴尬地缩着脖子笑了一笑,对于姜北言语间的些许讥讽也全然承受下来,无法反驳。
毕竟姜北口中所言也是事实,云泽自己也对此羞愧不已。而先前还在广场时,更忍不住满脸通红偷偷摸摸地左看右看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是第一次走后门不太习惯,有些做贼心虚。
而见到云泽这般模样之后,姜北也就不再继续纠结这个问题,口鼻间吞云吐雾,轻轻摇头。
“罢了,吃一切长一智,这事儿没什么大不了的,但你得注意别往外声张,否则很容易就会引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对谁都不好。当然,你也不必登门道谢什么的,小叔父他向来不太喜欢这些。但你若当真有意,就把今天这事儿当做一个人情记在心里,将来有机会就还,没机会也就算了,小叔父不会介意这些。”
而话至此间,眼见云泽就要开口说些什么,姜北立时便抬手将其打住,用两根手指从嘴里取下香烟,神情变得有些严肃,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
“我真正要说的,是之前何伟说要再去找几个朋友的时候,你就已经不想去了吧。”
闻言,云泽一愣,张了张嘴,却终归还是没能开口,抿着嘴唇,眼神闪躲,有些不敢对上姜北越发有些严肃的眼神。
可除却严肃之外,姜北眼神里更多的则是无奈。
“我知道你性子孤僻,不爱交朋友,也不爱说话,兴趣爱好之类的你没说过我也就不太了解,但想来也是跟大多数人都有所不同,甚至于没什么爱好。但话又说回来了,人情往来虽然麻烦,但既然出门在外,就绝对躲不开人情世故。在家靠兄弟,在外靠朋友,这从来都不是一句空话,尽管这世上的好人已经所剩不多,可要是用心找,就还是能够找到一两个的。再之后,如果遇到点儿什么麻烦就还能有人帮你,哪怕帮不了也能跟你一起想想办法什么的,怎么都比只靠自己强得多。当然,交朋友也得分情况,得学会怎么看人,得知道什么样的人可以深交,什么样的人点到为止,跟什么样的人说什么话,跟什么样的人办什么事儿,以免误交损友,反而害了自己。这东西说起来麻烦,更没法儿说,还得你自己慢慢学才行,等到见的人多了,认识的人也多了,自然而言就学会了,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而再要说得直白点儿,便是人心始终隔着油肚皮,知人知面不知心,有些看似能够肝胆相照整天跟你兄弟相称的,其实也不然。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跟顾老虎一样,想什么就是什么,脑袋里面除了打架就是修行,其他什么都没有。”
姜北一口气说了很多,也似是早便已经打好了腹稿,亦或是这番话已经憋了许久,到今天才终于找见机会说出来,就不免有些说多,更有些说教的意味。
而云泽也始终乖巧认真地听着,不曾开口打断。
却言到最后时,姜北又忍不住忽的咧嘴一笑。
“但真要说起来,其实顾老虎的心眼儿也挺多,只是不怎么爱用罢了。而且你也应该知道,我姜家与开阳圣地自来交好,我与顾老虎也便早就相识,算是打小儿一起长起来的。实话实说,第一次见到顾老虎的时候年纪虽然还小,但也切切实实地能够看得出来她是个美人胚子,比起我以前见过的许多女孩儿都漂亮,也就免不了心生仰慕之情,甚至害羞到话都说不出来。只可惜,这份仰慕之情才只是刚刚萌芽,就被顾老虎那厮亲手扼杀在摇篮里了,具体怎么回事儿就不说了,太丢人。但其实我也没吃亏,毕竟仰慕归仰慕,大家都是年轻气盛的,谁会让着谁啊。”
“你们打起来了?”
云泽愕然,颇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姜北。
而后者也只是笑着耸了耸肩,并未承认,却也不曾否认。
大抵是真的打起来了。
也似是又想到了那时的场景,姜北忍不住笑了一声,原本颇为凶恶的面相也便跟着缓和不少。
但他却很快就笑不出来了,两根手指夹着香烟深吸一口,眼神里也极其罕见地露出了一种云泽从未在他身上见过的落寞和无奈。
“年轻气盛好啊,想打就打,想骂就骂。说真的,有时候我还挺羡慕顾老虎的,脑袋里面不用装着那么多事儿,简简单单,比什么都强”
姜北口鼻吐烟,也似是自言自语般地念叨两句,跟着便就使劲挑起眉毛重新振作起来。
“得了,不说了,再过一会儿何伟也该回来了,这些话可不适合被他听见。”
他将香烟叼在嘴里,起身抚平了床上被他弄皱的床单之后又将嘴里的烟屁股取下,手掌一握也就将其捏得粉碎,等着出门之后再将其扬散。
而在临出门前,姜北又忽的驻足原地,回头看向起身相送的云泽。
“我先前跟你说的那些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对或不对,全都在你,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格和想法,也都有自己的习惯和经历,我也只是跟你说说我的个人见解,并没有强迫你一定要按照我所说的来,变得和我一样世故。但,有些话无关对或不对,你确实需要好好想想。”
言罢,姜北颇有深意地看他一眼,而后便挥挥手直接推门离去,留下云泽独自一人愣在原地,久久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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