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思丞轻蔑道道“我看,这礼也不是巴陵雀舌吧!”
“小小薄礼,还请督尉笑纳。”王坤笑言,仆从将锦盒打开,呈至顾思丞面前,里面有两条茶屉,茶屉上标注着“巴陵雀舌”四个字,另一仆从则取了一个茶屉,将屉子抽出,五罐雀舌茶规规整整镶在屉子里。
“哼。”顾思丞不悦闷哼,他们俯首,收了茶屉,放回锦盒内,又将锦盒奉至石案。
王坤得理,笑言“顾督尉何必如此,我们本是一家人。”
顾思丞道“那便等到冢门破城之日,顾某再亲手奉上凉州,与你做那一家人。”
傍晚时分,顾思丞送走了王坤这尊大佛,他也不想参合南月与西临之间的交易,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王坤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陈俊就躲在院子里一处假山后,后来有家丁捧着王坤送的锦盒进了假山旁的藏书阁。家丁出来后关上藏书阁的门,余光一瞥,只觉得夕阳西下映射假山的影子格外壮实了些,就往陈俊所在的假山后走去。
陈俊听见细碎的脚步声正朝他走来,他一时紧张得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地掏出腰间的匕首,就算在冬日,他额间也冒出了细汗,他要杀人了吗?
“小徐,到饭点了,今日督尉赏下好多鱼,你还在干嘛呢!”突然有人叫喊道。
“喔,来了。”那名叫小徐的应声就跑了。
陈俊松了一口气,转眼就到了人定时分,陈俊没忍住进了藏书阁,昏暗的光斑下藏书百千卷,壁上有字画无一不是名人之作,他左看右看最终盯上了书案上的锦盒。
一时不知道干什么的陈俊索性就打开锦盒,他取了里面的那个茶屉,把玩了一下,再放回去的时候感觉分量不对,他再次掂了掂。
里面若是雀舌,绝不会这样重!
好奇心使然,他打开了茶屉,茶屉里整整齐齐放了五块精铁,他又打开了另一盒巴陵雀舌,那才是真正的雀舌茶叶。
果然,王坤的目的不仅仅是齐延,他就是要搅得督府不得安宁,而陈俊真的只是他计划里的例外,也正是这个例外,毁坏了王坤所有的谋划。
陈俊正准备将这件事告诉顾思丞,以此用来交换苏锦儿,他开心地快要疯了;他捧着茶屉有些手舞足蹈,可又一细想,王坤与顾思丞若是达成了共识,他岂不是直接一脚踏了鬼门关?
“他敢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就不怕有人来查,即便有人来查,都会盯着筐鸡蛋看。”这么一想,顾思丞又何须将这点精铁藏起来;倒是陈俊贸然揭发,他叛了王坤,苏锦儿失去了陈俊这个唯一的依靠,王坤未必会了却陈俊的心愿,让苏锦儿离开百花楼。
陈俊从喜悦中出来,不经意间碰倒了书案上的木雕漏斗,漏斗砸在书案旁的椅子上,“咚”的一声十分清脆;他立刻接住了漏斗,防止漏斗二次摔落在地上。
陈俊盯着这张椅子只觉得木雕摔落的声音太过清脆,不觉伸手敲了敲,这椅子中间是空心的,敲出来的声音是空鼓的声音。
他面色又呈作喜悦,立马将椅子翻了过来,废了一番功夫去掉挡板,账本就这么掉了出来。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上天待陈俊不薄,陈俊再次庆幸之时,藏书阁的门被推开了。
画面一转,陈俊穿着督府家丁的衣服,手拿水桶来到高月轩的大门口,门内侧有座水井,他打完水就在高月轩内小心翼翼地到处游荡。寻找出去的路。
此时高月轩的大门打开了,顾子明双颊红彤彤的,一身酒气,步调不甚稳当,也没有到醉醺醺的境地。
顾子明嘴上嘟囔道“什么茶要一千两,我非就要看看不可呕……”嘟囔到一半,胃里一阵翻涌,呕吐物从顾子明口中倾泻而出,这污秽的东西溅到地上回渐到顾子明的靴上,待他好些,逮着陈俊道,“打水的那个,过来给本公子用水擦一下。”
陈俊提着水桶一愣,看样子是走不掉了,他佝偻着身子转身,俯首到人跟前就跪在一盘,他用自己的袖子沾了沾水桶里的水,替人擦靴,道“公子,小人知道那茶被督尉放在了哪。”
“本公子当然知道那东西在哪,茶与书相配,无非被父亲丢去了藏书阁,他这么做,好像他在藏书阁真就会看书一样。”顾子明酒醉胡言,胆子也大了不少,又言,“看你这样尽心,本公子有赏。”
“小人不想要金银,小人就只想侍奉公子一回。”陈俊起身之际再次掏出匕首,寒光一闪,抵住了顾子明的腹部,道,“想活命就别叫。”
顾子明看清替他擦靴的人,他敛了声音,惊疑道“陈……陈俊?”
陈俊小声道“带我出去,作为报酬,我告诉你一个秘密,这个秘密足够去你父亲那里邀功了。”
顾子明眯眼,威慑言“把你交给我父亲才是大功一件。”
“留着命才能邀功,不是吗?”陈俊驳道,二人四目相对,他握刀的手又抵了抵顾子明的腹部,丝毫不畏惧,却也放出示弱之言,“况且我已是走投无路,岳城是顾氏的地盘,陈氏身家都在凉州,我能跑到哪里去?”
陈俊被发现的这一刻,陈氏就被他带入了这场阴谋里,想逃都逃不掉了,这便是与魔鬼做交易一比一的交换率。
若他束手就擒,便又是白白送命,陈俊明明做好了失败的准备,可真正到了做选择的时候……
赌博才赌到一半,一万两银子你才输了两千,你口袋里还有八千,你信心尤存。
顾子明故作难受,道“实在有些难受,你想侍奉本公子,便扶本公子回去吧!”
“是,公子。”陈俊换了个扶他的姿势,他将刀藏在袖中。
顾子明紧握陈俊握刀的手,逼着陈俊用刀抵在自己的侧面,威胁道“什么秘密,不然我先与你同归于尽。”
二人结伴而行,都怀着不同的心思,直到他们走出高月轩,陈俊才小声道“巴陵雀舌里混有精铁,若不错的话,有人想借苏氏之手,查一查你顾氏督府。”
顾子明手一松,陈俊收刀就跑,取了马匹上马再言“精铁来自茗香阁。”语毕,扬尘而去。
顾子明大喊“来人,抓贼。”
当夜,顾思丞得知账目遗失,本欲封城搜索,然而在顾子明告诉顾思丞巴陵雀舌的事之后,他只派人围了陈府,请陈喆去督府做客;顾思丞甚至放纵苏锦儿在百花楼,只叫人看着。
陈俊这番作为看似在玩命,实质来说他不可能赔上整个陈氏,他身后一定有人,他用巴陵雀舌揭发王坤,这个人一定不是王坤。
放长线才能钓大鱼,知道这个人以后,顾思丞才能有对策应付,蒙在鼓里,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撞的人才是蠢人。
“通敌卖国,呵!无名小卒竟在这里妄谈家国大义,你告诉我,谁能看得到,即便有人看到,能改变你的命运吗?简直愚蠢!”王坤将陈俊的头狠狠甩在地上,陈俊头破血流,他起身道,“你看看凉州总督尉顾思丞,贪了多少金银,一座高月轩堪比一个州的财富,他的兵马从不缺粮缺草,三年前,眼睁睁地看着齐延被困冢门,无粮无援,甚至连城门都不带开的。”
“其他八州呢,不也一样无援,将军何故只提我凉州?”陈俊舔血狂笑。
“铁了心要与本将军作对了是吗?”王坤冷声道,对陈俊下了最后通牒。
陈俊道“哪敢,还请将军高抬贵手,让顾思丞先放了我父亲,不然,凉州你搅不乱,齐延你也别想见到,更别说为你的十万将士报仇了。”
王坤挑眉,道“你要本将军如何能使顾思丞放了你父亲?”
陈俊笑道“顾子明失踪,账本也该回到将军手中了吧!”
“好,成交。”王坤爽快道,又言,“不过账本是没有了,顾子明还在。”他击掌,壮汉走到屏风后将同样五花大绑的顾子明丢出,顺带拔了顾子明嘴里含着的素布。
万万没想到,王坤竟在顾思丞的地盘藏匿顾子明。
顾子明咒骂道“陈俊你个狗屁东西!”
“哈哈……”陈俊狡黠一笑,这一对烂兄烂弟,绝了。
王坤道“本将军立即把他送出岳城,三日后,本将军再放了他;这样的条件能不能换出你父亲,在你。”
陈俊应道“王将军威名赫赫、一言九鼎,不比尔等无名小卒,莫要失了约才好。”
“你个垃圾玩意不把我当人了是吗?我若回来,定刨你祖坟!”顾子明怒不可歇,再次暴了粗口。
陈俊安慰道“你对他无用,杀了你就彻底得罪了你父亲,他赌不起。”
王坤看着这两人勾唇一笑,他说自己赌不起就赌不起吧,顺势威胁道“如果你再出尔反尔,告诉顾思丞是本将军在捣鬼,我只是讨不到好果子,但你们就别想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