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云铮闻听消息和坤娘急急赶到,一看秀姑已经见红破水,早产在所难免,连忙准备一切生产的物什,临时就把原来胡母曾住的内间当作产房,预备接生了。
秀姑被阵痛痛醒之后,大哭不止,口中大喊着“哥哥、世衡”,哭得声嘶力竭,昏天黑地。
玉锦坤娘听她哭喊世衡都能理解,可是不住口地哭喊哥哥却让人不解。
玉锦忍不住在耳边偷问“细妹,你哥哥是谁?”
“我哥哥,正是翼王啊!”
玉锦坤娘大吃一惊!
就连正在行针的云铮也不小心扎歪了穴位,秀姑不禁“啊”地叫了一声。
玉锦忙捂住秀姑的嘴,对着耳朵说道“妹妹不可大声呼喊,若被外人听到,可不得了!”
秀姑猛地惊醒,若是被人知晓,不但自己的命保不住,两个孩儿也是必死无疑,更何况还会连累婆母娘和何家。
然而她心中酸痛不已,不敢呼喊,只能暗自流泪。
云铮缓缓行针,对秀姑说道“永活她娘,你这是头胎吧?”
秀姑忽然扭过头,不承认吧,云铮是大夫,难以隐瞒,承认吧,那永活的身份就会暴露。
她不知该如何回答。
玉锦看出她的为难“云铮,你就当是头胎来医吧!”
云铮望了嫂嫂一眼说“知道了。”
云铮又隔着衣服轻轻摸了摸胎位,说道“这孩子不到日子,胎位尚且不正,此刻若是生产,只怕比较难。”
玉锦慌了“那可怎么办?”
坤娘道“云铮,可有办法移一下胎位?”
云铮道“办法是有,只有怕有些妨碍。”
秀姑立时明白了“姐夫,我天国男女平等,不必顾虑。”说着竟将自己上衣解开,露出肚皮,吓得玉锦忙用锦被盖上胸部和腿,怕她着凉。
云铮让坤娘找了一块柔软的棉布,铺在秀姑肚皮上,而后又在手腕处,足三里及各处扎上针,对秀姑说“你要放松,不要害怕,我现在将胎儿位置扭转,可能会有些疼痛,你且忍住。”
秀姑道“不妨事,姐夫,都听你吩咐。”
云铮还没见过如此刚烈的女子,心中暗暗钦佩。
他闭一闭眼,定一定神,便用双手在肚皮上找准位置,右手慢慢将胎儿臀部上移,左手扶着胎头慢慢处移,中途又将胎儿倾斜一下,秀姑只觉肚子里有东西渐渐立起,鼓起老高,而后突然一轻松,肚皮又低下许多。
只听云铮舒了一口气说道“好了,坤娘,你去叫厨房炖好人参鸡汤,吹凉了端来,另外备好热水,毛巾,剪刀,孩子的衣物包被等物。”
又对玉锦说道“嫂嫂,你可会接生?可有请产婆子?”
玉锦道“叫人去请了,只是石湾的产婆不在家,去了芝田她娘家,听说她娘家有亲戚生孩子。现在叫人去清溪请产婆子了。
我虽然并不会,只是二妹生孩子的时候我也在,二妹生了三个了,看也看得差不多都懂了吧。”
“此刻再等产婆子已来不及了。这样,一会你和坤娘为细妹接生,我就在产房外等候,若顺利就好,不顺利有事立刻叫我。”
“好的,放心,你出去吧!”
坤娘叫厨娘端了鸡汤进来,自己也和丫头一起把其他物什都准备好拿进来了。
玉锦端起鸡汤”细妹,你就着我的手喝两口,有力气了咱们就开始。“
细妹看了看鸡汤上泛着的一层油,觉得有些发腻,然而此刻也不能太矫情了,就闭眼猛喝了几口,复又躺下。
玉锦对坤娘说道“坤儿,你让细妹抓住你的手,不可怕痛啊,我们先试一下,细妹,你不要用力,听我的口令再用力。好,一二,用力!~~~好,停!休息一下!”
玉锦和坤娘在产房里忙活,这边战豪和娘在堂屋坐着等候消息。
战豪百思不得其解,就问娘”娘,这位就是世衡的娘子吗?“
何母说道”是啊!来家快三个月了吧!来的时候浑身破衣烂衫,怀里抱着一个,肚子里还有一个,听说路上颠顿了两个多月,一路要饭回来的。
刚到家门就累晕了,可怜的孩子!
也是调养了好些日子,身子方才好些,如今骤然听到噩耗,这又早产了,也不知道这母子的命怎么这么苦!“
战豪又问”她一直叫喊世衡、哥哥,她哥哥是谁?“
”未曾听说过。住了许久,未曾听她说过娘家一个字。“
”您看她像什么人?“
”她举止端庄有礼,落落大方,不是小门小户的孩子,定是个大家子的闺秀。”
战豪心中已自猜出了七八分,怪不得听到石达开和世衡的消息,她这么大的反应,原来她极有可能是石达开的亲妹妹!
“咋啦?这闺女的来历有啥毛病吗?”
“娘,她应该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唉!她的身世命运也苦,家里人都没了。”
“唉,可怜的孩子!以后多照顾照顾她们娘们吧!老的老,小的小,世衡死得这么惨!”
娘说着,眼泪就流下来了。
“世衡从小和你一起长大,不是世衡在咱家,就是你在他胡家,你俩人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如今没想到那孩子竟然可怎么跟胡家大妹子说呢!”
此话说起,战豪心中更加难过,伏在娘腿上竟呜呜地哭了起来。
何母此时无言安慰战豪,就让他好好哭一场吧,她抚摸着儿子的头,默默地也跟着流泪。
谁家没有个伤亡的亲人呢?老头子去世这几年,她不也是一把辛酸泪吗?
战豪不在家,她和锦儿也是泡在苦水和泪水里过来的啊!
娘俩正哭得伤心,只见胡母拄着根拐杖让厨娘扶着过来了,忙迎上前去。
胡母伸出手想要抓住何母“亲家姐姐啊,细妹咋样了?生了吗?”
“快了快了,别着急,我那女婿也在这看着呢!”
“啊,哦,云铮在哪,那我放心了。亲家姐姐啊,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发动了呢?还没到日子嘛不是?”
何母忙宽慰道“唉,细妹来送吃的,正好赶上战豪回来了,我们都忙着说话,也没顾上去迎她一迎,谁知道绊着门槛了,闪住了胎气,大妹妹,对不住啊!”
胡母怨道“我就说不叫她自己来,不听我的,非说自己结实,不怕,瞧瞧瞧瞧!这孩子也是个不省心的!”
何母赶紧捧过茶递给胡母“大妹妹你喝口茶,不妨事的,别说她了,都怪我们没有招呼好。”
胡母见说,意识到自己若再埋怨,会让何母愧疚,于是不好再说啥了,转了个话题道“你是说战豪回家来了吗?在哪里?战豪?!”
战豪把手放在胡母手中,说道“大娘,你眼睛咋啦?你咋看不见了?”
胡母摆了摆手道“不中用啦!看不见啦!”
战豪觉得心中难过无以言说,胡母打小看他长大,跟自家亲人一般疼他,如今世衡不在了,可怎么跟她交待啊!
正在述说的当儿,忽听得产房中“哇哇”的哭声出来,云铮忙跳起身进了产房。
胡母和何母立刻站起身来,抱在一起“生了,生了!生出来了!”
不一会,玉锦抱着孩子出来了,喜孜孜地对胡母说“大娘,恭喜您得了个大胖孙子!”
胡母高兴地眼泪都流出来了,双手颤微微地摸向孩子的头,玉锦拉着她的手摸了摸孩子的头,脸,又掀开被子给她摸了摸,胡母这才放心地转头向大家施礼,双手合十拜下去“谢谢亲家了!谢谢云铮战豪,谢谢玉锦!谢谢你们了!”
何母也开心地说“哎呀,母子平安,比啥都强。我看别挪动了,就让细妹在此坐月子吧,这里人多,好照应!”
胡母又拜下去“谢谢亲家姐姐,谢谢了!”
此刻坤娘也出来了,云铮正在里面给细妹施针,坤娘给胡母道了喜,净了水,把那熬好的参鸡汤又端进去一碗给细妹补体力。
战豪把母亲和胡母一起请进堂屋里并排坐下,然后拉着玉锦双双跪下,郑重说道“娘,大娘,从今后,你们都是我何战豪两口子的亲娘,弟妹就是我何战豪的亲妹子,两个娃就是我何战豪的亲侄子,啥也不必说了,我愿意奉养二老到百年!”
战豪和玉锦双双叩首,跪倒不起。
胡母见此光景,知世衡再也回不来了,大家都不明说,是怕她难过。
然而此去多年世衡不回家,自那日细妹独自带着孩子回来,胡母已知世衡再不能回来了,早有心理准备。
只是细妹身怀有孕,不能让孩子担忧,所以她未曾表露,其实内心清楚明白得很。
此刻她两泪交流,双手扶起战豪和玉锦,说道“好孩子,从今后,你们就是我的亲儿亲儿媳妇,咱们啥也不说了。起来。”
战豪和玉锦见大娘通透,便不再执拗,方才站起身来。
且说坤娘给细妹接生时腹中胎儿也已有七个月了,这算算到了年下,孩子就该出生了。
云铮和坤娘都盼着这个宝贝闺女的到来,连小娘也为小小姐准备了一大堆的衣服被子,多得放了整整两大箱子。
娘俩有空就坐在一起做针线,一想起儿女在膝边团团围绕,就开心不已。
转眼已到了年根,云铮把医馆的事务清理了一下,打算先关门几天,过了年再开张。
算着女儿就要出生,自然是要把坤娘生产的东西都先备齐了。
腊月二十四这一天,按规矩是要打扫房子了,过了今天,各家各户都要准备过年的吃食了。
厨娘和小厮还有院公们都动起手来,连放假在家的少捷和少诚,还有叽叽喳喳的小少康都参加了劳动。
坤娘和小娘把箱子里的衣物也都拿出来整理,正在忙碌的时候,坤娘突然感觉身体有了异样,刚一抬头,羊水便破了。
她连忙招呼小娘“小娘,坏了,羊水破了,裤子湿了!”
小娘连忙一迭连声叫云铮“云铮快来!坤娘要生了!”
谁知此刻云铮并不在家,上集市上买对联逛去了。
小娘打发少诚上集市找他父亲,这边厢把坤娘扶在床上。
小娘叫厨娘不要再打扫了,立刻准备生产用的东西,厨娘也不敢耽误,进厨房烧水烫布和剪刀去了。
少诚跑到集市上,转来转去,好容易找到云铮,拉着就跑“爹快回家,娘要生了!”
云铮听罢慌忙往家跑,刚到家里,就听见“呜哇呜哇”的声音,孩子已经落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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