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您又何必如此对自己。”宫阙走后,元书望着那个踉跄背影,端着药转过头来。
原本泪光闪闪的眼睛里此刻只有平静。
“嗯?”床上的苏景御薄薄的唇瓣微微向上掀起,带了几分玩味,声音又轻又浅,“若不亲自在她面前演一出苦肉计,她又如何会为我所用呢?”
“像她这般看似凉薄的人往往最承受不住的就是深情,她见我真心实意地对她,必定心中有愧。”
“只要她对我有愧疚,所有的事情,都会更加好办。”
元书只是缄默着,不知可否。
“况且上次你不是也看见了么,你的那些说辞对她根本不起作用,反倒会让她心生隔阂。”苏景御苍白苒弱的手腕缓缓伸出,骨节如竹的手指结果元书端来的药。
浅尝了一口,他皱了皱眉,便将那药放到一旁去了。
“你小子,真是狠毒到连小丫头都不肯放过。”
苏景御听到房梁上有人冷哼一声,旋即,便看见墨凛顶着风雪出现在门外。
那人平日里从未露出如此严肃的神色,如今却皱着一双眉,语气里俨然有了责备的意味“人家分明是真心待你,你却如此对她,真是好伤人啊。”
自己好不容易磕上一对小情侣就这么被硬生生拆散了,还是宫主亲手拆散的。
墨凛一想到这里就火大,他一个大叔能磕上一对容易吗?!
“这可怨不得我。”苏景御朝他极轻地笑了下,有些无奈地说道,“分明是她先把我当作替身的,我利用她一下也&nbp;没什么不对的吧?”
墨凛朝他翻了个大白眼
失去了这么标致的人物,你就等着以后后悔去吧!
可苏景御会后悔吗?
至少现在不,他等着看年宴上的好戏呢!
他此前已经差墨凛给宫阙托信,真希望这个冰雪聪明的三公主勿失他望啊。
……
刺骨长风被枯朽的枝丫梳开,宫阙小心翼翼地拉着徐苑的手穿过梅林,来到不远处的大殿。
一路上,徐苑都很开心,拉着她的小手走到这边看看,走到那边瞧瞧,哼着歌,开心的像个孩子。
宫阙看她开心的样子也不好扫她的兴,只低声咳嗽了两声,拉着她的手说别乱跑。
这天来的人多,难免会有人揣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她也是怕徐苑出事才会如此看着她。
若不是宫敛翼说什么也要让她参加宴会见见世面,她兴许就称病待在屋里了。
想到这里,想到一会要见那么多的人,宫阙竟有些紧张起来。
玄月国的年宴反倒没什么讲究,大家随意坐,任意坐。
于是宫阙拉着徐苑坐到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不要看见我,不要看见我……
宫阙在内心开始碎碎念。
“呦!这不是三公主么?!”身后熟悉的一声喊,引得所有人都微微侧目。
宫阙乍然听到那震天的一声喊,原本俊俏的小脸瞬间像红透了的柿子,就连耳根也微微发烫。
林、霁、尘!
宫阙觉得自己拳头硬了!
耳畔有人窃窃私语,徐苑显然有些受不了众人灼热的目光,直朝着宫阙身后躲。
宫阙实不相瞒,我也很想躲起来啊!
然而罪魁祸首此刻正大摇大摆地走向他,一头现代短发在众人中显得格格不入,他朝着她使劲挥手“好久不见啊,三公主。”
那人直直走到她身旁,丝毫不生疏地拍了拍宫阙的肩膀,疼的那人冷哼一声。
“怎么样,好久不见,有没有觉得我更帅了?”林霁尘一撩自己的披风,自顾自地摆出了一个自认为酷炫的姿势。
这一幕,看得宫阙胃部抽搐——
有没有更帅她是没看出来,但有一点可以确定,他变得更贱了。
林霁尘丝毫不在意宫阙难以名状的表情,俯下身,在他耳畔轻轻说道“我的人似乎找到沈慕的下落了。”
宫阙瞳孔猛地一震,她刚想开口说什么,看了看身边围着的人只好作罢,用宽大的袖子掩住小巧的脸,轻声道“这件事,日后再说。”
眼下人太多,人多眼杂,不方便。
似是知道宫阙在想什么,林霁尘朗声大笑道“哎呀公主,你同臣说两句话又不会有什么人讲闲话,怕什么?”
宫阙只觉得自己心中的怒火又叠上一层。
“好啦好啦,我先走啦,您慢慢吃,稍后我们再叙旧。“
叙旧?
旁观的人大眼瞪小眼什么时候鼎鼎有名的镇国小将军竟然和这么个不出众的皇女有了关系?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毕竟天家儿女岂是他们这些人可以明着议论的呦!!
况且那疯癫的璟贵妃还是罪臣之女,犯得可是诛九族的、掉脑袋的罪,皇帝至今还能留着她,谁知道是不是还对她心存爱恋呢?!
毕竟天子之心不可测啊!
正在众人内心感叹声迭起的时候,这话题的中心人早已缓缓登上了高坐。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五体投地,倒演绎出了上朝的气势。
宫阙赶紧拉着徐苑跪在地上行礼,可后者只是痴痴望着那明黄色的身影,圆润的杏眼中蕴满泪水。
她开口,声音极轻“迟迟,那是你父皇么?”
宫阙点头说是,徐苑忽地又默不作声了,紧紧地抿着嘴角,伏在地上,一声不吭。
等到宫麟说完“平身”后,她仍执拗地伏在地上,不肯起来。
宫阙哄了好久,才算是让她乖乖坐到座位上,安安静静地吃面前的点心。
“没事,不怕了,不要怕……”宫阙轻轻抚摸着她瘦弱的脊梁,递给她一块糕饼,“再忍一下,等到一会儿人开始走动的时候,我再带你回去。”
望着那人呆滞的神情,她也不知道徐苑有没有听懂。
年宴。
都言此宴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
如今在座臣子却是千金樽不须辞,推杯换盏间,执玉醅趁兴饮琼浆,闲叙今朝风光,赏万里山河风光。
笙歌奏起,万千灯火通明,宫阙一人坐于席间默默看着这一切,与那承宴饮之欢的众人格格不入。
转眼间,就到了对对子的时候,众皇子、皇女皆被邀请上前。
宫阙放心不下,叫玉儿好生看着徐苑,自己只身一人走到案旁。
这次的题目只有一个。
她一听到宫麟说这话后就觉得其中有诈,听宫子期说,往日年宴,宫麟总会出五六个对子叫人来对。
此番,要是普通的对子倒也还好,就怕是……
只听到宫麟绣口轻吐“上句,烟锁池塘柳。”
在场的人皆是一惊——
此乃千古绝对,以此来出题,未免太过为难众皇子、皇女了吧?
宫阙原本沾好墨的笔尖也是一顿,微微侧目,只见宫子期的鼻翼上已经出了细细密密的汗。
一滴墨掉在他面前的元书纸上,是为斩卷。
宫阙自认为宫子期平时读的书也不少,今日怎会如此?
抬头一看,除却宫敛翼那个草包在纸上画王八之外,皆是举着笔一脸愁眉不展。
直到宫冠玉第一个落笔,其他人也不敢被落下,纷纷执笔在卷子上写下自己的答案。
回过神,宫阙望着自己面前空白的纸张,犹豫了片刻,在纸上写下五个大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