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行止推进门时,三步并两步地冲到姜云峰的身侧,没了骨头,八爪章鱼一般贴在他的身上,一径撒娇的模样,“阿峰,安式微她欺负我!”
安式微受不了撒娇女人的娇嗔,伸手捻了一下刘海儿,毫无保留地赠给对方一个大白眼,“顾行止,明明是你欺负我好吗?少装清纯无辜受害者了!”
于是,顾行止开始无限魔音贯耳,撒泼耍无奈,“就是你,就是你,就是你欺负我,阿峰……”
看戏三人帮在一旁不吱声儿,眼睛滴溜溜地在他们身上扫来扫去,乐得看戏,一齐笑得快喷出苦荞茶。
安式微无奈地笑了,顾行止本就是小孩儿心性,爱胡闹,既然笑闹开了,索性就陪她玩儿。猛地拍桌,急了,“顾行止,别以为你有男朋友就可以扭曲事实,胡乱攀咬,你再这样,当心我揍你啊!”
顾行止吓了一跳,细细打量她的神情,讶异于她眼底的玩味,她竟然少见地肯配合自己唱戏,怔忡了两秒,从善如流地继续撒泼,“阿峰,你看她!”
姜云峰注意到了顾行止递给他一个隐晦的眼神,心中了然,随即佯装愤怒,“安式微,你居然敢当着我的面欺负我女朋友,我可告诉你,除了阿止,我对其他女人可没有绅士风度的啊!”
安式微不以为意,反倒狠狠地瞪了姜云峰一眼,“你给我闭嘴!我们女生说话你一大老爷们插什么嘴!要脸不要!”
姜云峰在女生面前从来都是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少有被女生噎得说不出话,顿感舌头打结,心下觉得自己上辈子肯定是欠了她们姐妹二人的情,这辈子打不得骂不得,不能轻易得罪。
当即将矛头对准事不关己的看客之一,本着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的原则,扬了声调,“苏欧,你女人欺负我女人,你也不管管。”
苏欧懒洋洋地靠在沙发背上,两条长腿在桌下随意交叠,舒舒服服的坐姿,原本面沉似水的面容因为姜云峰的刻意强调“你女人”而骤然泛起阵阵温柔涟漪。
然而还没等他说话,安式微又嘴欠插了句话,“说我就说我,扯别人干什么,我就欺负你女人了,怎么着吧!”蓦地顿了顿,皱起了眉,“你女人?不对啊,要不是我当初让着你,我家辛苦种的白菜能随便让你拱,少在我面前大呼小叫的。”
顾行止听着这话怪怪的,避重就轻地嚷了一句,“微微,说谁是白菜呢,我可是青春无敌美少女!把我比喻成白菜多掉价啊!”
姜云峰“……”
苏欧对安式微说的话深表赞同,n右手从身侧的架子上取过菜单薄,放到安式微面前,慵懒又舒服的语调,“今天是这位猪请客,你可以狠狠宰他一次。”
安式微深以为然,“嗯”了一声,苏欧颇有耐心地当上了服务员,细长的指在菜单薄上游移,只给她介绍齁贵齁贵的菜品。
姜云峰欲哭无泪,心疼自己钱袋子快保不住了,死死地盯着苏欧,哀怨的眼神几乎穿透镜片。痛斥某人妇唱夫随,为了哄自己的女人高兴,不顾念兄弟的情义。
安式微毫不在意地点了几个大菜,在翻看甜品栏的时候反射弧终于成功着陆她的大脑皮层,才反应过来姜云峰刚刚那番意味深长的言论,转眼看着苏欧,问道“不对啊,我什么时候变成你女人了?”
两人的距离挨得很近,近到带着丝丝缕缕暧昧的嫌疑,安式微下意识地移开几厘米左右的距离。
“难道不是吗?哪有异性朋友像你们两个这么亲密的?”顾行止娇笑地看着他们。
苏欧的左手臂搭在沙发檐上,在安式微重新靠回沙发背后,尤其是两人低着头,一起翻看菜单,隔着一拳之距,落在外人眼里,像是苏欧揽着她的肩膀,有说有笑的模样,亲昵得委实过分了些。
安式微不置可否,淡淡地说“楚翕呀,我跟他更亲密,就差黏在一起了。“
似乎,有一道冰凉的目光。
楚翕惊觉,转眼对上了苏欧的视线,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呃……我跟微微并不亲密的,要是一起上下学就算亲密,那老虎还经常摸微微的头,那怎么说?”
老虎被莫名其妙的点名吓到喷了茶,干脆结巴上了,“我,我……”
心里的那个老虎嘴皮子可溜了,刹不住闸一样,但又不好意思放在明面上说那是意外,只是意外,他可以解释的,那一次是自己喜欢的女生向苏欧表白,他实在气不过,当着苏欧的面,打着气死他的名号,故作姿态地摸了安式微的头,还不止一次,还大言不惭地向苏欧抬下巴,报复手段实在是幼稚。
顾行止笑嘻嘻地看着安式微,感慨万千,“还真看不出来啊,我们微微长大了,居然跟这么多男人都有一腿。”
安式微无语,翻翻白眼,“我跟你还有一腿呢,上下学吃饭睡觉摸头捏脸都有了,都快长到一起去了。”
顾行止挑挑眉毛,笑得狡黠,“我们两个都是女生能一样吗?”忽而指向三个懵怔少年,“说,你们三个是不是都对我家微微有意思?”
安式微哭笑不得,连忙摆手说“没有的没有的,我的小姑奶奶,您消停一下成吗?别乱点鸳鸯谱了好吗?”转头跟他们三个无辜少年道歉,“大家别介意哈,这个女人就喜欢疯闹,听听就算了。”
顾行止不依不饶,“谁说我在乱点鸳鸯谱的,你自己好好想想,他们三个人当中有没有那么一个人对你有什么不轨的想法?”
安式微皱起了眉头,没好气地说“差不多得了啊,玩笑也要适可而止,姜云峰,好好管管你女朋友。”
顾行止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在唱独角戏,当事人挑了一下眉,平心静气地当起了局外人,仿似整件事于他而言皆是浮云,不值得花费心思。
她有些气恼,附在姜云峰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又略微生气地看了一眼安式微,良久,才回过神来,恢复了正常的状态,找了些话头,同看戏三人帮聊了起来。
有些事,难道真的就此尘埃落定?可是,她不死心,执拗地希望自己能做一点有推动力的事情。
菜陆陆续续地上桌,顾行止借口要去看看外面阳台布置的多肉植物,拉着姜云峰出去了,尔后苏欧看了一眼手机,迟疑地起身迈步出去。
顾行止沉声问“苏欧你到底怎么回事儿,光我们几个唱戏,你也得积极主动配合,这方面你真的需要跟阿峰学学,什么叫没脸没皮。”
姜云峰一天之内听到这么多关于自己的贬义词,有些消化不良,苦着脸说“阿止,我哪有没脸没皮,我,我脸皮可薄了。”
顾行止捧着他的脸安慰,“乖,你别打岔。”随即正了色,“苏欧,我们可是真心希望在她身边的人是你,自从出了韩诚那档子事儿,我这两天老是想东想西的,晚上还做噩梦。有那样一个危险人物在韩诚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做出伤害微微的事情,你如果真的喜欢她,就不要再退缩了好吗?”
苏欧双手插兜,面无表情地侧头遥看远方,不吭声。
姜云峰大概知道他不说话的原因,刨根问底道“苏欧,你的心结都已经解开了,为什么还要畏畏缩缩的?”
苏欧原本平静的脸色硬生生地添了几分柔和的色泽,轻声开口“这种事情顺其自然吧,更何况她已经原谅韩诚了。”
然而苏欧的话音刚落,姜云峰脸色一变,眉头倏地一皱,“你知道顺其自然只是退缩逃避的光鲜说辞,人往往只有在放弃努力的时候才会说顺其自然,若是你真的要这样,你可能这辈子都没有机会了。”
苏欧听了,转眼看着姜云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吃饭的时候,苏欧看到安式微正在低头喝汤,别在耳后的发丝不安分地垂落,险些沾上油渍,早料到会这样,特意找顾行止要了发绳,右手托起她的发,左手拢过其他散乱的发丝,在右手汇合,缓缓的动作温柔地扎起低马尾。
顾行止见状,扯下自己的发绳,撒娇道“阿峰,我也要你给我扎头发。”
姜云峰宠溺地笑着,接过发绳,学着苏欧的模样,开始倒腾女友的头发。
众人唾弃,还吃什么饭,看他们秀一下恩爱就已经饱了。
安式微有些不好意思,转头说“我自己来吧。”
苏欧严肃地说,“别乱动,扯到头发可别喊疼啊!”
安式微觉得自己面上大抵有了可疑的微红,她感觉到自己的头皮酥酥麻麻的,心也是酥酥麻麻的,他为她扎头发,想必是不想看到她刚洗的头发沾上油渍显得邋遢。
过往的一帧帧片段瞬间清晰呈现,他对她这样好,好到离了他竟有些不适应,这种感觉就好像是误食了毒品一样,上瘾而不自知,尔后发作起来才知厉害,可那时,离不开了又该怎么办呢?
顾行止打趣道“啧啧啧,小唐甜,你学到了吗?下次出门的时候一定要记得散着头发,吃东西的时候万一有喜欢你的男孩子替你扎头发呢。”
唐甜眼睛水汪汪的,点头道“嗯,我学会了。”
安式微嘟囔道“什么跟什么嘛!”没有过多纠缠这个话题,低头用汤勺不停地喝汤,堵住自己的嘴。
顾行止见安式微不为所动,有些急了,脑海里粗略构思了一个故事,饶有兴致地讲述,“这样吧,我给你们讲一个故事吧!很久以前,有一个美丽温柔的公主,她的性格嘛,说好听点是单纯善良,说难听点就是蠢笨如猪。因为国王和王后的小心呵护,她一直无忧无虑地生活着,直到有一次遇到一个王子。她无意间喜欢上了那个王子,喜欢到无法拥有,原因是那个王子并不喜欢她,尽管他们一直生活在一起。在一次狩猎游戏中,这个公主和王子邀请的异国公主不小心掉进了埋伏的陷阱里面,不幸的是豺狼也掉进去了。手里的猎枪已经没有子弹了,王子只能选择救一个公主出来,他选择了那位美丽绝伦的异国公主,抛弃了公主。”
安式微黑线,这个故事怎么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呢?
老虎听得糊涂,问得明白,“那个王子就不能把豺狼解决了,这样两个公主不就都可以救了吗?”
顾行止带着怒气,不是对老虎的,而是对故事里的王子,“别打岔,那个王子就是一废物,打不过豺狼,只能带一个公主跑。”
老虎恍然,“哦,这样啊,那后来呢?”
顾行止接着说“后来公主被赶来的骑士救下,有惊无险,但骑士受了重伤。话说那个骑士,他偷偷爱着公主,默默保护着她,却眼睁睁地看着公主原谅那个王子,也不跟公主表明心意。这个公主习惯了骑士对她的好,却眼瞎心盲,看不到骑士的爱意,偏偏要执着一厢情愿,你们说是不是像猪一样蠢?”
唐甜说“那个骑士要是能勇敢一点儿就好了。”
老虎说“那个公主要是能感受到骑士的爱就好了。”
一个希望男方主动,一个觉得女方会意,不同视角,不同结论。
安式微不以为然,揶揄道“骑士自己不表明,那个公主就算感觉到了也会觉得是自作多情,万一她会错意了岂不是很尴尬。”
话音刚落,苏欧倏地手一顿,搁了筷子,目光潋滟,认真问道“你也觉得骑士应该勇敢一点吗?”
安式微点头,眉眼弯弯,“既然王子并不喜欢她,骑士为什么不把公主解救出来呢?”
其实,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是那个傻傻的公主,卑微地喜欢不可得的王子,并不是每个人都像那个公主那样幸运,有骑士深沉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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