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面前这少年,天不怕地不怕,又气度斐然,若说是皇家贵族少年倒说得过去,可是他藏身与行商之中,这意味就更加让人耐以寻味了。
少年不知自己已露出诸多马脚,但是却也知道自己似说错了什么,有些紧张地望着她。
欧阳箬看了他一阵子,虽然他的面容看不太清楚,但是却也知道他开始不安。欧阳箬心里一叹道“妾身告退了,更深露重,小公子也该回去了。”
少年见她要走,有些着急“你话没说完呢。”
欧阳箬轻笑道“小公子年纪还太小,自然不懂得掩饰,你的气度谈吐,都告诉别人你是出身富贵之家。你若见了我们侯爷就该知道什么是韬光养晦,内敛自如。小公子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说着便慢慢走了,渐渐消失在小径的远处。
那少年低头细细思索着她的话,忽然抬头嘿嘿冷笑“连一个侍妾都能看出朕与众不同,想来楚霍天也该是生疑了。得尽快商讨出个结果,好早早回去才是。”
说着亦是慢慢地回去了。夜风寂寥,吹过平如镜的池水皱起一波一波的涟漪来。
第二日,宛蕙心里有事,早早便起了身,却见欧阳箬亦是一身清爽,妆容妥帖地坐在妆台前。她心中暗自诧异,正欲要上前问。
欧阳箬回头见她来了,微笑道“姑姑来得正好,用了早膳与我一起去看看那些客人。看缺了什么没有?”她的笑清雅爽洁,若晨起尤带露珠的花,十分动人。
宛蕙只好点点头,欧阳箬收拾齐整便去了西边的厢房去看看。一路上,宛蕙见她神态如常,看不出半分异样,心里才稍稍放下来。
她不知欧阳箬并不是那等伤春悲秋之人,昨夜的烦乱过了一夜便消失无踪迹。欧阳箬心里自有盘算,她一间间看过,问候行商的客人吃睡可好,十分殷勤而妥当。
那些商人见她亲来,仓促之间举止有度,并不是粗鄙之人,而之中并没有看到那夜的少年,只有年纪相仿的几位青衣小厮。
难道那夜的少年便是那位古怪的小厮?欧阳箬暗寻思,见他并没有在自己房中,更坚定了心中的猜想。她转了一圈便回了院子,楚霍天的动作的十分,她也只能猜到一两分罢了,不该知道的,她也不想去知道。
经过林氏的院门,她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给楚霍天请安问早,宛蕙动了动她的胳膊道“夫人别与侯爷置气了,吃亏的是自己。再说又不是什么大事,夫人别多想了。”
欧阳箬点点头,深吸口气,当先抬步进去了。
进去内堂,却见林氏一个人在用着早膳。欧阳箬略感意外问道“侯爷昨夜没过来么?”
林氏见她过来,笑着起身道“过来了,坐了坐便走了,侯爷还问我身子如何。我以为侯爷走了是去了妹妹处呢。”
欧阳箬心中猛地一松,笑意也浮上了脸只道“没有,侯爷也是看看妾身便走了。想来侯爷忙得很,我们是伺候侯爷的人,也不敢去轻易打扰。”
林氏点点头,忽然问道“这日子过得真快,转眼间八月十五也快到了,不知道我们要不要回府中一趟。”说着她轻拧了眉头,似有些不乐意。
欧阳箬闻言细细一想,真的是快到了呢,就差几天而已。
日子过得真快啊。什么时候她才刚刚随着楚霍天一路千里而来,而如今就堪堪到了中秋团圆的日子了。
城破,国灭,宫倾……
亡国的痛她还未咀嚼个遍,就过了那么久了。
恍若隔世,原来竟是这般感觉。
她尤自出神,林氏却在一旁絮叨着“才来这别院不久就要回去,哎……到时候妹妹要跟侯爷说说,十五过后,还要再回来才好。不过这搬来搬去,不知府中的王妃与几位夫人是怎么想的。呀,欧阳妹妹……你可有在听我说话?”
她说了半天,忽然发现欧阳箬走神,拉了拉她的袖子,欧阳箬回过神来对她歉然一笑。林氏见她如此,担忧地问“妹妹该不是想家了吧?家中还有什么人呢?”
欧阳箬低头道“没什么人,双亲都已过世,族中的亲戚并未多加来往,我便是独自一人了。”
林氏闻言自己却先红了眼眶“可怜见的,都怪我不好,提这中秋之事做什么。倒叫妹妹伤心了……”
说着拿了手帕擦眼睛。欧阳箬忙强笑道“没什么的,就是想起在华地的中秋习俗,林姐姐倒要招我的眼泪不是?”
林氏忙擦了眼泪,喃喃道“好了,不说了,不过这次回去,妹妹可要跟侯爷说说还得回来这里才是。”
欧阳箬对上她充满期盼的眼神,不得不点了点头。
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她便回了房独自躺在了贵妃塌上。宛蕙见她神色有些恍惚,忙端了一碗杏仁露,问道“夫人怎么了?林夫人说了什么又让夫人闹心了?”
欧阳箬转了头,看了宛蕙一眼才慢慢道“她说中秋快到了。”
宛蕙也是愣了半会才反应过来,站了会,才放下碗,慢慢地坐在旁边的矮凳上。欧阳箬看了她一眼,轻声问道“家里还有些什么人呢?”
宛蕙摇了摇头“没了,就一个堂侄子,也不知道兵荒马乱的,到了哪里去了。”她顿了顿又道“奴婢天天数着日子过,每天都在想今天该做什么,明日又该做什么,却偏偏忘了还有这么一个一家团圆的日子。真是该打。”
欧阳箬只是觉得心里酸楚难当,沉默了许久都不想说话。
是知道的,到了楚京,我们这些没了家国的人,天天脑中就提了着根筋,生怕自己行差踏错一步,可是夫人一路风雨也过了去,这时候可不能停,也不能再退,自己不能先怯了心思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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