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仔瞪大眼睛,看着烟尘来处。
只见滚滚浓烟之中,当先一匹雪白的白马高高跃出,马上之人白袍银甲,一柄烂银枪上红樱随风飞扬,格外醒目。那将军头戴银盔,面如玉雕,五官似最精细的刀匠雕刻出来,两撇浓密精悍的八字胡紧紧伏在唇上。他胯下的白马神骏异常,一跃足有两丈多高,落地行云流水,十分优美。
烟尘越来越浓,隐约还能看到他身后乌鸦鸦一大片骑兵如狼似虎地跟随其后。万蹄竟发,整个边城在这晨日初升之时被震撼惊醒。
三仔看得几乎要傻了眼,忽然张头大喝道“大开城门!大开城门!……”他喊得声嘶力竭,守城的士兵这才恍然醒悟过来一般,赶紧卸下那沉重的城门铁栓,两边三四人合力,一起吃力地推开。
三仔只呆呆在一边看着,他看见当先的白袍将军两道剑眉未皱一下,浑身上下散出死神一般冰冷的杀气,冷冷地挥鞭一下一下抽着身下的白马。人若龙,马若蛟,飞一般向城门冲去!终于在城门打开只容一骑通过之时,他人马合一,如电一般冲了过去。他身后的骑兵也轰隆隆似巨石碾过一般追了过去。
三仔还未见过这等阵势,腿一软,就歪在了城门边。他实在想象不出,万一这城门晚开那么一小刻,或者是那些骑兵们发狠多抽马一下,这城门今日就该发生怎样的血腥惨剧。
万马过处,烟雾弥漫,那声势在就在近前,震得人连心胆都要跟着裂开。三仔只瞪瞪得看着尘土烟雾中,一骑骑飞弛而过,紧密有序,在高速的疾弛中依然能保持着三骑齐头并行。
他看得心中热血沸腾,直恨不得自己登时便能跟随前去。
终于,“骁云骑”最后一骑过去。张头扑打着身上那永远也打不干净的衣裳,咧着嘴笑着走了过来。
他看见三仔神情呆滞,只愣愣瞧着城门口,不由嘿了两声,将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嘿!吓傻拉?”
三仔还未回过神,怔怔的。张头重重一拍他的肩膀,哈哈一笑“咋拉?吓傻了?苏将军时不时就拉着他底下的‘骁云骑’出城去练练,你是第一回看到吧?”
他笑得欢畅,要不是他机灵,这次保不准每个守城的士兵都要领几十仗军棍。苏将军表面只是拉“骁云骑”练兵,其实是顺带查查整个安城各个布防的情况,哪边的守军军容未整,哪边的反应不够快。事后不足之处都要一一军法从事。
所以,这也就是为什么苏颜青在这十年里迅速在三国之中崛起成为年轻优秀的一代战将的原因。
与士兵同吃同住,治军严谨,赏罚分明,遇大战,亲自冲杀在前,悍不畏死。此等将军岂不令人心服跟随!
张头瞧了瞧时辰,交割完毕转身便要走。三仔犹豫了一会,追上他道“张头,你说怎么样才能入苏大统领的‘骁云骑’啊?”他一张略带稚气的黑脸憋得通红,眼中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定之色。
张头哼哼两声“你才当兵多久啊,老子当兵二十年,想进都没办法,你还是乖乖当你的小兵,总有一天自会出头的啊。别胡思乱想!”
他说完,安慰似的拍了拍三仔的肩膀,也不看他失望的眼神,哼着小曲,扛着长枪往兵营里走。
走了几丈,这才回过头悄悄地瞧了他一眼,只见三仔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地往城门走去。
张头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心中叹道不是我张头自私,实在是你小子愣头青一个,什么也不懂。“骁云骑”啊“骁云骑”,名声好听响亮,威震四方。别人不懂,我张头当了二十几年的兵怎么会不知道,那可是苏大将军手中的敢死队啊!战场上哪里最危急,哪里最需要突破撕口,哪里就有“骁云骑”。当然,哪里也就能看见苏颜青如天神一般的身影。
一年又一年,“骁云骑”换了一批又一批,补了一次又一次,可死了多少“骁云骑”骑兵鲜活的生命,谁都不知道,谁也说不清楚。
“古来征战几人回,陌上花开盼君归……咿呀……”张头嘴里哼着不知从哪里东拼西凑来的残缺不全的小调,晃荡地消失在灰仆的街道边。
……
三仔失望地守在城门,听得那如雷的声音渐渐远去,地动山摇的感觉还未从心中褪去,随之升腾起的却是自己那最真诚朴实的梦想。
他机灵一动,寻了个借口,偷偷爬上城楼,看着那股远去的尘嚣。只见宽广的平地上,那抹白袍银甲在阵前指挥若定,一个个方阵铺开,如有臂指,雁翅阵,扇阵,八卦阵……一个个阵形变幻莫测,迅速有效。三仔看得目不转睛。
“夫人,别看了,你看日头都升起了,有什么好看的,这该死的安城,日头一晒皮都裂了……”一道娇俏的声音在旁边不远处响起。
三仔还来不及回过头,就只听得一道好听的女声轻轻叹了一口气,似含了满腹的幽怨,淡淡道“听荷,你若嫌日头晒便回去吧。我再看一会。将军练兵,我这做夫人的也该懂一点。”
三仔闻言,浑身一震,忙偷偷扭头看去,只见一道青色长裙的身影纤细优美,立在城楼边,伫立眺望。她外边披了一件黑色的披风,大大的风帽盖在头上,让人看不清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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