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霍天轻叹一声,转了头对他道“那时候我只是个少年,不知情爱为何物。听了我兄弟的话,心中大不以为然。可是,今时今日,我成了九五至尊,万万人之上,本以为再也没有兄弟,没有心爱之人,却没想到,上天待我不薄,给了我一个箬儿。亦是给了我子玄,慕白,还有你。”
他语气放柔“你为她做的事,朕都知道。那夜她得知凌玉被擒消息,心急如焚,夜出皇宫前去找你,亦有知会朕知道。箬儿是个明事理的女子,杀伐决断,若真的逼到那一步,她亦是不输男子。所以朕很放心让她处理一些隐秘之事,甚至朝堂的纷争,她也能与朕同心……可是,她与朕都没想到,你入魔这般深。”
“十八路的鹰卫,你为她一句话,便轻松派出。倘若箬儿是心怀不轨之人,你难道为她一句话,也要如此么?”
查三少看着身边的楚霍天,终于惨笑一声“皇上,臣死罪!”
“不,与情之上,你并没有罪。可是于法之上,你便是死罪。朕若是当年的失意皇子,以区区一个女人,换你忠心一生,何尝不是一件合算之事?”
楚霍天猛地站起来“可是,若是我当年的兄弟,他便会说,若是心爱之人,怎么能让?!”
“皇上……!”查三少终于俯地不起,双肩颤抖如秋叶。
“箬儿是我心爱之人,除去你我的身份,若你我是当年相依为命的兄弟,我亦是不能让。连想一想都是侮辱了她,亦是侮辱了我们俩!”
他长长叹息一声,将他扶起“以你才华而论,本是护国之良相。以你城府而论,朝堂纷争,你能全身而退,周旋妥当。这个天下,朕在守护,也需要你的助力。醒一醒,一梦十几年,是时候该醒了。”
查三少这才抬头,面色惨然“臣——明白!”楚霍天是帝王的胸襟,这时候,他才明白,只有这样心怀天下的男人,才能让她全心爱恋着,心无旁骛。
即使自己做了那么多,呈在她的面前,只会徒增她的烦恼。
他踉跄退下,行至殿门边,他突然回头问“皇上的那位兄弟最后怎么样了……”
楚霍天沉默了许久,才慢慢开口“死了……梁军再次突袭,恰巧又是那个村边,一百多口人,通通成了战火的陪葬品,他从死人堆里找出那位姑娘,沉默地将她埋了。自己背了把刀,失踪了。过了好几天,我们才知道,他一个人潜入梁国兵营中,杀敌一百多人,最后力竭而死。”
查三少脸色一白,身子晃了几晃,苦涩地道“微臣……明白了。”
楚霍天见他面如土色,眼中一片灰败,知道他又有些许误会“他的选择我无法理解,却也尊重他。人的际遇各有不同。错过这片风景,也许会懊丧,可是焉能不知下一个风景会更不同?若只执着于得不到的,那人生又有何乐趣可言?”
查三少闻言,沉吟片刻,这才退下。
殿门关上,大殿又恢复寂静祥和,方才的一番君臣交心之谈仿佛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殿后的帏幔轻撩,欧阳箬低头走了出来。
她走到龙案面前,沉默跪下“臣妾有罪。”
“有什么罪?”楚霍天并不立刻扶她,只淡笑着问。
“宫妇私交外臣便是一罪,结党为心腹为二罪……皇上……”她伏在地上不再往下说。
殿上静悄悄的,龙案上并无话传来。过了许久,她眼前的一片阴影覆下,转眼,她便被他扶起“箬儿……”
他只叹息着唤她的名字,并不算年轻的眉眼,她与他一样,都渐渐风华不在。
“昨夜你与朕说查相调派鹰卫之事,千万恳求朕,只略略小责便是,可是……朕想了许久,毫无用处的责怪,只会令他胆气滋长。他如今三十多许,依然未成婚,还不惜将自己名声弄脏,他为的是什么?”他的手抚过她的鬓发,眼中一片清明“你我夫妻同心,朕自然不会疑你,可是天长日久,人言可畏。你又如何坐稳这后宫?”
“皇上……臣妾也劝过他许多次,可是他偏偏听不进去。”欧阳箬无奈一叹,眸光黯然“说到底,臣妾也是存了利用他之心,不然他也不会是今日这样子……”
楚霍天微微嗤笑“他查家想要出仕,便只能依附皇权,他们选择了你,你亦是选择了他们,这以后,只要他们安分守己,将来辅助赢州坐稳皇位,朕便放心。你也能放心。”
“是,皇上圣明!”欧阳箬低头道。许多事,他亦是心里明白,只是……苦了查三少。权力,与感情,他夹在中间已左右为难了十几年,而如今,又被楚霍天一语道破他最最隐秘的秘密,以此惊醒他。
他不知道接下来会怎么样做。她的水眸幽幽掠过殿边的窗棂投向远方,谁都有身不由己,左右为难的时候……
……
“查三少求娶左骑大统领,林老大统领的孙女?”安王眉一挑,看向禀报的来人“此消息可当真?”他放下手中的金拨子,鸟笼里叽喳跳跃的画眉没了东西挑拨,便安静了下来。
“回王爷,的确是真的,现在整个上京到处在传这个消息,听人说,林老大统领也答应了。过一个月后就会选吉日将婚礼办了。”来人将探来的消息一十一五地悉数禀告。
“哦?!这可有意思了。竟是什么令一向不成婚的查相转了性子?”安王说完,突然哈哈一笑“来人,备厚礼,本王要前去恭贺!”
他犀利的鹰眼中闪出一丝冷光,查三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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