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曾因一人赏识,站于绝处顶峰、芳华绝代,今时今日伯乐已不在,时运衰微,繁华终成过往。
段盛安被软禁家中,虽说还未治罪,却已是囚徒,日后插翅难飞。
江尚宫拎着食盒来到段府的大门口,被守卫拦在门外,她掏了两碇银子奉上,道:“官爷这些银两您拿去喝酒,小女子就探望一下这里的故人,还望通融。”
那两人对眼一望,取了银子让了路:“进去吧。”
江尚宫道:“谢官爷。”
段府内一路枯竹,满地落叶;锦安的气候不适合种植竹子,这么多年的悉心浇灌,最后无暇顾及时还是枯了一片,段盛安披头散发闲坐长阶,百无聊赖。
江尚宫唤了一句:“将军。”
段盛安道:“你怎么来了?”
江尚宫道:“我做了几道家乡小菜,想与将军共尝。”江尚宫说完,把这里当自己家一样,收拾了桌案上的字画,摆上了可口的饭菜。
段盛安慵懒地站起来,就坐着等吃,笑道:“好久没尝到家乡的口味了。”
江尚宫温婉可亲:“是啊,家乡的梧桐树下还有我们当时埋下的陈酿。”
刚巧,江尚宫从食盒里拿出一壶酒,这酒香四溢,温润醇厚,有些年头了。
段盛安闻酒香兴奋道:“梧桐树下酒,故人犹可归!”
江尚宫莞尔:“家乡的陈酒,在等故人回去呢!”
江尚宫为人斟酒,自己坐在了对面,段盛安一饮而尽。
“记得将军还在成州时,焚香熏衣、腰间别佩,一股子书生文人气质,那时还被家主斥责不会拿剑且有辱门风;后来将军骑马踏雪惊响世人,文人做了那武将,风光得意;如今将军已散冠披发,白发丛生,失了书生意气,也没了风发之姿。”江尚宫眼里全是心疼,言,“江逢为将军叹息。”
刚才还在笑谈,如今气氛忽而低沉,段盛安道:“江尚宫不必如此。”
“你我皆从成州而来,你为功名,我为你,我追随你二十年了,若这次你能逃过一劫,我们辞官回乡可好?”江尚宫满怀憧憬,希冀着他们的未来。
段盛安肃色,道:“江逢,私藏兵器等同谋逆,我出不去了。”
江尚宫目泛泪光,哽咽着:“若是出去了,将军娶我可好?”
“……”段盛安饮酒,沉默不语。
江尚宫突然望天,双眼泛红,这个男人太冷漠了,二十年的陪伴都不能让他回心转意。
她深吸一口气,笑着说道:“我在成州老家买了一处风水极好的宅子,那里依山傍水,院子里还种了你喜爱的翠竹,那里的翠竹不会枯萎,将军会喜欢的。”她起身,福礼,“今日江逢出来很久了,就不便多留了,告辞。”
段盛安见人要走,急道:“太后,她怎么样了?”
江尚宫才忍回去的泪决堤而出,她背对段盛安:“你已经为她做的够多了,落得今日下场,你还心心念念着她,你就不能回头看看你身后的人吗?段盛安,我陪伴你二十年,你装聋作哑了二十年,你的心是铁做的吗?”
江尚宫冷道:“都说文人多情,你满肚子的风花雪月,可曾对我说过一次?”
旧城梧桐柳,柳下无陈酒。
如今旧城的酒被江逢挖了,而江逢不是那梧桐柳,树下也没了陈酒,故人难归矣。
长亭外的小道,一片竹林随风挥舞,如一片翠绿的海洋,一对十一二岁的男女在小道上追逐。
女孩气喘吁吁累的跑不动了,男孩就停下来等她。
女孩稚嫩的声音响起,问:“你叫什么名字呀?”
男孩答:“我姓段,名盛安。”
女孩再言:“我叫江逢,母亲在我出生时就离开了,父亲单取‘逢’字,意为即将重逢的意思。”
本以为江逢生于世上,造就了父亲对母亲的思念,而后来,她的名字却成了她一生的桎梏。
躬逢其盛,江逢历经了段盛安成长的起起落落;在段盛安才华横溢时,父辈对他打击无数,也曾被邻里笑话,一个军武世家子弟弱不禁风文绉绉的;就在齐珩挑选亲卫时,他看到了段盛安的才华,江逢也目睹了站在高处的段盛安;后来江逢跟随段盛安来到锦安,他的仕途因那时风华绝代的郑葶苈而通达无阻,他常常与齐珩夜谈江山美人,一句“花序有花,莲座伞华,君子当寻,千次不疲”得了齐珩的常驻青睐;美人如花,江山莲座,这两样齐珩都要。
可齐珩不知道的是,诗句描写的是名为葶苈的野花,而郑葶苈就是那朵君子千求不疲的花朵。
如今段盛安落败,郑葶苈对他也是上心的,焦头烂额,都快病倒了。
而此时的江逢已生了恨,她的恨全部指向了郑葶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