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大人!这,这,这怎么可能呢!若是这样,那为何没有孙穹的名字!”
那名赵姓公子走出了席位,站在堂中央的金色软毯上,愤懑地指向身后一角处的孙穹。
名册上其余几名公子也快步走到了赵姓公子身边,一同道出:“就是!没有孙穹在名册之上,我们就不服这个结果!”
人心不正,就算再如何去包裹,也会露出马脚的。
严文浮出一丝难以捉摸的笑,看着刘润眨了个眼,又装出一副不知所以的表情,询问着台下十人:“噢?可孙公子分明一次机会都还未用去呀,你们这些小子,诬陷人可不好吧?”
“就是!严大人英明!这几人分明是在胡诌、诬蔑于晚辈!”孙穹见严文替他说了话,连忙附和着,又走到那几名公子身边横眉指骂:“几位公子,你们何必如此针对于我?事先,我就对你们几番好言相劝,可你们偏偏鲁莽行事,错失了两次机会。在下知道,你们心有不甘,可也不能血口喷人吧!”
“呵,孙穹,你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肚子里装着什么主意,无非就是利用卑鄙的手段,好把我们除去!”
孙穹一听,唉声叹气,踱步走到严文跟前:“严大人,此事,晚辈的确有些责任,昨晚您宣告了已有公子通过了第一轮的试炼后,这几名公子便生怕被他人抢了先,一清早就去寻第三物了,才会出现此般结果。说来,也怪晚辈没能拉住几位公子,晚辈还请严大人再给他们一次机会吧!”
说完,孙穹就朝严文行了个大礼,头埋的极低,双手捧于头顶。
这一举动,虽未能使严文嘴中说出什么同意之词,倒是使得台下其他人连连称赞他以德报怨的胸襟宽广。
“这孙穹孙公子,真不愧是尚书之子啊!心胸如此广大,那几人也算是出身名门,怎的能做出诬陷之事!”
“对呀,虽说百花宴对咱们而言的确很重要,但也不能因此失了品性吧!况且,孙公子一直都特别帮扶那几人,前两物若不是在孙公子的带领下,他们哪能那么快找到?这几人还真是恩将仇报!”
孙穹的表演可谓是一绝啊,先替自己辩护又替他人说好话,收获不少人心,还真是演戏的一把手!
“江辞,我看这孙家的人都是天生的梨园名伶啊,能演的很,就差眼泪没流出来了。”
“可不嘛,早知道刚才用膳时就把辣椒都送给咱们的孙公子了,说不定能派上用场,辣出那么几滴眼泪来。”
在身边人忙着换用各种词来夸赞孙穹时,江辞和唐钰正忙着唱反调,一唱一和,倒也不亏了那么多年来相处的默契。
侧后方一直沉默着的叶修瑾听到后,憋笑了几声,未曾发言,只是静静看着这一出“好戏”。
实在是听不下去孙穹的伪善之词,赵姓公子直接将事情于众人面前一五一十道了出来:“一派胡言!大家莫要被他的表面蒙骗了!这孙穹就是个两面三刀、口蜜腹剑的小人!分明是他亲自告知于我,石阶一侧的鸢尾花就是第三‘攀’,我才轻信了这小人!”
其余几名公子一听,才发现自己也同样是入了孙穹的圈套,大梦初醒感叹而道:“我也是这样!可孙穹与我说的是清潭泉旁那颗柳树上的枝叶!他还亲口说,自己就是用这东西顺利通过的第一环节,原来……他压根没有将东西呈现给严大人!”
事情说到这里,已经非常明了了,为防止台下有些笨笨听不明白,严文便决定捅破这个编织的粗糙的套局。
他走下来矮梯,来到孙穹跟前抚上他的肩膀,此时的他额头已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双唇紧张的发抖。
“孙公子,怎么流那么多汗啊?今儿这天,也没有很热呀。”他的手用了用劲,捏住孙穹的肩头,看向那几位公子:“孙公子的目标,就是已经没了一次机会的你们,再加上前两次你们跟着他,都拿到了正确的东西,自然而然,不会去怀疑他给你们透露的消息,殊不知,以你们自己的飞蛾扑火,换来了第一环节的落幕。孙公子,老夫该说你是其余数十名尚未通过的公子的救星呢?还是说你是居心叵测的小人呢!”
严文的声音一句比一句高昂,手也使上更大的劲,直把孙穹按压弯膝,台下也一片嘘声沸起,责骂孙穹小人作为,称赞严文浩气凛然。
严文不去管那些墙头草的吹捧,而是接着说:“不过嘛,老夫还是要夸奖孙公子一番的,在座之人,怕是没谁能比的过孙公子劳累、聪慧了。亲自观测了十个地方,找出了十件不同的物分别欺哄那十位公子,不是一件容易事,又想出,既然苦苦寻不到第三绝,何不如找人自送断机会,免去试炼资格来的容易这一绝妙主意,真是妙啊,孙公子!”
昨晚听了刘润所说的话后,严文便想着布一张网,让孙穹自己跳进来,本以为他能有所警觉,可没想到那么快就上套了,看着这小聪明,不过也就如此。
严文将已有人通过第一环节、寻找到了三物的消息告知下去,目的就是为了让孙穹自己迅速露出马脚来。
这几天他思来想去压根猜不到第三物是什么,就想着把自己所认为有可能的东西先告诉别人,让别人去替自己试水,可得知这消息后,彻底乱了套,便换了个策略,可没想到,就是这个自认为天衣无缝的策略,将自己出卖的干干净净。
其实这个环节晋升的规则很简单,要么挤进前四十,要么主动排掉十人,而这失去两次机会,免去参赛资格的人,也是算入那十人之中,所以孙穹才会想出,让已没了一次机会的这几名公子做这“祭献”十人。
可惜,他忘了一个道理,人在为了自己利益的时候,连挚友都可以出卖,更何况这事,本就是他所害的,人家那几名公子,为保自己名额,当然就是把他所做的事全都捅出来咯。
孙穹见情况败露,只得低头认罪,声音抖颤:“严……严大人,晚辈知错……请您原谅晚辈的一时糊涂,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严文抬眼瞟过他的白衣一角,眼中仅有一层淡若冰霜的薄翳,任凭身侧的孙穹如何苦苦哀求,都沉默着唇。
而平时总围在他身边阿谀奉承的那几人,甚至连他的随从,都不敢替他求饶,生怕惹火上身。
但几分钟后,台下一个熟悉的声音打破了沉静,皎白的玉佩随着飘飘然的衣摆微微起伏。
“严大人,既然孙公子认错了,您就再给他以及那十位公子一次机会吧。”
说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江辞。
众人都惊了,就连严文和刘润也感到惊讶,在座之人无人不知,第一天才来时,孙穹是如何对江辞冷嘲热讽的。现在他出了事,就算是在台下戏笑也不为过,可他却在替自己的死对头说话。
严文捋着胡子深思了一会,突然“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把众人都吓了一跳,他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对着孙穹和那十名公子说:“哎呀,看把你们吓的,老夫哪有那么可怕啊,再说了,刚才那些话都是骗你们的,包括最一开始所说的后十名淘汰的规矩,也是哄你们这些脑子不灵光的少年郎的,你们见过哪一届百花宴有淘汰人的例子的?”
什么!都是骗人的?喂!严老头,没有你这样当主考官的吧,居然拿那么重要的事情来当玩笑开!
果然,严文一出口,准没正经,此刻的众人心中就像奔腾过了几匹野马,长密的鬓毛甩在脸上作痛。
还没等大家缓过来,严文又变回严肃的模样坐上了椅:“本想着给你们施加一些压力,能提高点进度,可没想到,这都第五天,仅有三人将三绝找齐!这样吧,这第一环节截止于明日午时之刻,若还是未能找到,则就分数减半,各位公子,无异议吧?”
台下之人,谁还敢有异议,连连点头,随后,严文又看着孙穹说道:“至于孙公子你嘛……就再给你一次机会,不过这第一环节只能以零分计入,可有异议?”
孙穹咬着牙,僵硬行了礼,嘴中吐出几个字:“多谢……严大人,晚辈……无异。”
总算是把这个岔子解决完毕了,严文早就困得不行了,便随便说了几句散了会。
众人也都三三两两走出了堂,燃着的灯盏也被吹灭了去,只剩孙穹还保持着最原本的动作,头低垂着,似一只落败的孤犬。
“走啦,江辞,你还在看什么?”
唐钰本都快走出了堂院,下意识回头却看到江辞仍站立在礼墨堂门口,眼神直直盯着屋中散去了浑身力气、跌坐在地上的孙穹。
分明窗外的月色亮到照明了树梢花叶,却始终未能照进堂中央那人的心。
江辞微声叹气,走上前追赶唐钰的步伐,唐钰抱着脑袋有些不解他方才的行为,便问道:“你为何要帮那家伙说话?他本就是罪有应得!”
他也不知当时为何这般做,只觉得手脚不受控制,身体不听使唤,思考了一会,才含含糊糊回应着唐钰。
“我也不知,我只是觉得,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一定很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