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是在酒楼里面吃的,当吴老头把一快精品元石扔给小二时,对方眉开眼笑,不多时一桌丰盛的食物就摆齐了,老者和洛尘坐在房间里,洛尘胃口大好,只管吃,而老者则是不动碗筷,抽起了烟,烟雾缭绕中,慈和的看着洛尘。
洛尘含糊问道:“吴老头,你怎么不吃?”
老者悠悠笑道:“今晚飞升在即,不宜食烟火。”
洛尘陡然不动了,静静地低下了头,手中拿着筷子却怎么也夹不起饭菜,神色十分不舍,有些感伤也有些彷徨,但他明确知道,这一天早晚会到来的。
老者叹道:“我非是凡俗之人,就该离开尘世了,我也想多陪陪你,只是那没有什么意义,路是自己摸索出来的,凭借外力助推,成不了气候,最终伤害的还是你自己,我能给你的就这么多,以后你要一个人走下去,漫漫征途中,你会找到自己的道。”
老者并没有给洛尘最直接的帮助,但是他给了洛尘一个世界,一个浩瀚无垠的世界,这幅波澜壮阔的图卷给洛尘指明了一个方向,让他静如死水的生活,发生了彻底的改变。
正如老者所说,他不能的太多,但这些就已经足够,若是洛尘足够坚毅,那么,他以后的成就难以限量!
老者和洛尘认识了将近一年,他看惯了这个小子的憨厚朴实,也见识了他的自尊和善良,自己很是欣赏他,现在,又把他带到了失落域,让他的性格中多了韧性和刚性,已有了师徒之实,两人感情非同一般。
离别在即,老者心中恻然,竟也拖泥带水,絮叨起来:“你的气旋十分特别,不能从外界获得元气,需依靠龙果的奇异元气方能修炼,这一点我也很好奇,记住,若是龙果的能量被你吸收完了,必须快速找到另一个蕴含大量元气的东西。”
洛尘点头,这一点他也曾考虑过,龙果毕竟能量有限,早晚有一天会枯竭的,但是那一天会在何时呢,自己也说不清楚。
老者又道:“你手中的《玄阳真火》是很好的法术,要勤加练习,不可荒废,还有《天诀》,你须得靠它才能在失落域站稳脚跟,除此而外,还有齐云峰的基础法诀,那些强健体魄的拳法,都不要落下,神玉蚕也要找机会温养……”。
良久,老者的喋喋不休才停下,满怀感喟的看着洛尘,庄然道:“只是有一点,我希望你不要变。”
洛尘抬起头仔细聆听,可是,老者却只是叹息着摇头,没有说出。
因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修炼界中,仁厚正直这样的品质该不该坚持,所以,他不敢叮嘱洛尘。
老者踯躅须臾,忽然爽朗发笑,袖袍一抖,站起身来,神采奕奕地道:“该走了,不过鉴于你这个小子,我不想走得太平静,我要送给世人一些大礼!”
到了这个时候,再怎么舍不得都是徒然了,洛尘蹭的站起,举袖擦了擦眼角,对这老者深深作揖,说道:“吴老头,到了仙界,记得等我。”
“好,我就在那里看着你,你可别偷懒!”老者盯着洛尘,斩钉截铁的道。
说完,他纵身出房,踏步来到空中,且身形越来越庞大,渐渐地,身形大过了楼阁、大过了山川、大过了半边天!
不一会儿,竟不知道达到了何等的高度,只见苍穹下伫立着一个撑天拄地的巨人,一脸肃然的俯视着整个红尘。
老者向着下方吐了一口真气,顿时,漆黑的天空发生了改变,一片白茫茫的光亮渐渐覆盖了黑暗,群星不再闪亮,皓月不再皎洁,都被这片光片掩盖了,片刻后,处在夜里的整个界面,已然敞亮异常,不弱白昼。
所有的人都觉得诧异,纷纷向天空中望去,只见天空上方投影着一个巨大的身影,这个身影是个仙风道骨,精神矍铄的老者,他双脚驻地,躯干顶天,身形之高大,无所望及,星河发着微弱的光亮在他手中流淌。
一时间,如同有一尊神武的神明降世,在红尘中显化了金身。
不知道情况的普通人皆争相跪伏,对着老者的身影诚心祈福祷告,以仙人供奉,而一些修真界的大人物,感受到了老者气息,更是心惊肉跳,遥遥向着老者拜去。
老者面带悲悯之色,望着下方的碌碌红尘,洪亮的声音传出:“老夫无忧子,修道一千三百余载,辗转仙山水府,历经生死荣辱,终以庸碌之才,幸证仙班,今当飞升,心念世人,不忍独享道果,是以微薄之力,为世除顽疾。”
声音传遍了世间,每个角落的生灵都听到了这浩大的梵音,全都躯体发抖,虔心膜拜,生怕一个不慎,惹得仙人皱眉头,降下无量灾劫。
老者说完,竟朝着众生深深一拜,见到此景,许多人受宠若惊,激动地热泪盈眶,更有甚者,远远躲开,以为受仙人一拜,可是要折寿的。
当老者下拜的时候,许多地方都地动山摇,江河汹涌,仿佛上天不愿看到一位仙神垂拜凡俗,大发雷霆以惩世人,幸好有一众大人物守护地方,施以大神通,定住了地脉,才渐趋平稳。
老者缓缓直起,伸手往某一水域指去,顿时,一道裹缠玄奥纹路的金光冲出,打在了那片无垠水域,原本平静的水域陡然翻腾起来,不多时,一条万丈巨龙腾空而起,想要逃窜,但是老者功参造化,屈指一弹,就把龙躯紧紧锁住,再大袖一挥,一阵仙气打在了龙身上,令它的身形急剧缩小,神龙痛苦的嗷嗷呼叫。
见到这一幕,人们惊呼,心神剧震,着实为无忧子的手段感到钦服,有些修为高深的人知道内情,更是高兴得无以附加,额手称庆。
老者把龙身盘在手中,犹如把玩一条小蛇,沉声说道:“此獠道行高深,居住于云梦泽中,然其不思静心修炼,反而为祸一方,残害生灵,今我得道,诛杀之!”
横亘在星河中的大手一握,一条修炼了不知多少年的神龙,霎时化作了一缕清气,飘散在了天地中。
之后,老者再次出手,朝西方点去,那是一片无尽无垠的大荒,高山林立,沼泽遍布,更有恶林毒瘴,奇兽异禽,当老者的大手探过去时,里面的生灵惶惶奔逃,老者不管,指尖径直点向一处黑色的山体。
突然,黑色的山体里传来一道求饶之声:“上仙饶命,小怪再也不敢胡作非为了,从此枯坐洞府中,再也不踏出一步。”
世人纳罕,此处人迹罕至,人们了解不多,不知道这厮犯了何罪。
老者冷哼道:“这八百万里铜山,原本是古之大贤得道之所,灵秀神秘,蕴藏无尽宝藏,若是开发而出,可造福天下,奈何尔等盘踞于此无尽岁月,不敬先贤,恶意破坏,残忍无知,导致这里再无一处太平之地,不知道多少生灵被你们荼毒,今天我就代天惩罚你。”
不顾对方哀求,掌中生出一股吸力,把那怪物拘了出来,只见它是一条四肢灵兽,身壮体胖,周围萦绕着红色的帷幕,那都是它所修法术所致,迄今为止,它每杀害一个生灵,便会多上一丝血红,但看它周遭已然形成了血红浪涛,可见其手段之狠辣。
老者掌中生出熊熊火焰,那厮便在火焰中痛苦惨嚎,须臾,就身死道消。老者口中又念了一段往生咒,咒语肉眼可见,是数道金黄色的光芒,进入了血色帷幕,不多时,一个个生灵的面孔就从里面飞出,他们带着解脱安详的神色,围绕在老者身体周围,缓缓消失了。
看到凶恶的怪物伏法,世人拍掌庆贺,接着又见到被怪物所困的生灵的解脱,人人都觉得老者功德无量,都对着老者心悦诚服的叩首。
无忧子身体移动,又往北方赶去,那里经年寒冷,大雪纷飞,坚冰长久不化,被视作生命的禁区,常人根本难以到达,今日见到仙人只身踏入那里,气魄豪迈,许多人兴奋地大叫,同时睁大了眼睛仔细观看,决心要瞧一瞧这等生命禁区的真实面目。
无忧子得道成仙,红尘再无什么东西可以阻他,只见其大袖飘飘,脚步轻健,穿过了无人驻足的冰原,跨过了巍峨的雪山,终于来到了一道大裂谷前面。
这里景色十分奇异,前面是一片洁白的雪原,但是到达这里后,却是生生的断裂了下去,像是有伟岸的力量把大地给截断了,而且裂谷下面没有一丝光明,深深的黑暗似乎能吞噬人的心灵。
裂谷无边无际,根本望不到头,若是说世上真有天涯海角的话,这里就是最标准的地方,它根本就不属于这片天地,这里是虚无和黑暗的住所!
通过天穹上面的投影看到这里的人们,都感到喉咙像是被人给扼住了,喘不过气来,好像有莫大的危险,正在无尽的大裂谷下面,悄悄地盯视着自己,若是有一丝疏忽,危险就会降临。
这种感觉太可怕了,相隔千万里,裂谷下面的气息都能激起人的本能,可见,里面隐藏的东西一旦出世,将会多么可怕!
人们全都把希冀的目光放在了无忧子身上,对付这种危险,已是人类力所难及的了,唯有仙人,才能解决,而仙人也一定会解决!
所幸的是,红尘中,还有这样一尊仙人飞升在即,能够除掉这个未出世的隐患。
无忧子的神色也很凝重,他高耸的身躯立在大裂谷上方,静默的看着无尽的黑暗,而黑暗仿佛也在看着无忧子。
过了许久,无忧子伸手一指,旁边的一座雪山陡然融化,里面竟然露出了一块插入云霄的巨大石碑,石碑散发着古老的气息,上面的痕迹都是很久以前留下的,石碑缺了一角,但是不妨碍人们看到上面的字迹——冰渊。
观看的人们愕然,谁能想到千万峋的雪山居然是这样一块石碑,而此地亦有一个名称,冰渊!
石碑显现,冰渊里面的存在也像是被唤醒了,大片黑色魔气翻滚而出,涌上天穹,那被无忧子照亮的夜空,变成了一半黑暗,一半光明,人们望去,十分诡异。
冰渊下面发出了一个古老的声音,因为人们离得极远,且下面的存在没想要让他人听见,所以唯有无忧子能够闻悉。
“新晋的仙人,我先要恭喜你,但是,我也要表达遗憾,你不该来这里。”
无忧子也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话语说道:“冰渊自古以来就是这个界面的顽疾,我成为了仙人,义不容辞要解决掉隐患。”
冰渊地下沉寂片刻,又缓缓的道:“有三个理由让你放弃这个想法,其一,人类是一个强大的种族,即使我们存在,也不敢过分欺压人类,有时候会发生些不愉快的事情,那都是有原因的;其二,世上的善恶没有定法一并度之,事实上,我们也是展开的一个牺牲品,当然,‘展开’对于现在的你来说,还是一个陌生的词汇;其三,我只不过是冰渊的一个强者而已,还有更加强大的人在后面,你要是一意孤行的话,我可以为你让路,而且,这个界面的冰渊强者,也只是一般而已。”
听到最后一个原因,无忧子冷哼道:“你在威胁我?”
“不敢,因为你威胁冰渊在前罢了。”
声音顿了顿,又道:“你已经在意动,聪明的人都不应该被表像而迷惑,或许,等到你明白一些故事之后,你会为我们哭泣的。”
无边魔气化作了一方大手,握着一个小小的物什递于了无忧子,无忧子顿了顿,伸手接了过来,待到看清物什上面的东西后,他神色剧震,当即木然在了那里,不言不语。
老者立身思索了一会,却是仰天长叹,随手丢开了物什,转身离开了冰渊,同时,冰渊里面的黑色魔气收回,天空又变成了白色。
正不明所以的世人,接下来忽然全张大了眼睛,旋即各个地方都不约而同的爆发了一阵惊呼,因为,冰渊深处飞上来一个巨大的黑色身影,这个身影虽然布满戾气,但是却朝着老者的背影深深跪伏了下去,接着身形闪灭,又消失在人们视线中。
世人都在相顾欢呼,觉得这是仙人之威所摄,定是因为无忧子念在好生之德,放过了恶魔一马,所以恶魔心悦诚服,决定不再作恶,改过自新。
冰渊即使再可怕,有了这个信号之后,人们安心了很多。
无忧子看了看红尘,终是背过身去,向天穹飞去,他的身影越来越小,到达某个高度后,其身影由上而下的越来越淡,逐渐消失,不久,便完全看不见了,天上的亮光也随之消散。
星空和皓月再一次回到人们视野,人们都没有动,依旧回味着,同时心生了怀疑,不知道方才一切是真是幻。
这一天是个重大的日子,注定要被载入修炼界的史册。
洛尘倚着窗户,心下怅然,他低叹一声,回到床上,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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