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俊凡说完话,看了铃木有枝一眼,见她没有反应,显见是不愿多理会自己,心中暗恨铃木有枝清高,行为上却不敢表露分毫,知趣地带着典夫人去了西厢房中。
典氏夫妻一离开,柳之思讲话方便了许多,她一直对曾经遇见的那位名叫刘鸽的女子,存有三分疑虑。如今铃木有枝就在面前,正好向她询问详情,“姑姑。”柳之思发自内心的敬重,称呼起铃木有枝,犹如对待姨母唐贞那般,问道,“我有一事不明,还要向您请教,您认识刘鸽吗?”
柳之思一语,让铃木有枝想起当年的事情,因为刘鸽带着五颗天珠逃离了西太后身边,从西安一路往京城而去。铃木有枝追查天珠的下落,本来已经擒住了刘鸽,却因为幻清的阻挠,天珠没有到手。不过,正是那一次,她和幻清由此相识。
虽然没有追到天珠,她也不再计较了。
之后她陪同幻清,一路寻找唐淑,几个月的相伴,感情日渐笃深。只是幻清一心念着唐淑,铃木有枝只得默默等待,加上那时节她才十七岁,也并不着急。
及至回京以后,梅子的母亲周宜荥在临死之际,将梅子托付给她。她为了抚养梅子,忍心离开幻清,回到岛国。谁想和幻清一别容易,再要相见却是难了,由此,铃木有枝只得把幻清的事情暂时搁下。
一别十余年,直到梅子长大,她再见幻清时,幻清依旧在苦苦寻觅唐淑的踪影,只是唐淑就像一叶归入大海的浮萍,杳无踪迹。
这三年,铃木有枝每年夏天都会来幻清家中,等候他寻找唐淑归来,盼着能和他相聚数日,各自诉说离别后的情况。
铃木有枝也感觉到了,幻清对她不是没有好感,只是他的心里一直放不下唐淑,叫铃木有枝实在无奈。
但她无法放弃幻清,若是不见幻清,她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哪怕一年只和幻清相见几日,她也感到聊可慰藉。
三年来,幻清每次和铃木有枝相聚时,不仅教给铃木有枝五行剑法,还教她弹琴。
幻清虽然有时笑她任性刁蛮,却对她关怀有加,她能感到幻清的心再融化。
所以二人早已是推心置腹,无话不谈的知己好友了。
铃木有枝感到唯一隔在二人之间,让二人的关系不能再前进一步的,就是幻清对唐淑的执念。倘若幻清确定唐淑已经离开人世,死者已矣,在幻清彻底绝望之后,长痛化做短痛,彻底走出悲伤,或可以开始新的生活,接受她的一片痴情。
铃木有枝满怀着对幻清的期待,她感叹时光荏苒,青春不在,而人生无奈太多,她真的不想再这样耗下去了。
为了幻清,她忍受着多年孤独,从少女到了中年。她寂寞的心灵,急于想得到幻清的抚慰。
如今柳之思向铃木有枝问起刘鸽,让铃木有枝想到,她能和幻清相识相知,也算是刘鸽的功劳。
她再次望向空中,悠悠说道:“刘鸽,我认识,当然认识了。要不是因为刘鸽,我也许根本遇不到幻清。或者,这就是缘分吧。”
铃木有枝是个性情中人,她对幻清的一往情深,柳之思深深地体会到了。加上铃木有枝是梅子的姑姑,柳之思对她没有丝毫隐瞒,也没有必要隐瞒,因为五颗宝珠的事情,李克定肯定对梅子讲过。
柳之思问道:“姑姑,那您知道河间李家藏有五颗宝珠的事情吗?”
“我知道。三年前,我和幻清再次重逢,讲起当年的事情,幻清告诉了我,他把五颗珠子已经送给了李克静,要是早些遇见我,也许就把珠子送给我了。”铃木有枝想起幻清,心中满是温馨,“你们不知道,当年我为了追寻五颗珠子,缠了幻清好长时间。那时候,我还年轻,不明白他的良苦用心。三年前,幻清也说,他一开始不想把宝珠交给我,是因为我是岛国人,不能让华夏的宝物流落岛国。后来我抱着梅子离开他的时候,他本想将宝珠送给我,但又怕宝珠给我惹来麻烦,所以就忍住了。再后来,我为了梅子,和幻清一别十二年,他以为我们今生再也不会相见,就把宝珠送给了克静那丫头。前段时间,我听梅子讲,克静得到了一颗粉色宝珠,却心甘情愿的拿出来,送给了梅子。克静这丫头与世无争,果然是个难得之人,我想克静定然是和之思一样可爱,让幻清生起思念女儿之情,故而将宝珠送给了她。”
李克定笑道:“克静的那张小嘴儿,简直能甜死人。”说起李克静来,李克定岂能闲着,“她自幼美貌,伶牙俐齿,乖巧起来,更是无人能及。所以我祖父祖母,我父母亲两代人,都宠爱她。幻清先生每次见到克静,也喜欢的不得了,总是送好多东西给她。我现在想想,可能姑姑讲的对,幻清先生寻不到之思,便把对女儿的爱,给了克静。”
铃木有枝也想见见李克静,对克定说:“我师父咸湖真人,就是清苑陶家的姑奶奶。克静和我也算有缘,过两天,你带她来见我吧。”
“咸湖真人,我和克静小时候见过的。”李克定讲道,“老人家还送了克静一幅画儿呢!”
“《天地混元图》。”铃木有枝笑道,“那幅画可不一般,你们有时间了可以仔细参详,那里面可凝聚了我师父大半生的心血。”
“《天地混元图》,我和克静仔细看过多次,反正我是什么都看不出来,干脆也不看了。克静却常常琢磨,我也没问过她,到底琢磨出了什么。”
铃木有枝不满的批评李克定道:“你就是一个大俗人,能看出什么,除了会使五行剑,简直一无是处。哦,对了,或许还跟着老华盖学了点幻术的皮毛。”
柳之思听铃木有枝话语中充满讥讽,她心里清楚,铃木有枝是因为担心梅子,怕梅子爱上李克定,将来像她爱上幻清那样,落个孤单相思,才总是对李克定冷言冷语。李克定遭铃木有枝数落,只有尴尬而笑的份儿,柳之思便岔开话题,回归到刘鸽身上,问道:“姑姑,我和克定前段时间,见过一个叫刘鸽的人,我听她讲话,有些可疑,似是在套克定的话,但心里确认不了。”
“你见的刘鸽是什么样子?”铃木有枝记得刘鸽容貌,但十几年过去,恐怕刘鸽变化较大,但若有大体出入,她还是知道的。
柳之思回忆道:“她生得杏核眼睛,瓜子脸蛋儿,皮肤很白,身材略微比我矮一点点吧。”
“她不是刘鸽。”铃木有枝很确定的说道。
她自幼习武,对人的身高判断,几乎不差分毫。刘鸽的身高能达到170公分,比柳之思要高一些。铃木有枝一下子就听了出来,这是有人在冒充刘鸽,背后必有原因,问道,“之思,那个假刘鸽,你们是在哪里遇到的?”
柳之思把东四九条9号院子的事情,简略讲述给铃木有枝,说那里原是令贝勒的府邸,后来卖给了陆家。在院子的后花园中,设有一座地下监牢,里面囚禁着几十号男男女女,是当做畜生来养的,目的是产肉和产奶。负责管理监牢的乃是白云观的七匹野狼。
铃木有枝嫉恶如仇,听的眉头紧皱,要不是当着幻清的女儿,她早就发作起来。
但见她柳眉倒竖,强忍怒气说道:“欧阳强汉这贼厮,太过伤天害理,有朝一日,我非替师父清理门户不可。”
“姑姑不必生他的气,我看那欧阳强汉是自作孽,不可活。他野心勃勃,必然长久不了。”柳之思劝导着铃木有枝。
“嗯。”铃木有枝心里愿意听柳之思的建议,也不知为何,或许这就是爱屋及乌吧。她太爱幻清了,面对幻清的女儿,无论柳之思提出什么要求,铃木有枝都会答应的,就像对待幻清那般。
铃木有枝不再理论欧阳强汉,对柳之思详细讲道,“当年刘鸽怀揣五颗宝珠,离开慈禧太后,一路乞讨着回北京,半路落魄之际,得幻清伸出援手。后来幻清送她去了承德,想必这件事情已被外人知晓,有人假冒刘鸽,想骗李克定讲出五颗宝珠的具体下落。”
“一定是这样的。”柳之思笑道,“幸亏我们早有准备,发电报给河间那边,将宝珠重新放置好了。”
铃木有枝笑看着柳之思,“你呀,真是幻清的女儿,比他心眼儿还多。”
柳之思不由在心里琢磨,幻清,我的生身父亲,会是什么样子呢?
别看铃木有枝生性刁蛮,可聪颖异常,她瞧出了柳之思的想法,问道:“你没有见过幻清,想不想看看他的样貌?”
柳之思惊讶的问道:“他在哪里?”
“他快回来了,就这几天吧。”铃木有枝站起身来,吩咐李克定,“你在这里守着,我带之思进房中去看看,记住了,不许任何人前来打扰,。”
“姑姑放心,我只守在门口,不叫任何人进入。”
房中定有幻清先生的画像,柳之思结合方才铃木有枝开门时,欣喜地以为是幻清回来了,已经猜到这里是幻清的住处,于是问道:“姑姑,这里的主人是幻清先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