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服帖帖,这一晚上还真是服服帖帖。但服的不是她,是他。人有七情六欲,面对喜欢的人无法自拔的想亲近也是正常。
但当你无法自制的时候她还非要你自制,怎样都要由着她来,这可真是要人老命。胡闹任性,反复折磨的他一双眼睛已经发红,奈何他还得哄。
又一次她伏在他肩头喘息,他猛的坐起身子又她软绵绵的被按了下来。
他苦笑着在她额头上吻了吻“我错,都是我的错,你乖乖的好不好。让我来……”
明显不好,她想歇就歇一会儿,全然不管他手背额头暴起的青筋。无奈他把能说的好话都说尽了,也把该招的都招了。
“我错了好不好,这些事本与你无关,我就是这样的命。而且救你是我自己的决定,跟你没关系,不想这些,好不好?”
还是不好,她又不肯同他说话了。抱也不行,她又把自己缩成了一团藏到了被子里。
他苦笑,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本来也怪不得她,他清楚得很,一直不说就是不想叫她知道。
但他们之间始终无法绕开这个坎,起因是十年前救她时,他用自己的血解开了封印,为这点,她一直胡思乱想,每每提到又不肯说。可救她之前,他也解开过一次封印。
那一次是为了蛇口下的凤栖百姓,那是师父的故国,粉身碎骨也不能视而不见。第二次才是为了她,一个天生天赐,灵气天成,但不知因何出生在凡间的小姑娘。
那是他在碧华峰藏书阁偶然看到的一个方法,用他的血覆盖镇魔咒可以暂时使镇魔咒失效。因为他的血至凶至煞,覆盖镇魔咒上,可以引出他体内的魔刹。
这等于打开他心口上的一道门,放他藏在心里的鬼出去作恶。他很讨厌那个自己,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会这样做。这个方法也也不可以用太多次,他的血会彻底破坏镇魔咒。
但那一次,短短时间他用了两回,才导致镇魔咒的彻底崩溃。他心里的魔鬼一时没了限制,开始渴望鲜血与杀戮,是他一手促使自己变成了自己最害怕的样子,其实谁也怪不得。
是他自己的错,他如何不清楚。那一刻,世间的魔类也感受到了他的存在,追寻着他气息聚集在了碧华峰上,这也是十年前那一次魔群入侵苍穹的起因。
他夺走了那个人的命数与运道,打赢他时在天道上也彻底取代了他。完全魔化的他是这世间一切魔的主人,完全掌控着他们的生死。
碧华峰他微微动念,就可以让一个恶别的魔生不如死。这一点毫无理由,万物相克,就如同猫鼠。说来就是天命,他拿了他父亲的天命。
天命在,但他一直藏在镇魔咒之下,所谓天命也感应不到他。那些以为没有天生克制的魔,疯狂争夺魔域的至尊之位时,也还不知道这世间还有个他。
当他的气息忽然之间暴露,魔域的风起云涌。无数各怀心思的魔类感应到他,率领大批魔徒入侵苍穹寻找他。
那时整个苍穹一脉生灵涂炭,他所在的碧华峰更是惨不忍睹,规模远非这一次可比。
他更是犯下了无可挽回的罪孽,甚至想过一了百了。
“你一直吃醋我待旁人好,你可知我只真心待过两个人。”
“两个。”姬珀被子里露出了小半个头,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还有谁?”
他沉默片刻,叹了口气。“一个我亲自带大的孩子。”
苍穹惯例十年遴选一百人,他从前一向好坏参半。好的是正常通过选拔的新修子。坏的那一类,都是他在各地捡回来的孩子。是无家可归的人。
这些人没有过人天赋,也没有在这个乱世中安身立命的资本。孱弱如浮萍一般,乱世中随水而流。他们多数自出生就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任由自己听天由命。也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被风雨消磨殆尽,然后无声无息的消失,也从不渴望有人在意,反正他们生来就受不到老天福泽的庇佑。
这一类,只要他遇到就带回来,混进那些天之骄子中,然后任其优胜劣汰,大浪淘沙,留在自己身边。反正也不过就是多双筷子,给吃饱穿暖,再给个遮风雨的住处。碧华峰这么大,住的下。他勤快些也养得起,并不难。
他就是个俗人,甘愿守着碧华峰。没有手握天下的野心,也没有是是非非的大义。踏踏实实的想些柴米油盐,养着这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若说心愿,也就仅此而已。
算上她,这些由他所救的孩子里,只有两个对他而言最特别。她是她,另一个叫小六。
“亲自。”姬珀没有理会他老人家的悲凉,嘴里咂摸了一会儿这两个字,挑眉看他。“哦,那他很讨人喜欢么?”
青隐看她没说话,心里很无奈,她就喜欢醋这个。往常他一定要哄一哄,与她说“你最乖,最讨人喜欢。”事实如此,但想到那个孩子的死,他又心涩到说不出口。
沉默等于默认,姬珀很用力看了他一眼,慢吞吞的从被子里爬了出来。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一点一点蹭进了他怀里。狐狸絮窝一般蹭出了一个舒服的位置,躺的安安稳稳再看他一眼,然后很不经意的随手抓了一把他的头发玩。
她玩的很专心,只是随着他沉默的时间变长,眉头会慢慢蹙起,手上也开始使坏,试图把他的头发打成死结。
她看的见他的沉默,但不见他肚子里的愁肠,只好不道讲理。
青隐一叹,拉过被子把她盖严实了些,不老实的手也塞进了被子里。“那个孩子有些特别,天生心智有损,我于心不忍,就把他放在了身边。是男孩……死了,别醋。”
姬珀一顿,青隐又把她搂紧了些“我本来就罪孽深重,也一直无甚所求。只想好好养着碧华峰大大小小的孩子。但……我高估了自己。”
同道们说他不作为,他无所谓。逐流说他俗,他也认。妙隐说他散漫无志气也无妨,事实如此。论风气,其余四峰的弟子,男修仙风道骨,女修高不可攀。
此处弟子纺织绣花,烧水煮饭,买卖吆喝,街头卖艺,不成体统,自由散漫。
只有读书识字是这里的底线,除了这点不可犯,其他随意。修不修行,修为高不高,所谓造化全各人,全凭自愿。
他会严厉,但不强求他们有大出息,能识文断字,能生计,能辨别是非就好。来日当了爹娘,也能与孩子说一说弟子规,三字经。
但由于受他俗气影响,每每下山,该意思一下做些正事的时候。他们总是无视旁门学子的鄙视,任劳任怨的去做些生计买卖,张口钱,闭口米。自作主张的替他们这个散漫的峰主分忧。
他们天资本就比旁人差,很多本来就不适合修道。但都被他自作主张的带回了碧华峰。可那时他并未想过有一日他们会因他的决定而死,更未想过他们中更多的人会死在他的剑下。
是他高估了自己,才一时犯下了无法挽回的罪孽,这如何怪的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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