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情,无论是在哪个朝代,哪个时期都会出现。他们几个都不是官,没有权利说什么。
一行人住到了县衙里,让人意外的是,这县衙朴素整洁但是不破败。
县令将他们安置好了以后就出去看晚上这一次施粥的情况了,云绸看这他的背影出了神。
“想什么呢?”白敬宸走到她身边,轻声问。
云绸回过神来,叹道,“以前,纵然我过的再不如意,也未曾到过山穷水尽的地步,没有为吃穿发过愁。若说苦的,也从来都是被钱权之争所累,成功的人荣华富贵,失败的人也最多人头落地。我也曾经听说过这种惨剧,但天真的以为是钱财就能解决的。”
回忆起上一世她做的那些事,在商业间兴风作浪,如今细细想来,也不知道有多少次仅仅是为了打败云耀庭一个政敌的筹谋,就会波及到过这些无辜的百姓。
当时她在拖延休憩堤坝木材的时候,在围困一个州府盐路的时候,在趁人之危吞并良田的时候……她可曾想过,那些百姓怎么样?
云绸是想过的,她记得。只是,她太听话了,云耀庭让她做,她就做。不听话的人,她就要替他除去。若是仔细算下来,她的罪孽又何止是手染鲜血这么简单呢?
恐怕,在她死后,被她坑害过的人都要放鞭炮庆祝了吧。
这些话,她不敢和任何人说,不只是因为她的羞愧,还有她从内心里的厌恶。
突然她很是好奇那个让她重生的人,到底是多么大的功德才能换得她这个满身孽债的人重生啊。
而这个人……云绸看向白敬宸,是他吗?
白敬宸从云绸的眼中看到了隐痛,他安慰道,“青苗法或许不完善,但是还是能够帮助一部分人解决眼前的困难,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做到十全十美,皇帝也不行。”
“我知道,白大哥,我们出去走走吧。”云绸忽然对白敬宸道。
白敬宸没想到前两日还对他拘谨小心的云绸,现在却邀他出去,他几不可见的笑了一下,道,“好。”
街道上冷冷清清,应该是许多人都跑去领粥了。不愁吃喝的人家家里,也升起了炊烟。
两人行走在萧瑟的街道上,看着这满目的疮痍,谁也没有说话。
忽然,有两个瘦小的身影从箱子里窜出来,动作有些笨拙,两人抬着一个大木桶一步一步的挪动。
云绸停下了脚步,看着她们,白敬宸也没有往前走。直到那两个人抬着木桶拐进另一个巷子,云绸才跟了上去。
“小心些。”白敬宸拉住云绸的胳膊,“你跟在后面吧。”
云绸点了点头,退后了一步,让白敬宸走在了前面。
巷子越走越逼仄,最后两人停在了一个破旧的院子前。从外面还能看清楚,那两个瘦小的人竟然是两个装扮艳丽的姑娘。
那两个姑娘正弯着腰从木桶里舀出带着菜色的稠粥,再一一分发给蹲在地上捧着碗等着的人们。那些拿到粥的人脸上带着笑,有人也将那粥放到稍大点的破碗里,兑上一些水,看样子也足够两个人吃。
“我们走吧。”白敬宸低声道。
云绸转身走出了巷子,就听白敬宸道,“朝廷有令,年前外籍逃难的百姓必须回到原籍,这也是为了人们的安全着想。但是他们如果真的回去了,这个年,怕是要饿死在家里。”
“那两个姑娘是这里青楼里的姑娘吧。”云绸道,“因为害怕被歧视,所以只能用这种方法帮助这些人,我好想听说过这种事。”
白敬宸负手而立,看着那条幽深的巷子,淡淡道,“只是,她们也低估了人心。这世间,唯有真善不分贵贱,人皆知。”
唯有真善,不分贵贱。
这句话就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云绸郁结的心。
她忽然又问白敬宸,“白大哥,你信佛吗?”
这是白敬宸第二次听到云绸这么问他了,他仔细想了想,道,“大概是信的吧。”
云绸突然灿烂一笑,道,“我们回去吧。”
白敬宸挑眉,“想通了?”
“通了。”云绸长长的舒了口气,“谢谢白大哥跟我出来。”
白敬宸笑了声,道,“没什么,走吧。”
两人回到衙门,云绸就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写东西,白敬宸从连伯城那里回来的时候已经三更天,云绸房间的灯还是亮着。他知道,云绸是真的想通了。
第二日一早,白敬宸起床出门就发现饭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连伯城此时也正好打开房门,正看到白敬宸对着一桌早饭发呆。
“这是谁做的?这衙门里还有厨娘?”连伯城好奇道。
正说着,白敬宸就看向走廊,只见云绸端着两碗粥走了过来。
“你们起来啦?”云绸招呼道,“洗手吃饭吧,正好上完了。”
连伯城惊讶道,“这都是你做的?”
桌上一道素菜,一道咸菜,几个馒头,三碗蔬菜粥。
云绸将筷子递给他,笑眯眯道,“尝一尝。”
白敬宸瞥了一眼跃跃欲试的连伯城,自己拿起筷子坐下开始吃饭。他先夹了一口菜,放进了嘴里,云绸立刻期待的问他。
“好吃吗?”
连伯城赞赏的点头,“好吃,云姑娘好手艺。”
白敬宸突然笑了,“这是伯母的手艺吧。”
云绸嘿嘿一笑,“对,昨天出门前我娘让我带的,她说到了这边说不定没什么好吃的,怕我饿着。饭菜都是现成的,我就热了热,你怎么知道的?”
白敬宸笑了一下,淡淡道,“曾经吃过你烤的红薯,觉得你应该做不出这么好吃的菜。”
云绸完全不在意白敬宸对她的评价,举起碗,跟白敬宸的碗碰了一下,“多谢白大哥夸赞我娘厨艺。”说完抱着碗咕嘟咕嘟的喝了一碗粥。
连伯城一脸震惊小声的问白敬宸,“云姑娘这是怎么了?似乎很高兴啊?”
白敬宸很淡然道,“没事,应该是昨夜想通了一些事。她自幼如此,一高兴就兴奋的管不住自己了,估计昨夜她高兴的一夜没睡。”
自幼……这是他听白敬宸第二次说云绸自幼的习惯了。看来,他们的关系真的挺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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