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绣娘端放着手,身子挺的直拔,快步走上了前,路过为首的长绣娘时,她小声对她说了句:“桃红,不要乱说话!”。
“云姨,这恶嬷嬷如何对待少夫人,坊内的众姊妹又不是不知!难道我们还要再眼睁睁看下去吗?是时候让少爷知道了!”
桃红回了那名长绣女一句,便走到了江辞身边,朝他弯腰行礼后,正气凛然、刚正不阿地一字一句说出了实情:“少爷,这嬷嬷表面慈祥温厚,实则是穷凶极恶的恶人!绣衣时,少夫人刺绣稍有错,她便以柳条抽手,平日里更是变着法子欺负少夫人,少夫人去哪她都紧随着,您差人送来给少夫人的糕点,也统统是被她吃下了肚!”
桃花所言的话语都似变成了锋锐的刀,一下一下刮刻在江辞心上,一瞬间,仿佛一切不解都得到了答案。
这就是为何,刚才嬷嬷会紧跟在魏未身后的原因,因为,她只有随时监控着魏未的一举一动才能确保她不将实情供出;这就是为何,方才自己才是轻轻一碰她的胳膊,她就痛的泪儿打转;这就是为何,明明私下派丫鬟送来她最爱食的糕点,近日她却还消瘦许多的缘故。
江辞握紧的拳用劲极大,手背根根青紫的筋鼓起,牙咬的嘴唇都泛出了血红。
“你,所言,可毫无虚假!”
江辞努力压制内心的愤怒,可声音还是忍不住的颤抖。
桃红忙跪下允答:“奴婢所言不敢有假,奴婢愿以这条小命作担保!奴婢这才将真相说出,实在是因为这恶嬷嬷多番威胁,还以奴婢们家人安危来以挟持!还请……”
“你这下贱丫头!你休要在那血口喷人!搬弄是非!看来你是连规矩也忘了!”
桃花话还没说完,身后的嬷嬷就急忙踱步至她跟前,仰手就要朝桃红脸颊打去。
而此刻,她那双五指紧闭使劲极大的手却被江辞一把捏住,捏的嬷嬷连连叫痛。
“怎么,嬷嬷,你是正打算蹬鼻子上脸吗?在这个家里,还没有谁敢当着我江辞的面打人!”
江辞捏着她的手一把甩到一旁,嬷嬷被重重的推至地上,见状不对,忙跪着爬到江辞脚边,抓着他的衣摆泣声哀啼:“少爷,少爷啊!您不能信这下贱胚子所说的啊,老奴自打进江府开始,就是全心全意为少夫人好的啊,怎的会如她所言那般欺辱少夫人呢!给老奴一千一万个胆,也是不敢的啊!”
他丝毫不愿再听这嬷嬷多言,厌恶至极的看向她,挪起腿狠狠一甩,嬷嬷被甩到身后,盘的精致的发此刻都散落至肩,别提有多狼狈了。
江辞松开紧握着的拳,掌心间都布满了汗珠,努力深呼吸来抑制自己的愤怒,而抬眼的刹那,只见魏未泪儿啜满了脸。
本还盛怒的少年慌了神,连忙收回了那副冷若冰霜、凶恶切齿的样子,不知所措的走到她身边,替她擦去眼角的泪:“肉脸包,不哭,不哭,好吗?”
话语一出,她反而哭的更凶了,像个糖被抢走的孩童般放声啼哭,江辞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有些僵硬地将她搂入怀中,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
待她都将他前胸衣料哭湿,才稍微停了些泪,吸着鼻子抽涕道:“江辞,你别怪嬷嬷,嬷嬷打我,是因为我太笨了,明明很简单的绣花,却总绣成四不像;那些糕点,是因为嬷嬷知道魏未贪吃,会耽搁绣衣时间,才吃了的。魏未不想你被大家嘲笑,也不想江阿爹江阿娘被别人笑话,可是,可是魏未明明很努力了,魏未都不睡懒觉了,也不偷懒了,还是绣的一团糟,我真的好笨,对不起,对不起……”
说着说着,小哭包又“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小手紧抓着江辞的后背,上好的锦衣都起了皱。
“没人能说你笨,就算是你自己,也不行,只有我可以,知道吗?”
江辞温柔地揉着她的发,掌心的温热后又滑落至她的后背,他轻轻搂了搂她,趴在她耳边细语,魏未也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小脑袋。
江辞哄了她好久,就像儿时哄邻家妹妹一样,就差给她讲故事了,费好大劲才将她哄好。
可这时,怀中小人又开了口:“可是,魏未刚才没有经过你的允可,就抱你了,你会怪魏未吗?”
她眨巴着还湿润着的长卷睫毛,一副可怜兮兮的小模样,惹得江辞有些心疼又有些好笑。
没想到当时随口一说的约法三章,这家伙还真的记在了心里。
江辞替她整理了下被自己揉的凌乱的发,又擦去了肉脸上的泪痕,对着她微微笑:“不哭了,这样才好看,你乖乖回去鹤鸣院等我回来,我就原谅你咯。”
魏未一听,顿时又化作笑颜,点了点头,江辞眼神示意了桃红,魏未在桃红的搀扶下朝着门前走去。
而就当她们才跨出门,魏未就转过头忙叮嘱道:“江辞,你不要怪嬷嬷了,好不好?”
“好,快回去吧,屋里有你爱吃的糕点,御饼堂家的,去晚了,说不定就被你那猫儿偷吃咯!”
魏未听罢,好似刚才的悲伤都抛之脑后了,果然,她就是个孩子呢,这样也好,无忧无虑。
江辞也走到门口,望着魏未蹦蹦哒哒的身影消失在视线所能及之处,那副只能对她展现的笑意也收了回。
转过身盯着仍趴在地上的嬷嬷,此时他的眼神又变的冰冷而可怕,好似刚才那些笑都未在这张脸上展露过。
嬷嬷也吓得抬起头,眼神里透露出的都是凝视深渊时的恐惧,她的牙齿上下打颤,正想开口求饶时,江辞朝着门外先说了话。
“来人,把她给我拖出去,重打二十棍!”
闻声,几名彪形大汉立马进入了屋,一人拖着嬷嬷一只胳膊就往外拽。
“少爷,少爷饶命啊!老奴不敢了!少爷,您就看在江丞相、江夫人的面上,饶了小的吧!”嬷嬷边哭边高声求饶着,她的妆已经彻底哭花了,脸上混杂着或白或红的脂粉显得十分可怕。
江辞向她侧目一视,毫无感情地说:“你还敢提我爹娘?若是我爹娘知道了,说不定会要了你这条狗命!给我拖出去,重重的打!”
嬷嬷此刻也放弃了哭求,反而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声,传入众人耳朵,绣娘们被这凄烈的笑瘆的直发抖。
“你别忘了,我可是怜贵妃的长宫女,你这样对我,你会后悔的!”
嬷嬷最后是被拖出去的,拉到院子中,将手脚捆绑在了椅凳上,一棍一棍打的极重,她一边谩骂着一边痛苦哀嚎着,尖叫声、悲鸣声混杂在一块,在绣衣坊院内回荡。
鲜血渐渐渗透了她的衣裙,顺着腿部浸染至了绣鞋处,嬷嬷的脸上已经变得苍白,细密的汗珠子湿了她的发。
就在一炷香之前,这个女人还是一副趾高气扬、高贵华丽的模样,而此刻,只是犯了错被严罚的卑劣下人。
“少爷,二十棍足了。”不一会后,棍声停了,其中一个下人从院内跑来向江辞禀告。
江辞轻叹一口气,他从未责罚过下人,刚才嬷嬷喊的那番惨烈法,也让他觉得有些不适,但毕竟她做了如此恶毒的事,也是罪有应得。换作他人,把她赐死也是不足为过,但江辞并不想身上手上沾染人血,他的肉脸包,也不希望他变成那样。
所以他这次仅仅是打了嬷嬷二十棍,给她一个教训,不足以要她的命,休养个半月多,身子也就能恢复了。
“把她抬下去,找个郎中为她看看。”
江辞朝着小厮摆摆手,吩咐道,小厮点了点头,便按照江辞的叮嘱,把嬷嬷送回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