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喜走了,江栖迟也就不想着走开了。
她推了薛定一下,将床边空出一个位置,她坐上去,问薛定“你要说什么?你说,我听着。”
薛定摇头,委屈的说“你别跟我说话,我难受,我不想说话。”
江栖迟……
要说话是你,不要说话还是你,罢、罢。
江栖迟摸了摸他抿得紧紧的唇,轻声哄他“好,不说话了,你要不要喝水?我给你倒好不好?”
薛定说“你不想跟我说话?你为什么不想?”
他这会儿又不委屈了,他现在很愤怒,眼睛里冒着火,“呵!看到我你很烦是不是?你怕我?跟别人一样怕我?怕我喝你血?怕我想要打死你?”
薛定甩开了她的手,抓起枕头就丢出去了,他喘着气,焦躁的说“都是骗子!都是骗子!说好了不会怕我,说好了的!结果还是不跟我好了!滚吧!我不稀罕!”
他嘴里喊着‘滚’,喊着‘不稀罕’,但脸上的表情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他背过了身体,眼睛却一下一下的偷瞄她,他的眼神可怜兮兮的,整个人都冒着一股委屈的意味。
江栖迟很茫然,她完全不知道他这样大的情绪变化是怎么来的,她不是同意跟他说话了吗?他不想说,她不是也同意了?怎还跟她生气了?
江栖迟不擅长猜测别人的想法,实际上大多数的人也无需她猜测,她一眼就能看出来,但薛定……她真的看不出来,更猜不出来。
只因情绪变化太快,半点不给她反应的时间。
江栖迟觉得自己错了,薛壁并非最难处理的,薛定比起他,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眼瞅着薛定脸色又变了,江栖迟眼皮一跳,飞快的伸手过去把人拖过来,跟哄小孩似的哄他“你想听故事吗?我讲故事给你听好不好?”
她摸摸他的脸,又捏捏他的手,薛定低垂着眼睛乖乖任她捏,浑身的火气一下子就没了。
薛定没有说话。
江栖迟又迟疑了。
过了一会儿,薛定朝她靠过去,他闭着眼睛小声哼,“我头疼,你摸摸我的头。”
江栖迟立马摸了两下他的脑袋,非常速度的两下,十分敷衍。
薛定不满意了,他皱着眉头跟她说“你再摸摸,轻轻的。”
江栖迟又摸了两下,很轻的两下。
薛定叹气,“你摸过狗没有?摸脑袋有讲究……”
江栖迟不想知道有什么讲究。
刚进门的杨致倒很是好奇,他问薛定“阿定,你跟我说一说,摸狗怎么摸?”
薛定猛地睁开眼睛,他看着杨致,皱着眉头,过了好久好久,他就跟突然醒了似的,一下子往后缩,速度快的江栖迟拖都拖不住。
薛定撞到了墙上,撞得‘嘭’的一声响。
这下才真是可疼。
薛定问“你怎么在这里?”
杨致挑眉,说“不是你发烧了叫我来吗?”
薛定摸摸额头,点着脑袋说“好像是的。”
杨致颇有些惊异,他从来不知道这个人发烧烧糊涂之后,还会有这样的表现,一看就特别好欺负,特别好玩的样子。
杨致眼睛都亮了,跟狼似的冒着绿光,他示意江栖迟出去,然后一本正经的搬了椅子坐去床边。
江栖迟瞅了他一眼,抽了下嘴角,出去了。
她听到杨致问薛定“阿定啊,我问你,你更喜欢我还是更喜欢魏褚?”
薛定回答他“喜欢谁?你?我又不是有毛病。”
杨致……
江栖迟笑了声,她看到小喜缩着脑袋躲在门口,便把她喊过来,说“你去睡吧。”
小喜蹭蹭跑过来,摇着脑袋说“奴婢不困!姑……少夫人,您出来做什么?”
江栖迟说“看星星。”
小喜……
她古怪的瞅着江栖迟,不懂她突如其来的这话有什么含义。
江栖迟叹气。
*
杨致施了针,薛定就有些迷糊了,等小喜急急忙忙去熬了药来喝了,薛定已经彻底没了意识。
江栖迟留了盏灯没熄,靠坐在床头瞧他,她慢悠悠打了个哈欠,正想着去找本书来打发时间,薛定突然又拉了她一下。
“薛定?”
江栖迟偏头看他。
薛定没有醒,却是紧紧的抱住了她的手。
江栖迟看着他发呆,呆着呆着,她靠在床边睡着了。
薛定一觉睡到天亮,他又出了一身的汗,醒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清醒了。
薛定前所未有的清醒,往常他发了病之后总是难受,控制不住的憋闷急躁,但这次他醒来,除了觉得很累很累之外,连折磨他许久的疼痛都减轻了很多,他能感觉到身体里躁动的气息,但那气息却不至于令他控制不住自己的理智了。
薛定怔愣了很久,直到他看到了江栖迟,然后他也想起来了昨夜他反复无常的样子。
薛定脸色变幻,他憋着气轻轻下了床,然后飞快的跑了。
薛定当然要跑,不跑等着面对她的揶揄或调笑吗?!
除了这个原因,薛定跑,还因为他心里说不出的别扭,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样,但无疑,这样的表现对他的打击是巨大了。
骄傲不可一世的薛大少,装可怜装委屈,还让女人摸他脑袋?他还嫌人家摸得不够好?
真、真是……真是没法说了!
薛定跑到书阁,悄悄从密道出去了,他去到出口的时候,魏褚已经在了,事情很重要,他们必须保持密切联系,才不至于失了先机。
薛定想着想着,又想到了江栖迟,他想到了她说的‘帮他’,突然就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了。
为什么呢?
这还是源于薛定对府中人的不信任,哪怕他知道哪些人是自己人,他也从来没有依仗他们的意思,但她……薛定总觉得他对她有种谜之信任。
很莫名其妙,但他自己知道,他在她身边是放松的。
那么……或许他可以试一试?
薛定恍惚了一下,忍不住悄悄的翘了下嘴角。
魏褚眼神沉沉,他问他“阿定,你在想什么?”
薛定瞬间回神,他低头,淡漠的说“没想什么,我们还是议事吧,我出来得匆忙,万一惹人注意就不好了。”
魏褚眯了下眼睛,沉沉的‘嗯’了一声。
“今日早晨传来的消息,三公子在文会上认识了庞统,庞统与他相邀喝酒,喝到天快亮了才出来,现在已经一同住进庞府里去了。”
薛定问“你怎么想?”
魏褚说“我的意思是静观其变。三公子踪迹泄露了,私底下找上他的人一定不少,我们急急凑上去,也不见得会给他留下好印象,庞德不是傻子,不至于人都进府里来了还没有察觉,我们要等,等到他……”
等到他需要他们了,那才是他们真正的机会。
魏褚冷冷一笑,眼眸深处闪过一丝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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