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父亲,柳之思的心中自幼抱着几分恨意。她一向回避这个话题,就算是跟李克定,也不愿多提。
从小到大时间,她故意不去多想谁是她的父亲,除了在天津见到唐贤之后。但后来,知晓唐贤乃是她的舅舅,心里也明白了一切。
可是幻清是她的父亲,她却对幻清只闻其名,从未曾谋过面。因而和对唐贤不一样,生不起任何亲近之感。
但经过这段时间的了解,她也隐隐知道,父亲在苦苦寻觅着母亲的下落,而不是象她小时候想的那样,父亲抛弃了她们母女,致使母亲孤苦,早逝丧命。
如今铃木有枝再次谈起柳之思的父亲,柳之思便没有回避,她终于问出了口:“铃木姑姑,我父亲,是幻清先生吗?”
“肯定是的。”典俊凡不等铃木有枝回答,在一旁抢先说道,“柳小姐,你的容貌,你的琴艺,任是谁都能瞧出你是幻清和唐淑的女儿。”
“姑姑原来早就认识我父亲?”柳之思嘀咕一句,忽而意识到,我父亲在苦苦寻找我母亲,铃木姑姑讲她心里的那个人也一直在寻找他的妻子,她喜欢的人是我父亲不成?难怪她看我的时候,总是如此呢?
“我何止认识你父亲。”铃木有枝回答一句,十几年来的往事,涌在她的心头,因怕情绪失控,说道,“先不谈幻清了。当初唐淑被人拦路抢劫,实乃早有预谋,背后的阴谋,典俊凡,你快快讲来。”
铃木有枝命典俊凡讲述,典俊凡也早有此意,忙说道:“柳小姐,你听我讲。当初李克定出生百日的时候,唐淑和唐贤兄妹去河间祝贺,在路上遇见了幻清,二人一见钟情。可令人想不到的是,就在那一次,阴差阳错,陆不危在李家门前,见了唐淑一面,从此便为唐淑所迷。只是他已经成亲,娶了保定的殷小姐,加之幻清和唐淑很快结下姻缘,他只能再图良策。直到两年后的一天,幻清因为要去见他师父玄一大师,娶了河间。陆不危得知消息,便从保定潜入北京,想借机接近唐淑。奈何幻清乃侯门之家,深宅大院,戒备森严,他始终没有机会见到唐淑。直到有一天,机会终于降临,因为八国联军就要打入京城,幻清的叔叔,二品将军,已经战死在了东郊。幻清的父亲便安排人,将幻清的母亲和唐淑一起送往洛阳避难。”
“他们为何去洛阳?”柳之思问了一句。
“洛阳是幻清的外祖父家。”铃木有枝回答道。
典俊凡看了一眼铃木有枝,见她不再讲话,又说道:“陆不危见机会到了,唐淑走出侯府,身边又没有幻清保护,便再也由不得她。于是,陆不危买通土匪马壮,让他带人拦路抢下唐淑。”
“别讲了。”柳之思已经全都明白。
李克定说道:“之思,我记得幼年之时,幻清先生带我去寻马壮,可惜寻到他时,已经中毒,幻清先生来不及审问,马壮就已经一命呜呼了。对了,那一次,安排马壮住在河间的人,就是一个叫“二爷”的,想必就是陆不危,陆家二爷,我和幻清先生那次还在路上碰到了陆不危,只是陆家在河间田产很多,四处检查,原也是经常有的事情,便没有往陆不危的头上去想。”
典俊凡骂道:“陆不危这个狗贼,心机深不可测。”
他这就话,提醒了李克定,便问典俊凡:“陆不危心机深沉,他知道殷夫人对他不忠,肯定对殷夫人有所防范,这些事情,殷夫人是怎么知晓的?”
“李少爷,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殷夫人和陆不危十几年的夫妻,就算陆不危有意隐瞒,又哪里能够隐瞒得住?蛛丝马迹,连在一起,殷夫人又聪明绝顶,当然能知道陆不危的心思了。”
柳之思问道:“恐怕是你让殷夫人调查陆不危的吧?”
典俊凡尴尬一笑,说道:“就是这样的。陆不危那个狗贼,仗着家里势力庞大,强娶了殷皎皎,我心里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后来,他又勾引我的二姨太,这些事情,我都知道。只是我惹不起他,不得不装作糊涂。但陆不危狼子野心,近来竟然要置我于死地,古家和白云观也看到了便宜,想来分我典家的羹。他们的势力,我一家也惹不起,被逼无奈,只得假装中毒,采用金蝉脱壳之计,逃离出来。幸好遇上了铃木仙姑,将我们夫妻收留在此处,否则早就被陆家荼毒了。”
柳之思现在和典俊凡有共同的敌人,便问他说:“既然如此,你打算怎么对付陆不危?”
“哎!难呐。”典俊凡叹道,“陆家财大气粗,上下融通。包括那个陆宗局长,也是陆家之人。何况陆家的二小子陆宾,天生神力,两臂一晃,能有万斤。听闻他在承德的时候,有一次进山,遇见了一头猛虎,被他轻轻一拳,便击毙了。如此功力,可怎么对付?也只有等幻清先生回来,以他的能为,当能胜过陆宾。那时再做计较,才是完全之策。”
李克定自幼和陆宾相识,知道那个混小子的能为,的确如典俊凡所言,他天生神力,简直到了让人不可思议的地步。
典俊凡把希望寄托在幻清身上,也是明智之举。难怪他总是想方设法的将陆不危的罪行揭露给柳之思,原来是想借柳之思父亲的力,除掉他的大敌。
柳之思虽然不想被典俊凡利用,但陆不危害得她自幼无父,母亲早亡,如此大仇,岂能不报。陆家势力庞大,要致陆不危于死地,绝非易事。最好能联合一切可联合的力量,即便典俊凡能力有限,也要让他出一份力,柳之思说道:“典俊凡,如今典家被二姨太掌控,想必你也知道,小心陆不危将你典家的财产尽数谋夺了去。”
典俊凡一想起典家的财产遭受侵吞,就感到痛心疾首,“柳小姐,我也是急的不行,可我保命都困难,还有什么办法呢?”
“你自然有你的用处。”柳之思说道,“世上就没有完全无用之人,你也不必妄自菲薄。我只问你,想不想要陆不危的命?”
典俊凡做梦都想让陆不危去死,那样一来,他的危险解除,还可以让殷皎皎改嫁于他,或者搬出陆家,另置住处,二人便可长久的在一起,急忙点头道:“想,当然想了,柳小姐,你说,要我做什么吧?”
“我来问你,你可否留有一份遗嘱给你的二姨太?”
“没有!”典俊凡当即否认,“我不可能给她留什么遗嘱。虽然我没有对二姨太追责,但他勾结陆不危,我岂能不知?只是暂时我惹不起陆家,不得不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怎么会给二姨太留遗嘱呢?”
“这就好。”柳之思笑道,典俊凡没有完全讲实话,他不和陆家撕破脸皮,其中恐怕还有殷皎皎的原因,有陆宛的原因。典俊凡和殷皎皎是多年的情人,陆宛是他和殷皎皎的私生女。一旦他和陆不危撕破脸皮,对殷皎皎和陆宛都很不利。
既然典俊凡没有把他和殷皎皎的来往讲出来,柳之思也没有多问,因为当着典夫人的面,典俊凡不想讲这些,也有情可原。
柳之思给典俊凡留着一分面子,没有提及殷皎皎,而是说道:“典先生,如今二姨太手里拿着一份你的遗嘱。她是要将典家的财产大部分吞下,猜炮制了这份假遗嘱。我想警察局去认证之后,必然会说遗嘱真实有效,到时候上了法庭,只要你一出现,遗嘱之事,就会不攻自破。二姨太不仅竹篮打水一场空,咱们还会让她牵出谋夺典家财产的相关人员,你尽可以给害你的人沉重一击,让他们身败名裂。”
“倘若能那样,我当然求之不得。”典俊凡不无忧虑的说道,“只是,我怕他们黑下心来,找我算账,我防不胜防,会有性命之忧。”
柳之思知道典俊凡虽然没有大的能为,却也绝非泛泛之辈,能和陆不危周旋这么多年,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即便他的攻击能力一般,但他的防守能力却堪称一流。“你不必太过担心,只要你想反击就好。等咱们对陆不危发起进攻时,一定少不了让你出力。而且我保证,让陆不危再也对你构不成威胁,你总可以放心了吧。”
“那我就等候柳小姐的命令了。”典俊凡很有眼力价儿,知道铃木有枝其实心里厌烦他,站起身来,“那我们夫妻就先告退了。”
说完话,看了铃木有枝一眼,见她没有反应,便带着典夫人去了西厢房中。
典氏夫妻一离开,讲话也方便了许多。柳之思一直对上次遇见的那位名叫刘鸽的女子,存有三分疑虑。如今铃木有枝在,正好向她询问详情,“姑姑,我有一事不明,还想向您请教,您认识刘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