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红!”尤景淑抓住丫鬟的手臂,死死的掐着。
“小姐,奴婢胳膊疼。”小红瑟缩着往回躲。
“你快去哥哥那里,让她送几个丫头过来,我们人手不够。”尤景淑厉声说道。
“是,是,奴婢这就去。”小红挣脱开来,走了。
尤景淑有七个近身的丫鬟,以七个色彩命名,平日里用的得当,她常常带在身边,为她办事。
这几日,处处受到王府小厮丫鬟的压制,她迫切想要自己人过来。
待小红带着四个丫头返回王府时,却进不来了。
王府小厮只允许她一个人进来,其他四个丫头,不能进府!
这可急坏了尤景淑。她见林曦闭门在寝宫不出,只好闹到王府长史那里。
徐家明头大了,王爷不准外人进来,他也不敢反抗啊。
尤景淑就令小红传消息,让四个丫头在王府门前哭闹。
徐家明迫不得已,找到徐福,愁眉苦脸的问他的意见。
徐福是被允许可以进出寝宫的,他要照顾蝶衣的家人,因此,徐家明只好求他。
“这,你这是给我出难题啊长史大人。”徐福皱眉道。
“我也是没办法了,劳哥哥去问问王爷的意思,放不放她们进来,在大门口哭闹,与王爷名声不好。”徐长史苦着脸。
徐福没奈何,还是问问王爷吧。他提着心,进了寝宫,推开房门,见林曦在外间的坐榻上看书,神情似乎颇为平静。
徐福壮了壮胆,弯着腰,走到林曦面前站着。
他轻咳一声,小声说道“王爷,奴才有事要禀,可否借一步说话?”
他怕蝶衣的家人听到。
林曦抬眼看了看他,放下书简,走得离内室远一点,背手而立。
徐福小声说道“尤府小姐今日带了自己的四个丫鬟过来,奴才请问王爷是不是放她们进来?”
“尤府小姐?”林曦凝眉,似乎在搜寻记忆,谁是尤府小姐。
“就是,就是尤景淑,那位,礼部测了日子的女子。”徐福低声说道。
林曦恍然,“她要带自己的丫头?府里的丫头不够用么?王府里的下人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能任意放人进来。”
清冷的声音里已含了不耐。
徐福头皮一紧,说道“奴才知道了。老奴告退。”
徐福躬身退出了寝宫,房门闭上,徐长史还在房门外等着,被徐福劈头一巴掌,徐长史莫名的看着徐福。
“把她们都赶走!王爷有令,所有下人都得是王爷钦点,不相干的人,决不能放进来!”
徐福气哼哼的,净给我添麻烦,转身走了。
徐长史徐家明摸着半拉脑袋,委屈的瘪瘪嘴,传令府兵,将门口闹事之人,驱离!
“什么?!被赶走了?”尤景淑拍案叫道。
“是的小姐,您不知道,府兵出动了,还亮出了大刀。”小红吞了口唾沫。
不让我的人进来,这便如何是好,看来,只有我自己另想办法了,尤景淑暗恨不已。
……
蝶衣输血进行到第三日,王府又有来客。
此次徐长史没有苦脸,没有犹豫,直接求见了林曦。林曦亲自出了寝宫,来到王府前殿政务堂接见了来客。
是谁来的呢?
“徐大哥,有失远迎!”只听林曦清越磁性的声音响起。
再一看政务堂内,赫然是徐万里,韩进、郭锐等将领。众将一看林曦出来了,一齐对他见礼。
林曦摆了摆手,拉着徐万里坐,说道“徐大哥,好久不见。”
徐万里抱拳含笑说道“许久不见,武王安好?愚兄此次来,确有要事。”说着,他神情突然落寞起来。
林曦正色说道“何事?但说无妨。”
“有几件事,一是他们几个要向您禀告五洲情势。二是,愚兄跟武王商讨凤州之事。但是……这些事都不重要了”徐万里语气低沉。
停顿一瞬,他抬头看着林曦,眼神里含着悲伤,“愚兄方才听说蝶衣妹子受了重伤,可有此事?为何不告知愚兄?到底是谁,如此大胆,待为兄撕碎了他!”徐万里越说越激动,咬牙切齿。
京城戒严,消息没有传出去,也是为了稳定住五洲局势,徐万里是到京都后才知道此事的,因此他觉得非常震惊,难以接受。
林曦拧着峰眉,沉默半晌,再开口,语音暗哑“大哥,小弟没有保护好蝶儿,让大哥失望了。”
徐万里见林曦神情间颓丧痛苦,劝慰道“都是那些奸佞凶徒,防不胜防,武王何须自责至此。蝶衣妹子如今伤势如何?”
林曦沉默的摇了摇头,韩进,郭锐等神武军将领,全都沉默了。徐万里急了“可否让愚兄见一见蝶衣?”
林曦本想阻止,但看徐万里神情颇为焦虑,韩进郭锐也都瞪大眼睛满含期待,遂点了点头,说道“你们几个先在此候着,我和徐大哥进去看看吧。蝶衣需静养。”
徐万里跟在林曦后面,忐忑的进了寝宫。
楚瑶首先看见了徐万里,一颗芳心,如擂鼓一般跳个不停,她不知是躲,还是迎,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梅氏察觉到她的异常,朝门口一看,武王后面跟着一位魁梧男子走了进来。
她认出来了,是丰州的徐城主,是个英俊的后生,只是面皮越发沧桑了。
徐万里也看到了楚瑶,如今的楚瑶再不复以前的清瘦黝黑,他一时没认出来,只觉得同蝶衣妹子有几分相像,但气质上却截然不同,此女极为温婉端庄,柔柔弱弱,观之令人不由产生疼惜之感。
男女授受不亲,他只看了楚瑶几眼,就过去给梅氏行礼了。
行礼后,梅氏轻轻的掀开床帏,好让徐万里能看到蝶衣的脸。
徐万里揪着心,看到安安静静睡着的蝶衣,想着她昔日的活泼和沉稳,觉得喉咙梗塞。
放下床帏,徐万里问道“这样睡着,多长时间了?”
梅氏叹了口气说道“两个月了。”
徐万里吃了一惊!
林曦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先离开了。徐万里匆忙对梅氏行了一礼,走过徐瑶身边时,不忘给她也行了一礼,紧跟着林曦走出了寝宫。
“两个,两个月!”徐万里还是没从震惊中回神。他侧头看着林曦满脸的胡须以及眼里的血丝,干涩的说道“苦了你了。”
林曦忽然鼻头一酸,这几个月的强撑,似乎在被自己信任之人安慰的一刻起,情绪要崩塌下来,他也是人,也是需要被安慰的。
徐万里伸出手臂来,揽了一下林曦的肩膀,一屁股坐到了殿前的台阶上,林曦也跟着坐下了。
两个历经血与火的男人,多么强悍残酷的战场,都没令他们动容过,如今,坐在台阶上,像是两个最普通的人,流露出了,人类最普通的情感——脆弱。
听说要给蝶衣做最后几天的治疗,徐万里决定在府内多住几日,韩进,郭锐等人回军营去了。
徐万里每日都去绵寿堂找楚从贵聊几句,帮着理理菜地,干点活。
楚瑶却一直待在灵曦宫寝宫内,照顾母亲,看着妹妹,不肯回绵寿堂了,她实在太害羞。
尤景淑带着小红出来的时候,远远看见一身体高大挺拔的男子在前方匆匆走着,路上的小厮对他行礼,口称将军。
能在后院出没的男子,又是将军,定是王爷的人。她停住脚步,思量起来。
小红站在一旁,看小姐不走,她只好跟在后面站着。
候了许久,感觉脚都站麻了,才听见尤景淑说道“你再出府一趟,请哥哥明日过来,记住,一定要叮嘱他,想办法留下同王爷吃晚饭,并且叫我坐陪。”
次日辰时,到了给蝶衣输血的时辰了,林曦还是戒严了府内,并且没让徐万里知晓,只让他知道,老阁主治疗时,不让外人进。
尤礼是卡着晚饭的饭点来的。
彼时,已经给蝶衣输血完毕,林曦正准备安排晚膳招待徐万里,听长史来报,尤家大掌柜尤礼来了,说是有要事相商,前一阵子市面上闹的一场物价浮动,证明了尤家此时确实有搅动全局的实力。
想到皇上的话,林曦看了一眼长史,点了点头。
尤礼得知王爷在府内,还让他进去,心里终于舒服了,他笑呵呵的命手下提着礼物,脚步轻快的走了进来。
宽敞明亮的大会客厅,游龙雕刻的精致桌椅和屏风,彰显着王权的霸气和威严。
尤礼也端起了身板,同林曦见礼。
林曦已然在正中的游龙螺黛椅上就坐,徐万里坐在下首的案几后。王府长史引着尤礼同徐万里也见了礼。
尤礼坐在下首,抱拳,扬起笑脸“今次得见王爷和徐英雄,孙某三生有幸。不知王爷能否赏脸留孙某一起用膳?孙某正好也见见舍妹。”
林曦面色无波,他朝长史一招手,说道“传膳吧。把尤小姐请来。”
徐万里听出来了,府内还有一名女子,是这个叫尤礼的人的妹妹,王爷这是?
他看了看林曦,发现林曦还是面无表情的坐着。
随着一阵环佩叮咚,香风铺面,一名清丽的女子出现在众人面前,只见她笑吟吟,柔媚媚,扭动腰肢走到林曦面前,朱唇唤道“林曦哥哥,妹妹这厢有礼了。”
她见林曦面无表情,甚至都没看她,自己识趣的很,径自起身走到徐万里面前又行了一礼,才回到尤礼下首坐下。
她环视一周,只她一个女眷,不禁皱了皱眉头,出言说道“林曦哥哥,只妹妹一个女子在此似乎不妥,何不请出那位小姐姐出来陪妹妹一起用膳?”
林曦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并不答话。
尤礼皱了皱眉头,武王对妹妹的态度还真是差啊。
“小姐说的是楚瑶妹妹?”徐万里开口说道,无意间救了场。尤景淑感激的点点头说道“是的,原来她叫楚瑶,好名字。徐英雄认识她?”
“以前见过。”徐万里低头不说话了。
他知道那天所见的姑娘是楚瑶的时候,颇为惊讶,初见时候黑瘦的小子,已经出落的如此温婉可人了。
林曦又看了眼徐万里,心中略有所动,命长史去请楚瑶姑娘,将她座位设在徐万里下首,又令人置一扇纱面屏风做遮挡,移到她的案几前。
尤景淑见楚瑶的座位和徐万里如此近,心中暗喜。
楚瑶听说王爷请她去正殿用膳,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徐长史解释道,是因为有女眷在,不得已,请她坐陪,她才明白。
简单的收拾了下,梅氏嘱咐她放轻松,蝶衣不在的时候,要帮她撑起场面。
楚瑶深吸一口气,要帮妹妹撑起场面,不能丢人,她鼓足勇气,随长史向正殿走去。
长史通报了一声,“楚瑶姑娘到了。”大家的目光都注视着门口。
只见一位身姿纤细,素服衣衫,面色平和的年轻女子,轻盈的跨过门槛,走了进来,她始终没有抬头看大家,只在进门后,施了一礼,便由长史引着就坐了。
见座位前有屏风,楚瑶略呼了一口气。
无意间一扭头,竟发现自己坐在心上人的旁边,不禁心跳如鼓,红晕蹿上了脸颊。
她再不敢张望,只默默的看着面前的案几,挺直身板坐着。
徐万里见她极为乖巧安静,嘴角不自觉的一笑,这一笑恰被林曦看在眼里,心想,难道徐大哥对楚瑶有意思?
徐大哥是个很好的夫婿人选,就不知楚瑶如何想法。万一楚瑶不同意,蝶衣醒来岂不是会怪我?他胡思乱想了一阵。
一阵饭菜飘香,晚膳一道道的上来,下人们将每位桌上都斟了酒。
楚瑶不敢喝酒,她只是挑起饭菜吃一些,场合拘谨,吃的不爽快,但想起母亲的话,她努力撑着。
她内心在煎熬,但看在外人眼里,她却是位极为端庄娴静的女子,徐万里不止一次偷偷的瞄了好几眼,嘴角不自觉上扬的次数,自己都没察觉到。
宴席不紧不慢的吃着,林曦不说话,大家也都没怎么说几句,只徐万里和尤礼客气的聊几句。
酒到三巡,徐万里端着酒杯想到林曦面前敬酒,他一起身,忽然一阵晕眩,体内一阵燥热袭来,身子晃了晃,趔趄了下像要栽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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