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仪拧眉似乎对我这一番话不解,眼中几番云涌后,端庄一笑“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我端起茶盏啜了一口,“听不懂有听不懂的好处,我问你,晁音可还在你府上。”
兰仪眼神游移,道“可是上次去府上替萧公子医治那位医者?她早就走了,如今……”
我“嗒”的一声放下茶盏“叫她出来吧,就说我来了。”
兰仪嘴唇几番开合,终是朝丫鬟使了个眼色。
我手指在桌上敲了敲,道“我懒得同你拐弯抹角,兰仪,我这个人素来记仇,你我之间的恩怨可有拿账本算过?”
她蹙眉默了片刻,道“你什么意思?”
我甚无语的撑着头,悠悠道“收起你在宫里头玩的那套,我耐性不好,有什么还是早些了结了,免得我越拖脾气越大。”
她冷笑一声,露出了本来的面目“我好歹是个公主,你不过是个商人之妻,我请你用茶已是抬举你,你有什么资格在我这里叫嚣。”
“资格?”我握着折扇走近她,“你同我说资格?本尊与你说话已是你万分荣宠,你合该斋戒沐浴叩谢天恩。”
“你以为你是谁!”话说得倒是霸气,可她的眼中有浓浓的不安,我已清晰地听见了她吞咽的声音。
折扇在手中敲了敲“我来算一算,围场刺杀,找人下毒,派人掳我,还有刺客的追杀,这一桩桩一件件,你说我应当怎么同你算?”
她抬起头来,“萧夫人说什么?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我一挥袖,“啪”,清脆的一记耳光声,“这下清醒些了吗?能听懂了吧?”
兰仪捂着脸,一脸的不可置信,“你竟敢……”
我斜睨了她一眼,“我说过我耐性不是很好,你怎么这么不听劝呢?”
“来人,来人!”她嗓音发颤。
“啪”又是一记耳光甩在她脸上,兰仪被这力道扇得偏过了头。
我微微躬身,抬手在她完好的另一边脸上拍了两下,“现在可学会好好说话了?”
她四下张望,等了许久也无人进来。
她嘴唇颤抖,眼中渐渐积蓄起泪,颤声道“我,我并不想害你,我身为公主,从小呼风唤雨,可唯独你,夺了我喜欢的人,我……”
我打断她,“兰仪,注意措辞,不是夺,还有,你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做呼风唤雨?若是不懂,本尊今日便让你涨涨见识。”
我在指尖捏了个诀,将手伸到她面前,“瞧见了吗?”
然后抬手一挥,原本雪后初霁的天霎时阴云密布,细雨窸窸窣窣地飘了下来。
我收回手一笑,“这才叫,呼风唤雨。”
她看了看门外,双腿一软从椅子上滑落下来,脸色瞬间转唯煞白,她转头像看鬼一样看着我。
嗫嚅道“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本尊于凡间历劫受难,你区区一个公主便敢骑到我头上来撒野,本上神慈悲为怀,不诛你下十八层地狱,却也不得不小惩大戒一番。”我收了雨,转身坐回椅子上,晁音已在丫鬟的指引下进殿。
我朝一个地方指了指,与晁音道“我同她算完再算你的份,你可以先歇一会儿看看热闹。”
晁音震惊地看了我片刻,忽然一个转身想要出门,铛的一声撞在了一方结界上,整个人后退了几步才堪堪站定。
我捋了捋袖子,道“几千年不活动,手是生了些,不过你想多了,拦下十个八个你还是绰绰有余。”
晁音已退到了结界边上,挺着脖子颤声道“你不能拿我怎么样,如今我已位列仙班,你不能随意诛杀。”
“谁说我要杀你了,别急,总有个先来后到。”我拿折扇指了指地上的兰仪,“我同她算完,再来算你的,放心,一个都跑不了。”
我打开折扇,轻抚着扇面“说吧,兰仪。”
当初买来时,这折扇上尚是一片空白,这上面的水墨还是他亲自画的。
兰仪嘴唇翕动了几下,恨声道“是我做的,围场的人是我安插的,我让人将你逼至悬崖边,想要造成失足坠亡的假象,没想到你一个病秧子命竟然这么大,还有下毒的人也是我指使的,陆言走了,换了你的马车让人带走你,这些都是我做的,我如今落在你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是你别忘了,杀了我,你沈家上下都得替我陪葬,替一位公主陪葬,也算是他们的荣宠。”
她顿了顿,又道“我乃天之骄女,从小被父皇母后捧在手心,凭什么你一个一无才二无德的女子能凌驾在我之上?你知道汴京城的百姓怎么说的吗?沈家三女,活得比我这个公主还要像公主,你凭什么?凭什么陆先生那样爱护你,却对我视而不见,只要你死了,他就能看我了,呵呵,他总有一日会看见我。”
我看她半分悔意也没有,不由得摇了摇头,“你想杀我也得先琢磨琢磨阎王她敢不敢收我。”
她哈哈笑了几声,从地上缓缓爬起,“我只后悔为何心软将你留给四哥,我应该将你一刀了结,不,那太轻松了,我应该将你卖入青楼,哈哈哈哈哈。”
她笑了几声就停下,扶住椅子,捂着脖子咳嗽起来,“派人追杀你虽是我出的手,但是却是听她教唆。”她指向一旁的晁音。
“你胡说!我只是让你追踪他们,免得失去了师傅的音信,绝没让你派人杀她,你这个贱人!”晁音五指弯曲朝兰仪袭去。
我一挥衣袖将她格开,晁音被绊得瘫坐在地。
我笑道“如今又是唱的哪一出?你们二人演狗咬狗给我看呢?”
“你倒是提醒了我,一刀杀了确实太便宜你了,我想想,给你安排个什么归宿呢?本尊素来是喜欢动手揍人的。”
我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不过,你这身板也太不扛揍了,我得想想别的办法。”
折扇在掌中敲了又敲,“啊,有了,你如今还没有驸马,想必圣上定然十分心急,我已替你选好了,严家那个大公子配你我看不错,你们一个黑心一个放荡,本尊今日就替你二人赐婚,这可是比你那个爹赐婚还要更大的荣宠,说是天作之合也不过分。”
又指着晁音道“不信你问她,我何时做过这等劳心劳力的事?”
我走近兰仪,看着她煞白的脸和抖动的双唇,已是被我吓得六神无主。
“兰仪,本上神虚活二十九万载,这还是头一回替人牵红线,且还是为你一个凡人,你欢喜不欢喜?”我淡笑着,微微倾身靠近她。
她整个人往后倒,在椅子上缩成一团,结结巴巴道“神仙,神仙不是普度众生吗?你……”
我直起身,讶然道“你说的那是别的神仙,我素来是有些……嗯,怎么说呢,有些与众不同的,是以这番惩治你也算是赏罚并重。”
她惊恐地叫嚣,“你,你想都不要想,沈汐,我死也不会让你得逞,就算是……”声音尖利,像刀尖在碎石中摩擦。
我抬手将额上的青筋按了按,低叹道“你吵得本尊有些头疼,先去喜床上躺着吧。”握着折扇的那只手一挥,四周顿时清净了。
折扇在脑袋上敲了敲,“啧,竟是忘记告诉她我的大名了,也罢,同你算完我再去观摩一场活春宫也不迟。”
我走向晁音,折扇抬起她的下颌,“哭什么?梨花带雨这一招在我这里可不好使,不如留着回九重天上再哭吧,说来我与你父亲曾有过一面之缘,彼时他还是太廓山的弟子,根骨还算是不错,洛华曾对他寄予厚望,只是,可惜了。”
晁音眼中露出一丝狠色,“师傅不会让你动我的。”
我笑了,问道“你既如此肯定,那你还怕什么?”
她的脸色顿时变了。
这话戳中了她的痛处,那句话不过是说来刺激我的,她还以为我是从前那个心软好拿捏的九畹上神,那就大错特错了。
“晁音,我今日暂且不动你,只是让你瞧瞧,得罪我的人大约会有些什么样的下场,你须得时时刻刻谨记,我们的帐,还没有算完。”
若要让一个人害怕,不是给她一刀,而是让那把刀一直悬在她头顶,令她一刻也不能安心。
我拎着她掠过汴京城上空,捏了个隐身诀在严家大公子严律的院中停下。
“带你来看一场好戏。”
房中很快传来声响,先是女子的惊呼,间或间夹杂着布帛碎裂的声音,女子的尖叫哭啼慢慢变成低吟,和男子的喘息声夹杂在一起,这声音在青楼偷听过几回,见倒是没见过。
院中的下人对此已是见惯不怪,听见声响的第一时间便悄声避开。
我望了一眼地上的晁音,可惜拖了她这么一个拖油瓶不方便去观摩,当真可惜。
晁音跪坐在地上已是一脸恐惧,她抬起头来,盯着我道“你太狠了!”
我鼓励地在她头上轻拍了两下,道“你说对了,只可惜我从前光顾着打架去了,尚未体会到狠绝的快意,否则,胆敢在本尊面前撒野的你也绝对不能安然活到今日。”
她脸上一青一白,道“那又怎样,你以为这样的手段能吓到我吗?贞洁算什么,为了师傅,我早就将贞洁送出去了。”
我拧眉看她,她那日分明说洛华没有碰她,此话又是什么意思?
晁音凄然一笑“你不用猜,你以为宴广为何会将师傅的行踪透露给我。”
若说我不震惊那是假的,我只是没想到她会做到这一的地步,我终于知道那日我觉得她和宴广之间怪异的地方了。
听人欢好我已听了数次,大抵没甚新意,我斜睨了晁音一眼,“走吧,这九重天上还有许多事等着我回去处理,不过你若是想多听一会儿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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