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山别院,是楚斐然被带上山前的落脚处,下山后,因公务堆积较多,便歇在边防营中。
他人不在别院,守卫却十分然严密,比之他在时更严密,只因他别院中此时多了两个人,宴二与晖哥儿。
林非离开前为他们寻的藏身之地被发现,深更半夜的八个黑衣人突然闯入,将他们打了个措手不及。
宴二胸前伤口结痂了,但没好全,动一下还是会牵扯着疼,空有一身武艺却施展不开,与黑衣人勉强对了几招,便被制服。
他与晖哥儿一同被带走,本以为会被押送至牢房,不想被带到一处山清水秀的别院,被安排在其中一个小院子内。
宴二胸膛伤口撕裂,那群人叫来大夫给他重新包扎,大夫给他用的药他知道,是上好的金疮药,洒在裂开的伤口上,几息便止了血,比林叔调制的药效不知好上多少倍。
大夫包扎完离开,宴二心头萦绕着疑惑,黑衣人抓他们是态度强硬,将他们带来了却以礼相待,只是在小院外守着,并不打扰。
是什么人抓他们?
在山下他唯一有仇的是探查消息时惹上的边防营,若是边防营的人抓了他们,定早投入大牢了,哪会把他们安排在这,还给他用上好的金疮药治伤。可除了边防营外,他没其他不对付的人……宴二思来想去,也没想明白。
晖哥儿被突然发生的变故吓到,眼中都是红血丝,抓着宴二的手不敢放,宴二收回思绪,将他搂入怀中,低声细语安慰。
不得不说,即便身陷囹圄,对晖哥儿来说,宴二也极具安全感,被他抱在怀里,感受着温暖的体温,有力的心跳,慌乱的心逐渐平复。
“主人。”
院子外,由远及近响起沙刮过般的声音,似每道声音都一样。
宴二是习武之人,无感较常人更灵敏,心知是下令抓他与晖哥儿的人来了。他把晖哥儿藏在身后,伟岸的身形将晖哥儿遮的严严实实,他目不转睛盯着院门,神色戒备凶狠。
不一会,小院院门推开,看清来人,宴二心中惊骇,“楚斐然?!”
楚斐然步入院中,嘴角浅笑,“贸然请二位到来,多有冒犯,还望包含。”
宴二眉头紧皱,“你什么意思?”
晖哥儿从宴二身后偷偷探出头,露出一只眼睛,打量楚斐然。楚斐然一袭紫色锦衣,腰封束腰,俊美无俦,华贵典雅,嘴角带笑,看似温和,却不好接近。对上楚斐然含笑的眼,晖哥儿心底一咯噔,躲回宴二身后,抓紧了宴二的衣裳。
宴二感受到他的害怕,伸手把他往自己身后撇了撇,护得更严了。
楚斐然收回目光,没回答宴二的质问,“有件要事请二位相帮,委屈二位在此住上三两日,有何需要尽管吩咐,事成之后便送二位离开。”
宴二心绪不平,一个又一个念头在心头闪过,宴二神色变幻,蓦地想明白他是针对谁。
林非当自己是男人,喜欢哥儿,知道楚斐然不是哥儿而是男人,定不会再留他在寨子内,一定会把人送下山。林非性子好,待楚斐然也是极好,突然改变态度送人下山,楚斐然定然不愿,许是觉得被辜负了,想找林非讨要说法……
可上山路难寻,便对他们下手,以他们做为要挟。林非知道他们被抓,肯定会寻来。
“你!”宴二胸膛起伏,“寨主待你不薄,好聚好散不行吗?”
楚斐然眼底划过黯然,“有件事需得当面说清。”
宴二“强扭的瓜不甜。”
楚斐然沉吟“……?”
楚斐然在寨子里这段时日,晖哥儿未曾回过寨子,没见过他,此时听宴二与他的对话,猜出了他的身份。
晖哥儿没忍住,又偷偷探出脑袋,盯着楚斐然瞧。不知什么心里,这次他胆子大了些,没那么怕了。
三人面面相觑,楚斐然解释道“你许是误会了,我与……”
“世子!”一个小士兵从外跑进来,行礼禀报,“戚将军来访,已到晴熙堂。”
楚斐然没说完的话被打断,朝宴二和晖哥儿歉意的点点头,“二位自便。”
说罢,快步走出院子。
晖哥儿抓住宴二的手,眸子亮晶晶的,“你快与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晴熙堂
戚明远大马金刀坐在下首,一身甲胄,头戴头盔,端起一盏茶牛饮,三两口喝完,“你们世子爷呢?怎么还没来?”
“已经遣人去寻了,戚将军您莫急。”回答的是一个小将领,陶睿忙不过来时,便是他跟着楚斐然,“戚将军您茶喝完了,再添一杯罢。”
戚明远“……”
小将领使了个眼色,立马有丫鬟来添茶。
又是一杯茶下肚,楚斐然才珊珊来迟,未语先笑。
“戚将军,久等了。”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戚明远嘴角抽搐,不与楚斐然计较这些个小事。
“楚世子,要见你一面这不容易。”戚明远笑得爽朗,眼底精光闪烁。
楚斐然“戚将军说笑了,实在是公务繁忙,抽身乏术。”
戚明远点点头,表示理解,“你失踪这些日子,的确堆积了不少事务,说到底还是我手下的人不中用,让他们护送你去岚州城,竟叫你被歹徒劫了。”
戚明远愧疚道“怪我。”
楚斐然笑了笑,“世事难料,戚将军莫要自责,谁也不想发生这样的事。若无将士拼命保护,我此时不定能平安归来,何必再苛责。”
“世子豁达,”戚明远道,“但能力不行就是能力不行,现在失手害世子被劫持,战场上失手,丢的便是国土边疆。”
“听闻世子昨日大张旗鼓抓了两贼人,可是劫持你那人的同伙?”戚明远疑惑道,“我去牢里瞧了,没看见人啊。”
“不是,是个误会,抓错人了。手下人不懂轻重,下重了手,将人打成重伤,也不好丢出去。终究是我手下人造的孽,便将人留下安排在小院里,等伤好了,不危及性命再放人。”
“世子宅心仁厚,戚某佩服。”戚将军拍了拍楚斐然肩膀,“世子可知是谁劫你?与我说,我给你报仇。”
“是山匪,陶睿已查到线索,是他挑黑风寨时逃跑的余孽。他们走投无路,想干票大的,我也是正好撞到他们手上。”
“可抓到人了?”戚明远眼睛微眯,不大的眼睛内精光闪烁。
“没有,岚州群山交汇,他们熟悉山中情况,往山中一躲,难寻啊。”
“我给你增派些人手,总能抓住那帮贼人!”戚明远气愤道。
楚斐然道谢“多谢戚将军。”
戚明远起身,急哄哄的,“我这就回去挑精兵,交由陶将军。”
楚斐然再一次道谢,送戚明远出门。
“世子请回。”
戚明远骑上马,带领一列步兵,哗啦啦远去。
戚明远回首,楚斐然还立在原地,戚明远嗤笑,黄毛小儿,与他斗。
皇帝要楚斐然查十七年前镇远将军林蔚灭门之事,十七年过去,哪那么容易查。自导自演设局给他钻,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本事。
他本对楚斐然被劫持怀疑态度,楚斐然失踪后,陶睿和楚斐然死士的慌乱担忧焦急不似作假,寻楚斐然更是尽了全力。
但方才与楚斐然见面,提及劫持之人时楚斐然的反应已经足够说明一切。
楚斐然就是在给他设局。
戚明远扯了扯嘴角,双腿一夹马腹,跑远了。
那厢,楚斐然转身进入院子,去到宴二隔壁小院,在书房候着。
天色渐暗,甲戊来禀,林非已经下山。
楚斐然颔首,吩咐道“尽量别动手,若不得不动手,不能伤他。”
“是。”
楚斐然站在窗前,看着隔壁院子方向,手中握着一个小瓷瓶,长颈圆肚,里头装的是暂缓三月散的解药。
夜幕降临,圆月高悬,天际挂满星子,甲戊又来禀,林非已到别院外,要进来了。
楚斐然道“引过来罢。”
“是。”
别院外,林非一袭夜行衣,黑巾蒙面,打了个手势,率先从围墙翻进去。
林非身姿轻盈,落地无声,抬头打量院中情况,守卫稀稀散散,并不严。
再往内走,却发现另有玄机。
守卫外松内严,行至里面可谓寸步难进。好在守卫主要分散在主院和一个小院周围。
主院是楚斐然的院子,此时灯火通明,林非瞧了眼就扭开了头。
林非朝小院的方向而去,巡逻之人不时穿梭而过,林非躲躲藏藏艰难推进,待走近了,便瞧见小院外头五步一人十步一岗,难以接近。
林非“……”
林非仗着身形灵活,在换岗间隙冲出去,不想竟有守卫发现他,大喝“什么人?出来!”
林非旋身躲在树后,听着愈发逼近的脚步,纵身一跃,借夜色与树干遮掩,藏入隔壁院子。
落地后,林非粗粗环顾一眼四周环境,隔着墙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哪有什么人?看错了吧?”
“不是,我分明看到了,黑色的……”
“你看到的怕不是只黑猫。”
林非“……”
林非吐出一口气,转身却愣住。
月光下,楚斐然推开房门,迈了出来,走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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