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微凉,月明星稀,虽没打灯笼,但是脚下的青石板路依然瞧得见。欧阳箬慢慢走着,夜风吹拂带来白日残留的花香,闻着也十分沁人心脾。
她不知不觉地走出院子偏门,来到林氏院门前,默默立了半晌才转了头。
院门紧闭,他们该歇息了吧。
欧阳箬在心里苦笑了下,想回转,转念一想回去也睡不着,干脆走出自己的院子,四处随便走走。
府中的人都歇息了,四周静谧无声,也许只有影卫与暗卫还在暗中查探着吧。欧阳箬也不太在意,只一路慢慢走着。
忽然前面花丛里似有人影一晃,欧阳箬直唬得一跳,定睛看过去,却看不到什么。
她几乎疑心自己撞见鬼了,正想回去,忽然又是一声喀嚓声,好象是什么人在走动一般。
她的心头猛地一跳,脚有些发软,想走又好奇想去看看。她天人交战一会,才咬了牙悄悄上前去。
只见一个黑影正蹲在水池边写写划划,口中似默默念着什么。
欧阳箬见他在地上的影子被月光拉得老长,心才定了定,正想走,忽然那人立起身来,冷冷道“是谁?!”声音有些稚嫩,是个未长大的少年。
欧阳箬暗道一声不好,只好走出来道“你又是谁?夜深人静,这侯府中不许下人乱走动的。你还是快些回去吧”
那少年犹豫了一会才哼了一声“我才不是你们府中的下人。不必遵守你们的规矩。”他的语气甚是傲慢,带着清冷疏离的神气。
欧阳箬想起府中的客人,以为是哪个商人的小公子,又见他年纪小却学着大人的口气,心中不由有些发笑,只道“那好吧。你一个人待着便罢,只是不许乱走,万一别院中的护卫误伤了你可就唐突失礼了。”
那少年见她要走,忽然问道“你又是谁?”
欧阳箬转过头,淡笑道“我是楚定侯的侍妾,天热睡不着,出来散散,小公子还是快些回去歇息吧。若是府中的客人,睡不好,该是我们照顾不周到了。”
少年此时已面对着她,明亮的月色下,欧阳箬头发披在身后,淡烟青色的衣裳宽宽地披在身上,月色若水,泻在她身上,竟似光华隐隐流动,看得他呆了一呆。
欧阳箬见他发呆,只好又道“妾身形容不整,倒吓着小公子了。”说着便要走。
那少年见她要走,忽然上前道“你不是楚定侯的侍妾,你是仙子姐姐吧?我竟没见过像你这般美的姐姐。”他一口一个姐姐,叫得欧阳箬又羞又恼。不由转了身道“我见你年纪小,不知轻重,这次就不怪你。你赶紧回去歇息。”
那少年回过神来,有些尴尬低头闷闷道“原来不是仙子姐姐,我不回去,睡不着。”
欧阳箬见他少年心性,知道他有口无心,并不是那些孟浪之徒,怒气也消散了些,上前道“怎么地睡不着?床铺可是太硬太热?我再叫下人帮你换一床。”
那少年看了看她,丧气道“我认床,头一夜定是睡不着的。姐姐别忙了。”
欧阳箬见他蹲在地上,已没有了先前的冷淡高傲,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看来人认床对他这般心高气傲的少年也是一件羞耻的事,心里有些发笑,但也不由心生怜惜。
“那我就陪你聊一聊吧。等回去了,我叫人送一碗甜乳燕窝汤,你喝了就容易入睡了。”欧阳箬轻笑道。
那少年似眼神一亮,而后又黯然“我不喝甜的。喝甜汤是那些小姐,小姑娘做的事情,本……本少爷不喝。”他说得极有志气,说完又挺了挺胸膛,好象表明决心一般。
欧阳箬心里越发觉得他有趣,故意拉长了声调道“哦,可惜啊,听说喝点甜品也能强壮身体呢。这位小公子竟然不喝啊。”
少年一听,急忙道“那本少爷就勉强喝一碗吧。”欧阳箬只差没笑出声来,点点头。
少年见她口气温和,姿容绝美如仙,心里不由想多多亲近,于是问道“姐姐叫什么名字呢?这么晚还没睡?”
欧阳箬学着他的样子,坐到池子边的湖石上,望着覆了一层银白色的月光的水,幽幽叹了一口气“大人的事,小孩子不懂的。”
少年闻言却不以为然“我不小了,整个天下的事我都知道,若是像你这样,我也天天睡不着,岂不是坏了。”
“天下的事?!”欧阳箬被他的话逗得发笑“你才多大,怎么天下事你都知道?可不是唬我这未出府门的小妇人么?”
那少年见她不信,有些气急“哼,说与你听你也不明白。还是不说了,省得说出来吓你一跳!我们男人做的事情岂是你能懂得?”口气满满,竟似挥斥方酋的王一般。
欧阳箬见他着恼也不理会,忽然想到楚霍天今天突然到这别院,又有古怪的一队行商之人,心中明白他定是又在筹谋什么,想来他的事,她根本没办法知道一星半点,心中越发烦闷道“你们男人都是自以为是……”
那少年撇了撇嘴,欧阳箬又问“你们是外地的商人吧?不是楚国的吧?”
那少年似怔了怔才道“你怎么知道?”欧阳箬掩口笑道“我还知道你出身富贵人家,是个少年公子哥儿。”
那少年越发奇怪“难道楚霍天与你说起过?”
欧阳箬听得他直呼出楚霍天的名讳,心中微惊,住了口不说话,只幽幽地看着他。在楚地,除了恨他的政敌,没人敢直呼楚霍天的名讳,在四国之中,若他国的皇族贵戚提起楚定侯也必然是钦佩与恭敬,少有这般直接大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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