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家另一间屋子里。
聂子洵穿戴整齐坐在椅子里,闭目养神。
一旁的桌案上一壶散茶悠悠转凉,似乎忍受不了这种极其挠心的窒闷,不肯再冒出一丝热气。
顾逍立在一旁,不自觉攥紧了手指,手心开始冒汗。
而叶青青,则正襟危坐,心突突直跳,余光不时落到身旁人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拢了拢外衫。
她从未见过聂子洵这般生气的模样。
聂子洵余光一瞥,似乎注意到了叶青青的拘谨,微微放松了一些,动了动手指。
顾逍接到指令,松了口气,立马上前,将五花大绑捆在炕上的孙倩倩丟在了地上。
砰!
“唔唔唔!”
孙倩倩的嘴里还塞着臭抹布,满脸通红,身子不自觉地扭动着,叶青青一眼就看出了端倪,试探问道
“她,中了药?”
聂子洵纠正,“给自己下的药。”
叶青青这么狠?
聂子洵又轻抿了一口寡淡的茶水,蹙眉,“许是为夫还有几分姿色,娘子纵然不屑,想必,还是有人惦记。”
叶青青“”
这话听起来,就很不对。
什么叫做她不屑?
叶青青没吭声。
“把另外两个人也带进来。”聂子洵沉声道。
叶青青还有人?
顾逍转身出了屋子,一手拎了一个,钱芳和她男人,一左一右地扔到了孙倩倩身边,并将孙倩倩的抹布扯了出来。
“娘!你们!你们怎么在这里!娘,您救救我啊,女儿受不了了,您快把解药给女儿,娘,女儿好难受啊”
今晚的事,是她和钱芳早就商量好的,要对聂子洵下药,然后以清白相要挟,逼迫聂子洵娶她入门。
到时,叶青青定会和聂子洵心生隔阂,她再从中挑拨,叶青青定再也在聂家待不下去了。
可是,她没想到,聂子洵居然早有防备,不仅没中招,还让手下对她用刑,逼她说出今晚的计划!
钱芳被捆住了手脚,脸上红肿不堪,身上也落满了伤痕,“儿啊,娘都成这样了,哪还有本事救你啊,解药都被扔了,要不,咱们算了吧,这个人,太凶狠了,咱们犯不着招惹他啊!”
孙家男人缺了一只眼,浑身是伤地倒在地上,听到这母女俩的对话硬是撑起了身体唾了孙倩倩一口,骂了一句,“伤风败俗!”
钱芳顿时怒了,“你还有没有良心,我们母女俩要不是为了救你,要不是为了替你还债,能落到如今这个地步吗!你竟还嫌自己的女儿?你是不是人!”
孙家男人不理这对母女,往聂子洵的脚边爬,但被顾逍一脚踹开。
“这位爷,您饶了我们吧,我们保证绝对不把今晚的事说出去,我们一定会躲得远远的,您继续当您的聂昇,我们一定立马消失在你的视线里!”
今晚的事?
叶青青记得,今晚她在溪边遇上聂子洵的时候,只有他一人,顾逍是随后才来。
这就有些说不通,顾逍怎会放心聂子洵一人出来?
那段时间里,顾逍又去了哪里?
“阿洵,今晚可是还发生了其他的事?”
聂子洵靠在椅背里,声音极淡,“阿青是指里正死了这事?还是关心,马上要死的林有才?”
叶青青“!!!”
“这!万一被人发现”
“阿青放心,不会。”
这一刻,叶青青突然觉得聂子洵很陌生,贵气依旧,一如当初遇到的那个矜持娇贵的柔弱公子,可身上的威严却突然裹了一番她不能明白的,残酷的冷意。
好像,他生来便是如此,可以轻松取人性命。
即便是失忆了,这种翻手的主宰感,也不会丢失半分。
仿佛,刻进了骨血。
这样的聂子洵,莫名让人觉得,有些发怵。
但叶青青心中却陡然生出一股暖流。
聂子洵,是在为她讨公道。
都是为了她。
孙倩倩本来难受至极,可一听里正和林有才竟然也出了事,顿时头皮发凉。
似乎在此刻,她才彻底认清,她面前坐着的这人,根本不是她理解的贵公子。
“公子!公子饶命!我我是一时糊涂,您饶了我吧,我我都是林家夫人逼我这么做的,说要要你迷上女色,将您身子拖垮,然后去去陪林蕊儿!公子,我说的都是真的,饶了我吧!”
叶青青顿时气不打一出来,“林家太可恶了!一切分明都是林蕊儿咎由自取,那个疯女人竟然还想替她女儿报仇?!果然一疯疯一窝!”
“阿青,过来。”聂子洵淡淡道。
叶青青心一抖,很没出息地照做,然后就被人拉着坐在了一张椅子里。
十分亲昵的样子。
“阿青,这事,能否按照我的方式来处理?”
“怎么处理?”
“不要给曾经伤害过你的人,再次伤害你的机会。”
而且,就凭这对母女知道了他非真正的聂昇这一条,已经非死不可了。
聂子洵这话,说得极为委婉了,但叶青青还是听出了话里的意思。
有些犹豫,毕竟三条人命。
孙倩倩突然就看到了希望,“青青,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不想这样的,不信你问这位公子,我都说了我只会暂时将你赶出聂家,只是做样子给林家看而已,我没有真的想要伤害你的!”
钱芳一听这假冒的聂昇竟然敢将里正杀了,当下就把他看成了杀人不眨眼的大恶魔。
连忙附和,“对对对,青青丫头啊,好歹我是你的姨母,是你正儿八经的长辈,你千万不要同姨母计较这些啊,姨母以后再也不敢了!你劝劝你这位公子,姨母不想死啊!”
不想死?
那她就得死?
叶青青才不相信孙倩倩的口中说的什么做做样子,只要她被赶出聂家,林家那疯女人就一定会弄死她!
当下便做了决定,“阿洵,你说得对,坏人,不能姑息,这事,你说了算!”
“好。”
阿青果然没让他失望。
下一刻,聂子洵和叶青青回到了自己屋子,也不知顾逍做了什么,没一会儿隔壁就没了动静。
忽而听到后院的骡子叫了一声,伴着车轱辘的声音渐渐远去。
屋内,聂子洵褪去了外袍,自顾自地躺上了炕,一句话也没说。
背对着叶青青睡。
黑夜无声,烛火晃荡数下后无奈熄灭,青烟在屋内盘旋,挠得叶青青心痒难耐,终于没忍住。
“阿洵,你生气了?真生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