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恍惚惚醒过来的时候,天光正大亮,刺的眼睛疼,海兰珠闭了闭眼,好一会儿才适应。
稍稍偏头,左肩的伤口被牵扯住,疼得她低吟出声。
“您醒了?”
海兰珠抬眸,眼前是一个陌生的面孔,小脸圆圆的,眼睛如月牙弯弯,长辫青衫,作府中侍女的打扮。
“我先给您倒水。”
她急急的跑到桌边,倒了一杯温水过来,放在旁边的小几上,又扶着她起身斜倚在身后的软垫上,海兰珠咬着唇,这身子稍稍一动,伤口就火辣辣的痛。
“我是喜格,这几天都是我照顾您。”
喜格端过水杯,用小勺子舀了一点水,触到海兰珠唇边,她慢慢抿下,如此几番,喝了小半杯后才算停住了。
“已经去叫大夫了,马上过来给您看伤。”
海兰珠微微点了点头。
“嬷嬷的粥快熬好了,过会子就端过来。”
“嗯。”
喜格见她垂着眸,神情怏怏的,忙道:“姑娘,是不是伤口疼?这只能忍忍了,过段日子就好了。”
“我睡了几天?”海兰珠望了一眼窗外,淡金色的阳光透过镂花窗,洒落了一地斑驳光影。
“已有三天了。”喜格起身,将她身上的锦被往上拉了拉,“天还冷,仔细着凉了。”
布木布泰坐在妆台前,手指捏着一枚小小的钢珠,出神得看着。
“格格,这钢珠有什么问题吗?您已经盯了它小半个时辰了。”苏茉儿走到她身边,疑惑的看着她指尖上的钢珠。
布木布泰摇了摇头,将钢珠收进了一个红木盒子里。
“那位姑娘醒了?”
苏茉儿愣了一下,随即反应了过来,“午间醒的,听说伤势很重,请了城里最有名的大夫来诊治,贝勒爷还送去了不少的名贵药材呢。”
“奴才瞧着,她也真是够倒霉的,一个女子,能招惹上谁啊,怎地三番两次的被人害?”
“三丹也没了……这府里,看来也不够安全,怎么给贼人潜进来了?可怕……”
苏茉儿又开始絮絮叨叨,布木布泰撇了撇嘴。事情的真相自然是被贝勒爷封锁了,就连姑姑也不知情……
当然,更深一层的真相,甚至贝勒爷也不知道,只有她,亲眼所见。
布木布泰将红木盒锁进了抽屉,眸光逐渐暗下来。
“苏茉儿,你待屋里守着,我去看看她。”
“啊?奴才跟您一起去呀!格格要不要提点东西过去?”
听到最后一句话,布木布泰噎了噎,脑子里想了想,才道:“我这里哪有什么好东西……拿出去也不嫌寒碜?”,她又指向桌上的针线篮,“你且把我的那个荷包赶快绣好,我急着要呀。”
东苑离她的院子倒是不远,布木布泰一路走过去,没想到遥遥看到了守在院门口的阿奈和阿穆,她忙收住脚,寻了一处隐蔽之地藏住了。
想来贝勒爷也不会多待,过一会子就会离开,届时她再进去……布木布泰一边竖着耳,一边思量着。
今日风不大,倒也有些冷,她紧了紧颈上的毛领子。
“您在等阿玛?”
背后乍然响起一道声音,吓得布木布泰一抖,下颌上的汗毛直竖起来。
她慢慢回过头,却见豪格正站在离她五步远的树下。唇角颤了颤,真是人吓人吓死人……
“等贝勒爷走了,我想进去看看那位姑娘。”布木布泰稳住心神,如实说道。
豪格纳闷的看了她一眼,也没再多问,轻轻一颔首,便朝前走了。
约摸过了一刻钟,院前响起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待愈来愈远直至消失后,布木布泰才探出身子,迅速的走到院前推门而入。
几道着白甲的身影猛地闯入眼帘,布木布泰哽了哽,她深吸一口气,淡定地抬起左脚迈入了门槛。
是她太冒进了。
院内竟然还有侍卫把守,天晓得他们为什么不站门口,不然她就不进来了。
“大福晋挂念姑娘伤势,但因染了风寒不便前来,所以让我来代为探望。”
侍卫思索了一番,便侧开身子让了道。
“喜格?”
喜格正拿了药碗出来,乍然见到布木布泰,不禁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给侧福晋请安。”
“我来看看姑娘,你先去忙吧,有事我叫你。”布木布泰有些后悔,应该把苏茉儿带来的,让她杵门口守着。
“我就站门外,您有事喊我一声就成。”喜格顿了顿,想到了刚才的情形,又补充了一句,“姑娘重伤,没有力气说话,还请福晋体谅。”
“噢,没事。”布木布泰打量着喜格的神色,隐约猜测到了什么。
她缓步走进内室,就见海兰珠倚在床头,疲倦的闭着眼,伤病没有减损她的容色,反倒多了一份脆弱美感。
布木布泰小心翼翼的坐到床沿上,目光落到她的左肩上。
海兰珠一直以为是喜格,直到一股陌生的香味袭来,她才疑惑的睁开眼,“布木布泰?”
布木布泰瞟了一眼窗外,遂压低了声音,“都进了贝勒府,为何还瞒着我们?”
“我本就是偷跑出来的,你又是何时发现我的?”海兰珠说话有些吃力,语速比平时慢了不少。
布木布泰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叹道:“哥哥送你出来,本意是想让你远离虎口,没想到……”
她拍了拍自己的脸蛋,目光有些飘远,“外面的天地虽大,却危险,尤其是对我们这样的漂亮女子。所以,还是躲后宅里安生。”
海兰珠愕然的看了她一眼,不禁笑了笑。
“你被汗王救了一命,以后这条命还要赔给他,这可真是大福又大祸。”
“没办法,福兮祸所伏。”海兰珠长睫微垂,手指一圈圈摩挲着锦被上的花纹。
布木布泰看向她的左肩,“所以,为了你的以后,那天的事莫要告诉贝勒爷。”
海兰珠眼眸一震,惊讶的看着她,“你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