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堂屋门楣上挂着的风灯照耀下,清晰的看到他痛苦不堪的脸上有汗住不断的冒出。
刘翠先从厨房奔出来,早知道田少顷有心疾,没想到会在这节骨眼上发了病,她语气里带着惊慌,“少顷,可是胸痛的厉害?我扶你起来。”
嘴唇已经被他咬出了血丝,心口疼的让他难以承受,田少顷脑子也有些混乱,他伸开手,“不……你去熬药,卿儿她……”
“药已经在熬着,你的身子也要紧。”
心里害怕,刘翠还是俯下身子想把田少顷给拉起来。
马大妮和黄家姐妹从厢房里几乎是连跑带跳的到了堂屋的台阶上,都是一脸焦急和惊慌。
看刘翠拉拽不动田少顷,马大妮急忙搭把手,“翠婶子,田大哥,……他怎么了?”
“他恐是心疾犯了,大妮,花英,咱几个要快些把他抬进屋子里。”
被心疾折磨的田少顷这时神思已经模糊,身子也变的瘫软,她们拉拽着个男人,竟然没能把他拖过门槛。
院子里在这时嘈杂声不断,靳乔希也推门出来。
几个女子正连拖带拽的想把田少顷弄到堂屋里。
这时候,他也不顾这些人的冷眼,身形晃动。
眨眼间,双脚已经踏上堂屋门外的石阶上,“你们让开,我来!”
靳乔希说着话,一手伸到田少顷的腋下,一手伸到他的腿弯,稍一用力,已经把他抱了起来。
几个人都没把田少顷弄进屋里,看着靳乔希的身影进了西屋,她们有些羞愧。
刘翠心知半夜去找程大夫会遭人厌,可又怕田少顷再有啥闪失,她叮嘱马大妮去厨房看着熬药。
她转回家把大奎喊了起来。
听到田少顷病的厉害,真是祸不单行,咋兄妹俩一起病倒,大奎满怀忧虑的和媳妇从家里出来。
娄氏一心都扑在田卿身上,还是刘翠端着药碗进来,告诉她,才知道田少顷竟然也病倒在床。
她听得心惊肉跳,“老天爷呀,兄妹俩都躺下,这可咋整?”
刘翠叹口气,“哎,还能咋整,不是还有咱几个嘛,也只能这些日子多费些心,好好的照顾着,别的也没辙。”
喂了田卿半碗药,守着俩病人,这几人都心慌意乱。
好歹,田卿喝了药没多久,高热又退了下去。
大奎把程大夫喊过来,已经是半个时辰以后。
程大夫看过田少顷,他摇摇头,“大奎兄弟,他是急怒攻心,田家大郎身子亏损,又忧思过度,这田家大郎可不是长寿之相,我的医术有限,只怕会耽搁了他。”
听到这话,大奎心里咯噔一下,去年的洪水已经让他们失去双亲,若是田少顷再有个好歹,卿丫头可咋受住,难道卿丫头的命真的就那么苦吗?
次日。
田卿还是在一往的时辰睁开眼,稍一动动身子,可不得了,浑身上下没一处不痛的,就连嗓子也干涩的厉害。
又躺了会,才缓缓的坐起。
这屋子里的药味咋恁浓呢?
难道昨儿被雨淋病了,怪不得嘴里苦涩的不得了。
拿起放在床边的干净衣裳,正要抬臂去穿,胳膊酸痛的抬不起,她才想到昨日暴雨中和人拼了命。
庆幸她胳膊累伤,那个混蛋被她打的不轻,浑身应该没有多少好肉。
也不知大妮他们在忙啥,这会院子里也一阵安静。
又试了一遍,胳膊连弯都打不得,稍微一动,肉就霍霍的痛,又在心里把那个混蛋给骂了好几遍。
衣裳可以晚些再穿,可这刺鼻的药味却忍不了。
无奈只好放下衣裳,先把屋子里的药味除去。
赤脚走到窗户边,推开了木窗,外面依然下着小雨,清新凉爽的空气扑面而来,猛的打个寒颤,鼻翼抽动着去吸外面的清新滋味。
眼睛瞄到灰蒙蒙的天,她又犯了愁,黄村的那些田还没整出来,这雨却下的没完没了。
垂着脑袋回到床上,俩手互相揉搓着胳膊,田卿想着事情。
又揉又搓的在床上耗足小半个时辰,胳膊才稍稍的好些,缓缓的穿上衣裳。
正在做饭的马大妮看到田卿进了厨房,连个雨伞都不打,急的直躲脚,“卿儿妹妹,你昨夜可是发了一夜的高热,这会可不能出来。”
用手拍拍脑袋,田卿嘟囔着,“怪道脑袋昏沉的厉害,你们倒是给我灌了多少的药,弄的屋子里慢慢的药味。”
大伙都熬个个顶着兔子眼出门,她还嫌弃屋里的药味,马大妮白了舀水准备洗漱的田卿一眼,“你呀,就消停一会,也让我们的心安稳下来。”
“大妮姐,我也想消停,可我肚子不行,我哥和逸儿咋真能睡,到这点了还不出屋。”
匆忙的洗了手脸,田卿唠叨着。
田卿的话,让马大妮的手一顿,转过身子,“少顷哥昨儿也病了,确实在床上躺着,逸哥儿去了翠婶子家里玩。”
“哥哥也病了,我要去看看。”
哥哥的身子是田卿最在意,得知哥哥生病,她肚子饿也顾不得,脚步不停就直奔堂屋。
看到哥哥苍白的脸和眼窝的瘀青,田卿心都开始哆嗦。
在哥哥床畔坐了会,怕打扰他睡觉,她悄悄的出了屋子。
这天的雨一直下到第二日天黑透,才彻底的停歇。
坐在院子里,望着满天的星辰,田卿盘算着再有几日能把树挖完,荒地清理出来。
这场雨虽然让他们兄妹都生了病,可也给她带来很大的好处,沙田和周家村的田隔两日就能种晚稻,整理出的荒地除去盖屋子的地方,余下的她准备种些豆子和高粱米。
最犯愁的还是黄村的那几十亩田,如今还长满了不成庄稼的稻谷和杂草,想彻底的清理出来,恐怕又要许久。
下了大雨,好多绝收的田地都要清理出来,继续种杂粮,镇上的短工怕也不那么好请。
看来,去县里买奴仆是势在必行。
刘翠笑眯眯的坐在田卿身旁,用手指顺着小花的头发。
想好事情,田卿诧异的望着刘翠,“翠婶子,你捡到金元宝了,好一会了,这嘴乐得都就没合拢。”
把闺女抱到腿上,刘翠嗔怪着,“这雨下了两日,门出不去,洗衣裳也不成,上哪去捡金元宝?”
大奎则乐颠颠的说着,“卿丫头,你婶子心思深呢,有好事也不说,就怕人家惦记她的银子。”
刘翠收了脸上的笑,一板一眼的数落着大奎,“嘿,你这刚当个里正,就埋汰人,还来劲了,啥叫心思深,我不是顾着你的脸面,不像有的人,眼皮子浅,八字还没一撇,就嚷嚷的让人知道。”
他两口子也不知道打的啥哑谜,反正田卿是没听明白。
自己满腹心事,也懒得管他们两口子的扯皮事,反正大奎也是个心眼正的,断不会委屈了自家媳妇。
次日。
天气晴好。
安排大奎带着人把后院早整理过的菜田下上稻谷。
这时节天气热,要不了半个月,秧苗就能长成。
这两日,田卿对他的特度更是冷淡,让靳乔希心情很差。
得知田卿要去县里,靳乔希自告奋勇的要当车夫。
镇上的那件事,让田卿心里有了阴影,反正靳乔希在自家白吃白住,让他当个车夫都便宜了他。
见田卿也没推辞,倒是把靳乔希乐坏了。
从马大妮进门,整日的忙得像个陀螺,连镇上都没去过,田卿不想让她受委屈,也把她给带上。
俩人说笑着坐上靳乔希的马车出了佟姜庄子。
一个多时辰,他们已经到了县里。
在县里的大街上站着,田卿有些茫然,她也来过一次,还是直接去了县衙。
不知道能不能把娄婶子交待的事给办妥。
看田卿的眼神,靳乔希还以为她想逛街,连忙讨好出主意,“田姑娘,县里的牙行都很规矩,你要买人,也不需很长的时候,不如在街市上逛逛,吃了午饭再去,兴许还能省下银子呢。”
“扑哧。”
马大妮笑出声来,“你以为买人和买菜一个样,前晌是新鲜的,到了后晌就蔫巴了,赶快贱卖。”
靳乔希冲马大妮伸着大拇指,马姑娘真聪明,“可不就是这个理,你想啊,开牙行的,每日都要养着好多的人,从辰时他们开门,专等着客人上门,可今年年景不好,他们的生意会更差。”
“熬了前晌,他们也开始焦躁,正好我们上门,那价钱不就任我们朝下压啊。”
听了靳乔希的长篇大论,马大妮稍微动动脑子,也明白了几分,这会看他的眼神都有些鄙视。
心里感慨不亏是京城过来的人,够阴险、奸诈。
要是知道马大妮这样想他,靳乔希绝对不会把这话给说出来。
靳乔希的建议,田卿也觉得有理,他们决定逛下县城,买些衣裳、布料啥的,还有前几日给孩子们买的东西,在和那个混蛋打斗时,都丢掉了,更应该补上。
逛了一个时辰,靳乔希就像打自己的嘴巴,他堂堂未成亲的大男人,竟然抱了一堆女子用的东西。
连肩膀上都挂着两块颜色纯正大红绸缎,那是田卿特意给娄婶子稍的。
跟在两姑娘后面,他妥妥的变成了田家的忠实男仆。
看到靳乔希殷勤的跟着她们,买东西时还不时的提着好的建议,田卿对这次带他出来十分满意。
孩子们的小玩意买的比镇上的要好上许多,丫头们的珠花发带更是让马大妮的眼都挑花了。
田卿心里盘算着,娄婶子要的一对银镯子和银钗,还没买。
拦着过路的妇人,田卿嘴甜的问出银楼的具体位置,靳乔希这次前面带路,田卿和马大妮挽着手跟在后面。
哪里有好玩的,好看的都要停下来多瞅一眼。
靳乔希已经到了银楼门外
这俩姑娘还远远的落在后面,手里又买了一些东西。
靳乔希带的东西多,视线不好撞了人。
除了田卿以外,可他压根就不是和人道歉的人。
可对方就不乐意。
看靳乔希满身都是值钱的东西,杨莲拉拽着他,嘴里愤愤的指责着,“你这人也真是的,走路都不长眼睛,撞了人连句话都没有,有钱就了不起?就可以目中无人?”
崔庆和总觉得眼前的男人有些面熟,偏想不起来,他不愿被人像猴子似的围观。也怕岳丈家的人发现他带个女人招摇过市,“莲儿,算了,反正又没啥事。”
杨莲自搭上崔庆和,日子滋润,吃喝穿戴和平素那可是天上地下的差别,再加上用了上好的脂粉,说话又软绵绵的。
反观靳乔希,穿的是田少顷的棉布衣裳,身上挂满了东西,偏还一脸傲气,落在路人的眼里就是活脱脱的狗仗人势的大户人家的奴才。
无论啥时间、啥环境,永远不缺乏看热闹挑事的。
围观的人七嘴八舌的数落着靳乔希,看到崔庆和身穿衙门的衣裳,其中也有别有用心的人恭维、巴结杨莲。
有人附和替他们说话,最爱生是非的杨莲有怎肯罢休,她摇着崔庆和的胳膊,娇滴滴的开了口,“庆和,这人如此无理,咋能算了呢。”
被个没品的妇人缠上,听了不少恶心话,又被这妇人讹诈,靳乔希也是够够的。
他黑着脸,压制着心里的火气,“我是碰了人,可这是大街,互相有些磕碰也是难免,你不算了,难道还要讹诈我不成?”
被揭穿心事的杨莲脸色通红,却强词夺理的替自个辩驳,“呸,哪个要讹诈你,你撞人道个歉,总不用人教你!”
田卿她们这时也走了过来,看到银楼门前围着一小群人。
有点耳熟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不会是靳乔希那蠢蛋又惹了是非吧?
田卿她着马大妮挤了进去,果然看到靳乔希一脸怒气的对着一个女人。
本事见长,竟然和个妇人勾搭上了?瞧着这妇人的腰身必定年纪不小,这口味也有点太那啥了。
“就是,人家小娘子又没说错你。”
“做个奴才还能这样嚣张,可真了不得。”
暗戳戳的腹诽着靳乔希,田卿扫了眼围观人群对靳乔希的讥讽和挤兑。
被人当做奴才,靳乔希的脸青了白,白了青,俩抓在怀里抱着的木盒子上,手上的骨头咯吱咯吱响个不停。
杨莲听到这声音,看到靳乔希手背青筋凸起,仿若受惊般的朝崔庆和投去委屈的眼神,“庆和,他捏了手掌,要打我。”
这可怜兮兮的眼神,崔庆和还没啥,却让那几个男人都起了怜香惜玉的心。
“亏了心的人才要伸手打女人,你这人也忒没人性!”
“对对,好男人就不能打女人的!”有个犯二的竟然把好男人这仨字个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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