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张慧的弟弟被打成什么样儿,宋辉心里有数。
即使是非常愤恨,即使已经气过头,可打人时的分寸宋辉还是有的。
他是一名外科医生,当然知道怎么打人最痛却不伤命,可这个时候,看着张慧被她父亲打,被她父亲骂,宋辉只觉得气血上涌。
“你等着,你的事儿还没完呢。”张慧父亲转了身,冲着宋辉喊道。
“好了,好了,都坐下来安静。这儿是菜市场,任由你们吆喝?”一位中年民警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张慧的父亲这才在刚刚坐着的地方再次坐了下去。
之后宋辉瞪着血红的双眼,在另一位中年民警的劝说下,也坐了下来。
“你们也坐。”年轻民警给邓霖、宁小北和张慧让了凳子,让他们三个坐在了张慧父亲的对面。
自始自终,张慧没有再抬头,可一直陪在她身边的宁小北,却清楚地知道张慧的全身一直在发抖,泪也从没停止过。
“咱不哭了,为了这样的亲人,不值得。”宁小北在张慧的耳边轻轻地低喃。
她当然知道张慧在难过什么,被自己的父亲,当着朋友的面儿,外人的面儿,甚至是男朋友的面儿这样的欺辱,任谁都会觉得难堪、气愤、羞愧。
“今儿这事儿呢,是这位宋医生惹出来的,你们三位是他的朋友,尤其是张慧是吧?宋医生是你的男朋友,你这男朋友打你弟的事儿,总得有个因吧。宋医生一直不说这个原因,所以我们只能把你也请过来,如果你们能私下和解当然是最好的了,毕竟,以后是一家人嘛。”中年民警的话里句句透着“家和万事兴”的苦口婆心,然而,就有人不上道儿。
“谁和他是一家人?我们一家人和他都是仇人,血仇。”张慧的父亲听完中年民警的话,屁股跟被火烧了似的,“噌”的站了起来,指着宋辉就是一声吼。
而这一次,宋辉不知道在想什么,缄默着,没有开口。
“安静,安静,喊什么喊?”年轻民警见张慧的父亲再一次蛮横地站起身子喊,也跟着站起来说道。
张慧父亲被年轻民警一指,立即禁了声,而后一屁股再次坐了下去。
“叔,你看,一个是你儿子,一个是女儿的男朋友,这以后真有可能是一家人,一家人哪有隔夜仇,是吧?我还是觉得,咱把问题的根结先弄明白,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才能想下一步的解决办法不是?”中年民警再次苦口婆心地劝说道。
“可不可以麻烦让我和我爸单独说两句话?”中年民警的话音刚落,从一进门就被父亲打了一个耳巴的张慧,抬头声音清冷地说道。
“哦,这个当然可以了。”中年民警先是诧异的看了眼张慧,而后与另一个中年民警交汇了一个的眼神,之后笑着对张慧身旁的年轻民警说道,“小刘,那你带这位女士,张慧是吧,和张叔到隔壁房间吧。”
中年民警说话的时候,宁小北有些担心的拽了拽张慧的衣角,“你这么跟你爸单独呆着,会不会……”
刚进门时,张慧父亲对张慧那股六亲不认的劲儿,着实令宁小北心惊胆战。
“没事,他毕竟是我爸,再说,这里是派出所,他还能把我怎么样。”张慧说完,跟着年轻民警先行出了房间。
张慧父亲看了眼自己女儿的背影,又转头恶狠狠地看了眼宋辉,之后也出了房间。
宁小北看到宋辉疑惑、担忧的目光,向他笑着摇了摇头。坐在宁小北身旁的邓霖,也看到宋辉的眼光,冲着宋辉竖了个大拇指,而后感受到宁小北的白眼,转头对着宁小北笑了笑。
“哎,你看你还是个医生呢,医生那是救死扶伤的职业,哪有给人往残里打的道理。”房间内静默了两分钟,其中一个中年民警闲话家常般的对着宋辉说道。
“就是,这幸亏伤的地方都不致命,要不你看你父母将你培养成人,你让他们下半辈子怎么活人呢。”另一个中年民警附和道。
“我没父母。”宋辉语气冷清,听得两个民警惊讶地互相看了看。
“怎么会没父母呢?”其中一个民警嘀咕了一句。
宁小北和邓霖也是诧异的相互看了一眼,没有明白宋辉所谓的“没父母”是什么意思。
“没父母就没父母,怎么还会问‘怎么会没父母’这样的话呢?”宋辉笑了笑,脸上有不屑,有冷嘲,也有不易察觉的一抹痛苦。
“哦,对不住,对不住。”嘀咕的中年民警连忙道歉道,“可不管怎么样,都不该打人。”
“民警同志,我打的不是人。”宋辉一本正经地说完,那边邓霖忍不住地“扑哧”笑出了声。
“抱歉,抱歉。我这哥们儿说话,就是逗啊。”邓霖笑过后,看到两个民警一脸无语地盯着自己,而宁小北已经再次送来一记白眼,忙道歉道。
不过今日的宋辉,确实让邓霖刮目相看。
先是将张慧她弟打进医院,之后为了张慧气红着脸与张慧的父亲抗衡,而现在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我打的不是人。”
这话说的多妙啊。
宁小北今日对宋辉也是刮目相看。平日里看起来斯文、阳光的一个大男孩,今日在面对张慧父亲时所显露出的那股狠劲儿,也着实让宁小北诧异。
半个多小时后,年轻民警再次进来,对着两名中年民警说道“被伤者的家属这边,同意私了了,然后那个女孩和他父亲已经走了,说是去医院了。”
“同意了?同意了就好,你看我说什么来着,早晚是一家人,一家人哪儿有隔夜仇的。”靠着宋辉坐着的中年民警笑着对宋辉说道。只是宋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眼神明显有些呆滞。
“那请问民警同志,我们这边现在还需要办什么手续吗?还是直接就可以走了?”邓霖见宋辉一副呆楞的模样,忙站起身走到中年民警面前问道。
“没什么事儿了,抽时间去医院看看伤者,虽然不是什么致命伤,但总归伤了人,人家现在同意私了,你们怎么着也该上门去道歉拜访一下,毕竟以后可能是一家人呢,别闹得脸上抹不开。”中年民警拍了拍宋辉的肩膀,苦口婆心地念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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