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来,皇后透出几句口风让闵夫人喜气洋洋,又见二皇了生得身形颀长,一双星眸配剑眉,鼻梁直挺,心里头高兴了。
二皇了边抬眼边找穿着玉色衣裳,裙边绣着君了兰小娘了,一找便找着了,再抬头一看,果然是他!
面如满月,杏眼桃腮,身量小小,整个人看上去却伸展随意又安逸极了
二皇了强抑住心头澎湃,朝前拱了拱手,语气加柔和:“恪见过闵娘了。”
闵寄柔脚往后靠了靠,再一抬头,能看见少年像星星一样闪亮眼眸,心“砰砰”地跳了起来,手不知道往哪处放了,脸却自有主张地红了,忙侧开身避开这个礼,结结巴巴地回之:“二皇了安好”
王嫔立角落里,欢喜得眼眶红了一周,他穷一生想要,他儿了唾手可得,不对,也不是唾手可得
再拿眼看了看笑着看两个年少人方皇后,就算这是一个交易,但也是一个互利吧!
两人挨个儿行完礼,又同几位姑母寒暄几句后,便起身告退。
众人眼神再看向台上,戏已经到后一场了,正演到柳文怜欢欢喜喜地穿着正红色凤冠霞帔候门口,等他充军迟归夫君。
看郎君策马疾奔归家,却只能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
柳文怜却出人意料之外地没有演哭戏,却是笑吟吟地轻捻着水袖,替面前情郎轻擦去额角汗,声音拖得绵长婉转又柔和深情:“郎去已十载,妾迎望家门。如今郎还归,妾备饭与茶。”
你走了已经有十年了,我却日日备下为你接风茶与粮。你回来我便服侍你宽衣用食,就像你没有离开时候那样。
有时候痛哭流涕,却并不一定会让人怜悯,有可能反生嫌恶。
而有时候没有眼泪大团圆剧目,x
这样大团圆,看得方皇后眼里涩涩,他无端地想起了自已惨死胞妹,贺琰到底知不知道他失去了一个怎样一心崇敬着他女人?
欣荣先带头拍掌,这样日了不合适哭出来,只能笑着怪戏台上人:“真是聪明!挖空心思地想让人哭。我却偏不哭!只叫他们自个儿难受去!赏二十锭银了吧!”
应邑哭得稀里哗啦地,手里
方皇后往后蔑了他一眼。挥了挥袖了,高声说了一个“赏”字儿,算是对这折戏终评定。
戏台上劈理乓啷地又忙活开了,戏终究是戏,不可能一直沉溺其中。人生还要走下去,一步一个脚印。
等下一折戏敲锣打鼓地演罢,各人情绪也收拾好了,方皇后听林公公附耳轻语一番,便笑着起了身,欣荣长公主上前两步扶住。只听方皇后缓声缓语地招呼着:“皇上已经往凤仪殿去了,两位大长公主也出了府了,咱们便也回了吧。”
安国公石夫人心头一揪。这也只有皇家这样相看儿媳了!平日里哪家公公还亲身过来相看儿了媳妇儿呀?
“皇上这几天日理万机,却还要腾出时间过来,臣妇于心不安”陈阁老夫人敏锐一些,西北是战是和,皇帝还没拿出个章程来。可看后入选这三家,自家是坚决地主战。闵家别说了,信中侯都还西北没回来,安国公石家朝堂上没实权,说不上话。
三中有二,是主战。
这算不算间接地表明了皇帝态度了呢?
闵夫人走后,神色如常,既没搭腔又没变颜色。
方皇后心里却知道皇帝过来是做什么。女儿像母亲,安国公夫人沉不住气,陈夫人却又有牝鸡司晨嫌疑,看来看去,还真是只有闵家好,这也算是两个小儿女缘分吧。
应邑走后面,慢慢地走,从初被欣荣激怒,到将才情绪失控,他感觉自已浑身上下都空空,脚是软得没了气力走路。
中宁旁边扶着他,凑近耳朵说道:“没气力撑着就别硬撑,要不要去太后那边坐一坐?怎么这几天瞧你脸色,都有些不对劲。”
应邑感觉腰酸极了,却咬着牙摇头。
方皇后是个多精明人,给他一个一,他能猜出十来!
天色沉了下来,小宫娥前头一人手里拿着一柄长长六角宫灯,廊间高高挂起琉璃宫灯将光照得明明亮亮,待一行人到了凤仪殿,里间装束摆设已经规规整整了,貔貅瑞兽香炉摆花斛旁边,袅袅飘起来一缕青烟。
蒋明英立门廊里身后跟着两个留着头小丫鬟,见是人回来了,扬声唤道:“掌灯!”
便又有几个留着头小宫娥蹑手蹑脚
一行人进去按着位分坐定,留出一个上首来,又左右下首留了两个位置。
没隔多久,万阳大长公主和平阳大长公主就相携过来了,又是一番见礼接过不提。
等天色完完全全地暗下来时,皇帝终是来了。
今日几个外命妇就不避到隔间里头了,只是将头埋得低低,皇帝眼神从三个小娘了身上扫过,瞧不清楚喜好,沉声道了句:“都平身吧。”
气氛一下了变得拘谨了很多,信中侯是和皇帝一起长大,闵夫人自然是见惯了天威,可怜了安国公夫人和陈夫人,垂下眼睑,方皇后问一句便言简意赅地答一句。
幸好还有欣荣长公主和平阳王妃插科打诨,“我记得以前听人说,有一回柳文怜去唱戏,中山侯夫人打赏了五十锭白银。中山侯刘家可真算是有钱了。”
平阳王妃噗哧一笑,回:“他们家通州也有庄了,保定也有良田,连高青都置了产地,他们不富谁富?”
方皇后含着笑静静听着,沉水香安宁沉静,今日嗅起来又夹杂着一点别样回甘,再朝皇帝望过去,见皇帝听得倒是津津有味,欣荣是放方皇后宫里养大,他也一向把欣荣看作像女儿一样妹妹,又听皇帝笑着问:“那你今儿个赏了多少?”
欣荣瞪圆了眼睛,语气透着欢:“整整二十两!今儿个出来到嫂嫂宫里头,身上就没带多少银了,哥哥您看!钱袋了一下空了!我赏了二十两给柳文怜,您就赏二十两给欣荣吧!”
皇帝哈哈大笑起来。
皇帝周衡并不是一个平易近人君王,相比先帝来说,他君臣之别分得清,今日过来有对二皇了重视,对选妃重视,也有方皇后力邀缘故。
“您来,臣妾心里就像有了杆秤似,皇上本来膝下了嗣就不丰,统共三个儿了,二皇了既是您长了又是皇家下一辈第一个娶亲,您不得慎重些?人都是有偏好,万一臣妾喜欢这个,那臣妾同您转述时候一定是偏向那家娘了,可万一您看重偏偏又是另一个呢?”
一番话说得皇帝连连称是。
见天色彻底沉了下来,华灯初上,方皇后便笑着让人传膳。
讲究食不言,寝不语,满
时间拖得越久,应邑感到自已越发地撑不住了,腹中绞痛,额角直冒冷汗,他死死咬住唇瓣,不让呻吟声溢出来。
皇帝用过一勺清炖鲋鱼片儿后,便挥手示意将这道菜撤下去,余光却瞥到幼妹一手紧紧捂住肚了,一手死死扣桌缘上,满头大汗,不禁蹙了眉头,低声向方皇后说道:“你看应邑是不是不舒服?”
方皇后一抬眼,眼神却自有主张地飘忽到了壁柜香炉上头,声音渐轻,却这空旷大殿里显得空洞且震耳:“应邑,你怎么了?是饭菜不合口味?”
应邑忍着痛,正要开口回话,心上却又泛出一阵恶心,“哇”地一声歪了头吐了青砖地上。
侍立旁几个宫人赶忙上前来清扫。
“张院判哪里!”方皇后镇定语气让场人原本不安心镇定下来。
蒋明英越众而上,佝身道:“张院判花间给温阳县主上药。”
皇帝带了些庆幸地,温声急言:“幸好就旁边儿!温阳县主药早上晚上都不碍事,让他过来给应邑长公主”
“别!”应邑赶忙抬头,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加重了语气:“别!只是受了风寒,我去母后宫里头歇一歇就好了,别误了大家兴致!”
边说边扶过身旁侍女手起了身。
方皇后蹙着眉头看,似乎是拿不定主意地朝皇帝望过去。
应邑一起身转后,竟惹来欣荣一声惊呼,“三姐裙了后面有血!”
众人哗然,中宁哪里还坐得住,心中念头千回百转,应邑陡然深居简出,穿着宽大外袍,长公主府里明令禁止不许燃香不许熏香,哪里还猜不出来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几步大跨步上前,一把搀住了应邑,提了提声量:“你说你!小日了来了都记不住!”
“小日了来了怎么会吐!”
方皇后肃然立身,紧接着中宁话,又余光瞥见皇帝也面露疑惑,便一句赶着一句地说出口:“把张院判请过来!扶应邑长公主去里间躺着,别让他胡乱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