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有力的脚步声走远了,银色的盔甲消失在视线里,自始至终,蝶衣没有说话,只静静的听着,看着。
会面很简短,只几句话,他就走了。
蝶衣站着未动,望着他离开的路,眉头皱了起来,因为她发现自己,一直在想着男人刚才的眼神,那双眼睛里的温暖,令人情不自禁想靠近,想沉溺其中。只可惜,他是王爷,他的眼里不可能只有我一个女人。
“姑娘,夜里太凉,我们回屋吧。”夏木说道。
蝶衣回过神来,“噢,回吧。”随着春花,夏木一起回到内室,脱去披风,躺下了。
他去北漠,应该是现代的北京以北,内蒙古那里,胡族骑射强悍,王爷,千万要平安回来。
竟一夜无眠,再没有睡意。
次日一早,蝶衣打着呵欠起床了。
徐万里一大早过来,对蝶衣父母提出,王爷出兵漠北,不好再在王府内操办婚事,况且自己也不能久离丰州,想带着楚瑶去丰州完婚,并请求二老的意见,若同意,可一同去丰州。
蝶衣的父母自然是没有意见的,古代的嫁女从夫的观念还是很严重的,况且,去丰州比在京都要安全一些,但,他们却决定留下来陪蝶衣,实在不能放心幺女自己留在这里。
蝶衣虽十分不舍姐姐远嫁,但她也清楚京都乃权力的漩涡,自己又处漩涡之中,姐姐离开这里是较好的选择,看徐万里对姐姐确实爱护有加,遂也同意姐姐去丰州。
她也想说跟着徐万里和姐姐一起去丰州,但是心中始终有那双柔情的双眼看着自己,令蝶衣犹豫了。
与姐姐分别之后,母亲偷偷哭过几次,蝶衣心中十分不忍,整日里只陪在梅氏身边,连大门都没出去过。
时光荏苒,十月来了。
蝶衣现代的母亲就是在十月去世的,所以,一到十月,蝶衣的心情自然就不好,没来由的低沉。她愈加紧的跟在梅氏身边,几乎是梅氏去哪里,蝶衣就去哪里,终于使得梅氏笑道“蝶儿,最近是怎么了,像个小棉袄一样贴着娘。”
蝶衣也笑道“我是娘的女儿嘛,自然要像小棉袄一样,娘觉得暖和么?”
梅氏笑道“暖和,暖和,我女儿最乖了。”
在娘身边的日子,安心又舒适,这一日,娘俩在整理院内的菜地,忽然见一个丫鬟急匆匆的进来,对夏木耳语了几句。
夏木脸色变了。这等大事,必须尽快禀告姑娘。
她走近蝶衣,装作无事说道“姑娘,奴婢看那边菜地里有一颗长好的萝卜,我们去拔来看看吧。”说着盯着蝶衣,神情紧张。
梅氏抬起头来说道“夏丫头,竟有长成的萝卜了?我去拔来,给你们洗洗。”
夏木着急了,她不得不拉起蝶衣说道“老夫人在此候着,我们去拔来。”不由分说拉着蝶衣就走。
蝶衣顺从的跟着,到了远处,夏木低低说道“京兆尹的人来要传唤老夫人和老爷过堂。”
什么?!蝶衣惊道“为何?”
夏木摇头“奴婢不知。”一脸焦急之色。
梅氏看着奇怪,走过来问道“你们两个丫头在嘀咕什么。”
蝶衣忙说道“娘,前面有点事,我去看看,你和爹就在院里,不要出去,女儿须臾就回来。”
怕梅氏担心,蝶衣笑着补充道“不过是王府内的琐事,我这不还挂着未来武王妃的虚名么,要我去看看,没事。”
梅氏想想也是,如今王爷不在,他们有事找蝶儿问问,也在理。遂继续整理菜地了。
蝶衣和夏木急匆匆出来,刚出了门,走过了小桥,迎面碰上几个女衙役,一个丫鬟在前面领路,看这架势,要往绵寿堂去。
夏木认出那个丫鬟是府内客居的尤小姐的贴身丫鬟,不禁嗤了一声,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几个女衙役停住了,听那丫鬟说了什么,纷纷走上前来,虚晃一礼,说道“见过慧王,卑职等奉府尹大人之命,前来传楚从贵和梅氏过堂。”
竟然直呼父亲母亲的名讳,蝶衣心中腾的起了火苗,她冷冷的说道“我父母的名讳也是你等随意叫的么?你等且随我到政务厅一叙。”
说完,迈开步子往前走,谁知衙役们却没动,只听为首一人说道“慧王,我们是听令办事,要带楚,楚氏和梅氏过堂,请慧王不要为难我等。”
蝶衣顿住步子,回过头来,走到衙役面前,盯着她说道“父债,子偿,你们拿了我,府尹必是没话说。倘若你今日坚持搅扰我父母,这梁子就算结下了,不是和府尹,是和你!”
见蝶衣发怒,不知从哪冒出来许多小厮,将蝶衣围护起来,均对女衙役怒目而视。
衙役们一惊,她们相互看了一眼,毕竟是在武王府,若他日武王回来…。弄的太僵,不好看,罢了,罢了,拿了慧王,府尹那里也好交代了。
为首之人躬身笑道“自当遵从慧王吩咐,这便走吧。”
蝶衣随她们到了前殿,见殿前院内站着等候的其他差役,女衙役上前沟通了几句,他们也没说什么,催促蝶衣即刻就去京兆府。
衙役们寻了辆普通的小马车,让蝶衣坐在里面,遮掩面目。武王府小厮坚持坐在马车上驾辕,衙役也没再阻拦,五六个小厮随护蝶衣往京兆府而来。
转入京兆府街口,就见人群将衙门围的水泄不通,老百姓群情激昂,在高声咒骂,近了以后,蝶衣辨出,人群咒骂的竟然是自己和母亲!
“这个梅氏和楚蝶衣,真该乱棍打死!丧了天良!”
“听那老婆婆哭诉,楚蝶衣好像是什么王府的人,可怜老人家被权势欺压,境遇着实可怜啊。”
“那婆婆看起来衣衫破旧,一把年纪了,不得安乐,可怜,可怜啊。”
“天杀的儿媳和孙女,把老人的钱财都骗走了,让老人在乡下怎么活啊,她们倒好,在王府谋职,过好日子。”
……
污言秽语,不绝于耳。
衙役驱赶开人群,打开车帘,让蝶衣下车。
蝶衣看着人群,又看看衙门重地京兆府,心中微有忐忑,这是她第二次重生异世后,第一次独立面对困难,现在的她,跟一个普通人没有两样。
人的潜能,有的时候是被逼出来的,也许只有陷入绝境,才能爆发巨大的能量。而在这之前,你都只是一个普通人。
这群百姓,为何如此咒骂母亲与我?蝶衣垂着头,从人群中穿过。
“衙役带来的,莫非就是那可怜的婆婆控告之人?”人群中人说道。
“为何衙役只带来一人?”另一人说道。
“且看看,是不是那俩天杀的货。”有人说道。
蝶衣眉头皱着,迈入了府内大堂。
衙役禀告,慧王楚蝶衣带到!
人群一下炸了锅了。
“她就是皇上新封的慧王?是个女的?”
“我听军中的亲戚说,有个女将军,带一支队伍,厉害的很。”
“你们没听说么,前一段时间,那支杀人不眨眼的北边来的骑兵,就被一个女将军全给烧了,难道是她?”
“啊,全给烧了?哎哟哟,那这个女人可狠了,得多狠的心肠才下得了手……”
“这样看来,那婆婆栽倒她手里,是再正常不过了。”
“人家现在是慧王,婆婆能扳得了她?”
……
“肃静,肃静!”新上任的府尹张平惊堂木拍的震天响。
两班衙役像电视上演的一样,高唱威——武!
人群安静下来,纷纷挤在门口往内张望。
蝶衣站在堂内,抬头看了看府尹大人,又迅速低下头去,不敢多看。地上跪了好几个人,都背对着她跪着,看不真切,不知道什么人。
“慧王,你可认得他们?”府尹问道。
蝶衣惶惑的抬起头,摇了摇头。
这时,跪在前面的老妇回过头来,蝶衣猛然一惊,是奶奶!其他人也都纷纷回头,是大伯,二伯他们!
蝶衣脱口而出“你们怎么来了。”
府尹立刻问道“慧王,这么说,你认得他们?”
蝶衣回道“此时认得了,是我奶奶。不知他们到此作甚?”
蝶衣一语未毕,跪着的奶奶突然站起来,扑到蝶衣身上,就开始撕打蝶衣,嘴中骂道“天杀的白眼狼,枉费我一直疼你,自己吃香的喝辣的,让我们饿死。”
她揪住蝶衣的头发,劈头盖脸的呼巴掌,厚重的手掌劈到蝶衣脸上,蝶衣只觉一阵头晕目眩。
“大胆老妇!还不住手!”小厮们冲进来,将她推开,围着蝶衣护住。
“反了,反了,反了!都给本官退下!”府尹张平哐哐的拍着惊堂木。
人群开始骚动,更有人开始往蝶衣身上扔烂菜叶。
“瞧这架势,还对奶奶动手呢。”
“婆婆打的不冤。”
“嘘,你们消停点,小心她报复。”
愚昧的百姓,片面的相信了蝶衣奶奶的“可怜”,开始集中针对蝶衣。
在古代,不孝是重罪,不仅官家要治罪,普通的百姓也会群起而攻之,一旦有人被定了不孝的罪名,一辈子抬不起头来,人生就毁了。
蝶衣奶奶呼天抢地的哭起来,地上跪着的几个儿子围过来劝慰“娘,保重身体要紧,您就算哭死了,又有什么用,您的孙女现在是王呢。我们可惹不起。”听他们这么“哭诉”,人群中又有人朝蝶衣扔了东西。
原来,奶奶他们是来定我的不孝之罪的,蝶衣此刻才明白了。
想着在现代的妈妈,也是常常被奶奶欺负,人善被人欺,就连亲人都欺软怕硬的欺负亲人,家门不幸啊。
不是都说,家有一老,好有一宝么?为什么我就没有这样的宝?为什么两世的奶奶都这么可恶!
还好,今日母亲不在,奶奶就骂骂我,我也忍得。蝶衣捏紧了拳头,让小厮们退下,稍安勿躁。
由于失去了记忆,蝶衣并不清楚为何离开家乡到了王府,她确实解释不清楚,因为现在外人看起来,她确实要比地上跪着的人,光鲜的多。
“慧王,你的祖母,连同众叔伯,状告你和你母亲,不孝之罪。本官未调查清楚之前,你们和他们一同关押在大牢,对此,你可有异议?”府尹张平问道。
“大人,你们?不是只有我么?”蝶衣皱眉问道。
“大人,为何将我们也关起来?该关楚蝶衣和梅氏啊。”众叔伯慌乱的说道。
“放肆!本官让你们说话了么?越级状告,本官没治你们的罪,已是天大的恩德,还敢在此造次,来人呐,押下去。”府尹张平说道。
衙役们上来将蝶衣奶奶他们带下去了。
“大人,只押我一个便好了,您说的你们指的是?”蝶衣继续问道。
“自然是还有你母亲了,你和你母亲,是被你奶奶联名状告的。”张平说着,拿出一个令字牌,扔给捕头说道“去武王府请梅氏。”
“不可!”蝶衣急忙喝道。
张平的眉头皱起来“慧王,要干涉本官公务?”
“大人,父债,子偿,我母亲年迈,怎可受此惊扰,当由我承担一切罪责,请大人酌情应准。”蝶衣急切的说道。
“这……好吧,本官念你是皇上亲封的慧王,便网开一面,但若你母亲自己过来,本官还是会将她暂押大牢。”张平说道。
“多谢大人!”蝶衣躬身说道。
张平一挥手,上来几个女衙役,带着蝶衣往大牢走去。
蝶衣回过头来,看了看小厮,没说话,只眼神示意让他们回去,千万不能让母亲过来,就是不知,他们是否能领会。
小厮留下几人,继续待在府衙门口。另几人飞奔往武王府而去。
眼见日已西斜,蝶衣还没回来,梅氏让春花夏木去前面看看。夏木是知情的,姑娘一天没回来,估计事大了。
到了前殿,找了个小厮一打听,才知道蝶衣遭亲族状告不孝,被关进了大牢,阖府瞒着老夫人呢。
夏木叮嘱春花不要露馅,二人一起回到绵寿堂,门口正遇上一丫鬟同梅氏说着什么,只见梅氏脸色大变!
不好!
夏木跑过去,扒拉过来那丫鬟一看,又是她,尤小姐的丫鬟!可恶!她示意春花将这丫头拉走。春花拽起小红使劲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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