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它薅秃了剑冢的灵花灵草,今日又薅秃了睿明长老的灵植,要不是她现在顶着玄元宗弟子的皮,他们非得把她挫骨扬灰不可。
公仪璇玑连忙将门锁好,待她转身,睿明长老已经带着人往这边来了。
鸿坤试图拦住他,“睿明长老,这里是第九峰,您不能擅闯。”
睿明长老气得满脸通红,“我是来抓偷我灵植的小贼的,如何就上不得你这第九峰?便是告到了宗主那儿,我也是不怕的,闪开!”
鸿坤伸出手,“睿明长老,灵植的事我也听说了,但我们第九峰向来清苦,灵植在此处也种不活,所以不可能是我们第九峰。”
睿明长老动用了威压,在场的弟子全都半跪在了地上,“那小贼算不得聪明,匆忙落下的灵植,正是指向你们第九峰,我还能冤枉了你们不成!把人交出来,我还能饶你们不死!”
远处,威压之下,公仪璇玑也萎在地上,她按下了胸口的血腥之气,抬眸看向睿明长老。
鸿坤嘴角溢出鲜血,“睿明长老,我们第九峰真的没有你要找的人,若是惹恼了师尊”
睿明长老一听这个,更是火大,“你当我怕他辛与不成?!”
“不怕吗?”轻飘飘的嗓音传了过来,辛与临空而下,场中的威压顿时解除了。
睿明长老脸色一变,“辛与,你的修为精进了?”
辛与打着公仪璇玑的那把伞,伞下的人白得发光,“唉,我本人是很讨厌修炼的,这不都是为了让你畏惧我吗,现在看来,结果很是显著。”
公仪璇玑差点没忍住笑出来,这辛与的一张嘴可真是了不得,瞧把对面的睿明气得。
辛与有意无意看了她一眼,伞面转了一圈,有桃花的那一面便到了前面,花朵的形状透过日光照耀在他的脸上,像似女子画得桃花妆,多了几分雌雄莫辨的味道。
睿明长老一听,脸黑成了锅底,“辛与,你仗着宗主信任你,便在玄元宗中胡作非为,你第九峰有人偷了我第四峰的灵植,你难道还要包庇不成?”
辛与漫不经心的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证据呢?”
睿明长老将灵植扔到地上,“这便是证据!”
辛与轻蔑的笑了,“这算什么证据?睿明长老,你说第四峰的灵植全被偷了,这不是还在吗?既然在,那就请你滚出第九峰。”
睿明长老更是怒火滔天,“第四峰的灵植只剩下这几株,还是小贼沿途落下的,方向就是你们第九峰,辛与,你这是要与我动手吗?”
睿明长老从道体中抽出自己的佩剑,合体期的修为使的第九峰峰头狂风大作。
但辛与只是抬起手指,就制止了狂风。
他抬手打了个哈欠,无视睿明难看的脸色,“真有意思,天底下竟然还有人主动上门讨打,既如此,本尊便成全你。”
公仪璇玑刚要感慨辛与的嘴巴之毒,就见辛与的身影凭空消失,然后出现在了睿明长老面前。
一招,就将他打下了第九峰。
他们看着睿明长老接不住辛与的招式,往后翻滚下去,一路圆润的像个被踢走的球。
辛与百无聊赖的弹了弹指甲,问剩下呆愣的第四峰弟子,“还不走吗?需要本尊请你们吗?”
第四峰的弟子顿时走了个干净。
第九峰刚才还被威压压得起不了身的弟子,顿时觉得扬眉吐气了。
鸿坤小跑到辛与面前,一叠声的道:“师尊威武。”
辛与面上无汗,却道炎热,“就这么点事,还要惊动我,第九峰的弟子如何这般不济事?从今日起,你们就闭关修炼吧。”
鸿坤汗颜,“是,弟子谨记师尊教诲,只是今日师尊打了睿明长老,那其他几位长老”
辛与霸气说道:“玄元宗以强者为尊,如若他们不服气,只管来找我。”
鸿坤放心了,“是。”
辛与刚要进殿,似有想起了什么,“鸿坤,今日拿我手令去审讯一下云中子,也算是给宗主交个差。”
说这话时,他朝公仪璇玑的方向看了一眼。
公仪璇玑低着头,所以并没有看见他的眼神。
辛与赐给了鸿坤手令,当着辛与的面,公仪璇玑自然不敢有什么小动作,只待辛与走了,她就求着鸿坤,让她也跟着进水牢看看。
鸿坤虽然对这个小师弟很容忍,但辛与刚才那一招,他们都没有看清如何出手的,就看见睿明长老是如何落败的。
鸿坤现在更怕辛与了,哪里还敢违背命令带公仪璇玑进去,所以拒绝了她。
公仪璇玑苦求无果,只好躲在禁制外面,看有没有别的办法,能从鸿坤手中得到辛与的手令。
鸿坤将手令放在禁制之上,手令慢慢沉入禁制之中,禁制当中就出现了一个一人宽的裂缝,鸿坤步入其中。
公仪璇玑走上前,却发现那条裂缝严丝合缝的关闭了,她连一丝破绽都找不到。
她挫败的叹了一口气,在禁制旁等到了天黑,才看见鸿坤出来。
鸿坤怕弄丢手令,出来之后哪也没去,直奔大殿将手令交还给辛与之后,才去上茅房。
第九峰的大师兄果然不同凡响,就冲着这份谨慎细心,公仪璇玑也别想找到机会偷手令。
公仪璇玑哀怨的堵在路上,将急匆匆赶着解决生理需求的鸿坤吓了一跳。
“小师弟,这么晚了,你还没休息啊?”
“今晚月色好,我赏月呢。”公仪璇玑抬头一看,月亮半遮半掩在乌云后面,哪有什么好的月色?
她强行转移了话题,“那个、大师兄这是刚审讯完云中子?”
鸿坤说是。
公仪璇玑好奇道:“那云中子究竟是何人?为什么要被关在水牢之中?我只听人说云中子关在第九峰,却不知他究竟犯了何事。”
“师弟”鸿坤很想和她坐下来聊一聊云中子,但人有三急,他现在就很急,一刻都耽搁不了。
“师弟,能不能等师兄回来再说?”鸿坤一脸羞涩,欲言又止。
公仪璇玑长长的‘哦’了一声,“师兄请。”
鸿坤去上茅房了,公仪璇玑更觉挫败,手令偷不到,打听云中子的事也不成,怎么来到玄元宗后,便诸事不顺了呢?
公仪璇玑正打算回房,就听见辛与与她传音,“玄机,过来伺候。”
公仪璇玑吐出一口气,迈腿往大殿跑去。
大殿的高座之上无人,公仪璇玑茫然四顾,“师尊?”
“瞎叫唤什么,人在这里。”辛与的声音从后殿传来。
公仪璇玑走到后殿,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白茫茫的雾气,其次则是山水屏风后隔绝着的一道人影。
人影隐没在浴桶之中,露出一截纤细的脖颈,和如瀑的青丝。
辛与在洗澡!
公仪璇玑倒吸一口凉气,连忙背过身去,“师尊,我去给您叫侍奉弟子。”
“留下。”辛与淡淡开口,“侍奉弟子哪有你贴心?进来伺候吧。”
公仪璇玑道:“徒儿唯恐伺候得不好,还是叫侍奉弟子来吧。”
辛与的声音冷了些,“怎么?不愿意伺候我这个老头子?”
“不是!师尊神颜,怎会是老头子?”
公仪璇玑知道躲不过了,她闭了闭眼,走到屏风后头。
辛与见她进来,懒洋洋的撩起眼皮瞅了她一眼,然后伸出了手臂,示意她搓澡。
他黑发都湿透了,一半遮掩在白皙的胸膛上,一半飘散的水面,往常清冷无情的眼,在雾气的掩映下,有一种湿漉漉的无辜之感。
公仪璇玑拿过一旁的澡巾走了过去,尽管她告诫过自己不要朝水下看,但目光还是不由自主的看了过去。
可惜——
什么也没看到。
公仪璇玑:“”
辛与的身体一半都隐没在水下,水面设了障眼法,无法窥视其中。
他察觉到了公仪璇玑的目光,轻佻开口,“怎么?你想看?”
辛与背靠在浴桶上,露出的手臂和胸膛上有薄薄一层肌肉,看起来消瘦,却又充满了力量。
他抬眸注视着她,眼尾上挑,勾魂摄魄,像一条噬人心魄的美男蛇,引诱你坠入其中。
但公仪璇玑不是一般人,她默默的扫视一眼辛与的身体,面无表情的说道:“回师尊,弟子不想看。”
“为何?”
公仪璇玑一板一眼道:“都说师尊如父,弟子看待您的目光,就像看待自己的父亲,请师尊相信弟子,弟子对您的心,就如那天上的月,明净无暇。”
公仪璇玑自认为这番话说得漂亮极了。
可辛与转头望了一眼天上真正的月,有些无语。
月亮被乌云遮蔽了,连带着后殿也暗了几分,是个偷鸡摸狗的月黑风高夜。
公仪璇玑卖力的给辛与搓着澡,搓完了手臂又去搓背,搓得辛与白皙的肌肤红成了一片,她这才意识到,好像下手重了。
“呃、”公仪璇玑顿了一下,“师尊,你痛吗?”
辛与当然也看见了,他无力摆手,“你下去吧。”
“哦,那我给您把澡巾放这里了。”
公仪璇玑放下澡巾,正要退出去,又听辛与说道:“将外门的衣裳给我拿进来,然后叫几个侍奉弟子过来。”
看来是她搓得太差了,辛与决心不再使唤她,而改成使唤侍奉弟子了。
公仪璇玑转过屏风一看,上面果然搭着辛与的一套衣裳,只是衣裳上面,还搁着开启禁制的手令。
一瞬间,公仪璇玑的心跳得异常的快,她回眸向浴桶里看去。
辛与沉入了水下,水面上只剩飘浮的发丝。
该怎么办?拿不拿手令?
辛与就在浴桶之中,她拿走了手令,他穿衣时便能知晓,以他今日一招打飞睿明长老那样,她恐怕小命难保。
可若是不拿,错过了这次机会,又不知要等到何时去?
她时间不多。
公仪璇玑定了定心神,将手令揣入怀中,然后把衣裳放在浴桶边。
“师尊,衣裳给您放在手边了。”
辛与从水中冒出一个头,定定的看着她,公仪璇玑冷汗都快下来了。
“嗯,去吧。”辛与又沉入水中,什么也看不见了。
公仪璇玑揣着手令,如同揣了一个滚烫的红薯,正好看见鸿坤从茅房中出来了,她急忙叫住鸿坤。
“大师兄,师尊要叫侍奉弟子来第九峰。”
鸿坤没做他想,点了点头,“那明日师兄再与你讲云中子的事。”
也难为他还记得公仪璇玑好奇云中子的事,公仪璇玑有些感动,其实她只是想从他的口中,打听到云中子的事而已。
此时已到深夜,第九峰万籁俱寂,公仪璇玑来到禁制跟前,学着鸿坤的样子,将手令放在了禁制之上。
她走进裂缝之中,如同从光明走向了黑暗,映入眼前的是通向牢狱的隧道。
隧道上安置着鲛人血做出的长明灯,一路引她走向水牢。
玄元宗许多的犯人已经被处置了,如今水牢之中就剩一个云中子。
他的双手双脚都被镣铐锁住,整个人沉入到青绿的污水中,只剩一个头颅还在上面。
公仪璇玑扑过去,小声叫着老头。
云中子听见了声音,他抬起头来,浑浊的目光从乱发后射出,一时之间,他并没有认出这个生面孔是公仪璇玑。
“你再问一百遍也是这个结果,我不会交出潮汐剑法的。”
“老头,是我。”公仪璇玑在云中子面前撤去幻颜珠的伪装。
云中子努力仰起头,在辨认出她面目的那一刻,浑浊的目光清晰了一些,“你怎会在这里?不、你快走,离开玄元宗!”
云中子清楚公仪璇玑的修为,她来到玄元宗第九峰的事,要是被人发现,她也得把命搭在这里。
“我来救你出去,我们一起走!”
公仪璇玑试图施法斩断铁链,但锁住云中子四肢的铁链纹丝不动。
轮回之力道:“上面加固了符文,灵力是无法斩断的。”
“那把你的力量借给我!”
轮回之力刚要将力量都给公仪璇玑,就听云中子说道:“不用了,别白费功夫,我已到天命,本就没多少日子可活了。”
公仪璇玑以为他是不想麻烦她,“怎么可能?你才不到三百岁,少说还可以活两百年。”
云中子摇头,“你大抵是没听人说起过我的事。”
“我曾练潮汐剑法生出心魔,这么多年,心魔一直未曾根除,我的修为也一直停滞不前,我大半的灵力都用来克制心魔了,我活一天,相当于凡人活一年。”
“早在遇见你之前,我便知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臭丫头,让我看看你的潮汐剑法到第几层了?”
公仪璇玑仿佛被人攥住了胸口,心中难受得很,她伸出手臂,撸起袖子,将手臂上的三把小剑展示给云中子看。
而第四把小剑,隐隐已经有了雏形。
云中子点头,脸上露出释然的笑容,“早先我还当你是一个弱质女修,如今看来,你对潮汐剑法的领悟能力,远在我之上。”
“潮汐剑法共有九层,五层之上的心法与前面有所不同,当时未曾传授给你,也是因为怕你承受不住强大的剑意,如今,我将五层之上的心法传授给你,也算是潮汐剑法有了真正的传人。”
“你别说了,我不要心法。”公仪璇玑抽出斩月,砍断一条铁链,“我来救你出去,有什么话出去了再说。”
公仪璇玑砍断第二条时,云中子抓住了她的手,“臭丫头,我想听你叫我一声师父。”
公仪璇玑看着眼前这个形如枯槁的老人,张嘴喊了一声师父。
云中子欢欢喜喜的应了,“你既然叫我一声师父,那师父说的话,你当听着。”
公仪璇玑应了,她心里难受得说不出话来。
若不是为了救他们,云中子也不会被元武道人抓到,若不是到了这第九峰的水牢之中,他也许还能多活几年。
云中子解放了双手,脚链还拴着,他将自己手放在那三把小剑之上,然后将潮汐剑法五层之上的心法传授给公仪璇玑。
心法在公仪璇玑的脑中不停闪过,化成一幕幕的招式,清晰无比。
传授完心法,云中子的状态更差了,他几乎站立不稳,快要倒在水中。
公仪璇玑伸手去扶他,被他拒绝了,“这水能化去灵力,你别下来。”
公仪璇玑顿在岸上。
云中子缓了一口气,问她,“臭丫头,这么久了,我还没问过你的名字?”
“璇玑。”公仪璇玑停顿了一下,又道:“公仪璇玑。”
“姓公仪么?”云中子的脸色闪过一丝异色。
几百年间,仙门之中,好像并没有这个姓氏。
公仪璇玑迟疑,那句我并非是这个境界的人即将脱口而出时,云中子笑了笑。
“能在死前知道我徒儿的名字,我心愿已了,你走吧。”
公仪璇玑固执道:“你跟我一起走。”
“璇玑,我不能走。”云中子本不欲将往事告知于她,但眼下到了关键时刻,不说也得说了。
“一百多年前,我其实并未背叛玄元宗,潮汐剑法,也并非我自创。”
“我年少成名,不愿长年待在玄元宗中,于是便在人世行走,后来偶遇一方残壁,残壁上记录的便是潮汐剑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