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大夫,我来啦”
云皎脚步轻快,脆生生喊了一声,走进铺子里。
柳彦祯在整理药材,闻声一抬头,便见她脸上洋溢着笑容,似遇见了什么好事。柳彦祯心里头奇怪,面上不动声色,只瞥了她一眼就低下头。
任辛埋头抄书,在云皎踏进铺子时,他就停下笔,有心要问云皎何事这般高兴,但碍于柳彦祯的威严,他只能小心翼翼时不时地抬头觑一眼,见柳彦祯专心整理药材,任辛招了招手,食指竖在嘴前做了个嘘的动作,指了指柳彦祯。
云皎“”
云皎放轻步子,挪向任辛,停在他身前,带着疑问轻轻嗯了声。
任辛手挡在嘴边,小声问“你”
“任辛,抄完了”柳彦祯声音在对面响起,一双历经岁月沧桑的眼凌厉地看向他,令人避无可避。
“没有”任辛当即放下手,面容严肃,坐得极端正,沾墨落笔誉写。
柳彦祯无奈地摇摇头,把整理好的药分门别内放入斤斗中,再抱着斤斗转身放身后药柜子里。
云皎走向药柜子,“柳大夫,我帮你。”
“走走走,别碍我事,我放的药自己清楚,你来放恐怕我找都找不着,自己看书去。”柳彦祯不要她帮忙,赶她去阁楼看书。
云皎向上指了指,“那我上去了”
柳彦祯不耐烦摆手,“去。”
云皎美滋滋绕进内堂上阁楼,脚步依旧轻快,嘴里还哼着柳彦祯任辛听不懂的调子。
柳彦祯虽听不懂,但还是能听出其中的欢快,感受到云皎的好心情。
什么事这么美都要乐开花了柳彦祯的视线跟着云皎到了后堂,直到看不见她身影为止。
他收回目光,便见任辛不安分往后堂瞧,柳彦祯恨铁不成钢,都是差不多的年岁,为何他这徒弟就不似云皎一般。
任辛哪都好,孝顺又听话,人还机灵,学东西也快,就是沉不下心。
到底年岁小了些,还需时间成长,柳彦祯暗暗叹气。
阁楼上,云皎拿起昨日放在桌角的手记继续看,她记了笔记的纸张是夹在看到的最新书页中,她翻开手记,那页却是她没看过的。
云皎心中微微疑惑,没多想,只往前翻了几页,找到昨日看到的部分,接着看了起来。
看入神后,时间过得很快,云皎把历年记录瘴气变化的手记全部看完,做完笔记,回神时已经是中午了。
太阳高高悬在半空,阁楼低矮,炙热的温度似穿过瓦片透入屋内,有些热。
后院嘈嘈杂杂,云皎仔细听了下,是柳彦祯和任辛的声音,任辛做饭,好像是火烧太旺,柳彦祯正在说他。
云皎把书案收拾好,走下阁楼,跑入后院庖屋,柳彦祯和任辛正在里头。
任辛低着头,柳彦祯对着饭菜发愁,饭煮糊了,一股子焦糊味,菜也炒咸了。他们两个吃就算了,偏生云皎在,云皎也要吃,做成这样怎么吃
云皎突然出现,柳彦祯和任辛错愕不已,午时还有一会,没想到云皎这么早就下来了。
屋里弥漫着糊味,云皎问“饭糊了”
任辛难堪地点点头,“火烧大了,就烧糊了。”
“我看看。”云皎往灶台凑,锅盖早已经揭开,锅里米饭半稀不干溢出糊味,云皎拿筷子夹几粒尝了尝,饭夹生,糊味尚能接受。
还能补救,云皎问“有甑子吗”
任辛点点头,“有,我去拿。”
甑子饭难煮,他们嫌麻烦,一般都不用甑子,甑子放在角落里,已经落了灰,任辛去把甑子洗干净拿进来,摆上灶台。
云皎往锅里加了些水,煮沸后舀出沥水,倒入甑子中,盖上竹盖,甑子重,云皎搬不动,便让任辛架上锅。
锅底加了水,水汽蒸腾,带走了糊味,待蒸好再开锅盖,糊味已趋近于无。
至于菜咸了菜炒得太熟,不可能再回一次锅,咸了便咸了,大不了吃完多喝水。
用完饭,云皎和任辛一同将碗筷洗了,庖屋收拾干净。收拾完后,云皎还特意温了半锅水,待再上阁楼时,提了一壶水上去。
任辛炒菜太舍得放盐了,菜是真的咸。
屋后太阳裂,阁楼里闷热,午饭又吃得咸,只想喝水,云皎呆得难受,干脆抱上近三年详细记载病人染病情况,染病后反应,如何用药医治的手记下楼,占了任辛半张书案,在楼下看。
堂前堂后贯通,有穿堂风吹过,凉爽舒适极了。
云皎看得投入认真,每每被打断思绪,都是因为口太渴,才半下午一壶水就喝完了,云皎起身去后院庖屋添水,离开前还提了提柳彦祯的茶壶,他的也已经空了。
云皎添完水回来,绕出后堂,就见柳彦祯在看她笔记,见她回来,含笑对她点了点头,满目的慈爱,提过她手里茶壶,回到药柜子前整理他的药材。
任辛也看了云皎的笔记,他小声问“师父写的你都看得懂”
“差不多罢。”云皎提着水壶坐下,对上任辛惊叹的视线,云皎也小声道,“你快抄,别说话,小心柳大夫又抓住你小尾巴。”
任辛埋首抄写杂病论,云皎都那么认真,他有什么理由不努力呢。
萧朔有事找许留年商量,敲定主意后,许留年让他把云皎晒在他院里,忘记拿走的蛇皮带走。
许留年吃了蛇羹,心理还没顺过来,看着院子里随风飘扬的长长一条蛇皮,心中属实过不去,每每看到都觉得心头一哽。
萧朔提上蛇皮离开,想着云皎在宁安坊,柳大夫药铺里或许能用上蛇皮,便把蛇皮送过来。
他走到门口,只一眼便瞧见堂中分坐在书案两头的人,一样的神色认真,一样的奋笔疾书,郎没才女有貌,很是刺眼。
萧朔踏入药铺,柳彦祯看到他,对他颔首打招呼,萧朔亦回之,而后,他径直走向书案,站在案前。
任辛以为是柳彦祯来监督他,目光都不敢斜一下,奋笔疾书更认真了。
云皎想法与他差不多,但她不怕柳彦祯,笔记拿起来要给柳彦祯看,一抬头,却是意料之外的人。
“萧大哥,你怎么来了”
萧朔把蛇皮拿出来,“许大人看着蛇皮糟心,让我拿走,想着你在这便给你送来。”
云皎这才想起来,她是真的给忘了,蛇皮装在一个小布袋里,云皎解开看了看,两日太阳不错,蛇皮晒干了许多,这样的太阳再晒两日,就可以切片入药了。
柳彦祯想起昨日的乌梢蛇,走近拿过云皎手里蛇皮查看,他一边翻看一边问,“你处理的”
云皎点点头,当然是她处理的,不然还能是谁。
柳彦祯把蛇皮卷起来,“你看书,我去晒。”
云皎道了声谢谢柳大夫,柳彦祯摆了摆手,走进后堂。
云皎回身,倒了一杯水给萧朔,自己捧着一杯水小口小口的喝。
萧朔拿起她写的笔记,云皎的字很秀气工整,很好看,萧朔将她笔记从头看到尾,清晰直观地看出近十四年瘴气变化的规律。
前十年,瘴气变化很稳定。瘴气在正月中旬复苏,三月初开始弥漫,五月中旬逸散至山林之外,六月初开始,瘴气肆虐,人们能明显感受到瘴气,渐渐染病,或轻或重,直至十月初,肆虐的瘴气日渐龟息,在十一月初蛰伏。
但从四年前开始,瘴气变得极不规律,原在正月中旬前后复苏的瘴气在正月初便复苏,二月中旬蔓延,清明后四散,肆虐至十月中旬,在初雪降下后蛰伏。
萧朔又看了一遍最近四年的笔记,一点规律也无,瘴气肆虐早的年份,在清明前就已开始,晚的年份,能迟至四月底。
萧朔眉头微蹙,今年清明已过,瘴气却还未蔓延至镇子,仍盘桓在山中,许留年正趁此机会让镇民抓紧时间春种,就连府里三个家丁都放出去帮忙,他带来的人也未幸免。
他带来的人,有三人随老四去接应太子殿下,剩下的人全被当壮丁丢进了地里,他们常年习武底子好,不会种地但力气大,许留年说他们能干的像头牛,大伙种得都更快了。
去年瘴气肆虐得早,又害疫疬,粮食收成不好,吃陈粮至现在,期间许留年还开了一次粮仓。今年收成若再不好,把粮仓掏空了也挨不到明年秋收。
今年至关重要。
萧朔希望,今年瘴气肆虐能来晚一点,再晚一点,让大家有更充裕的时间应对。
云皎在以最快的速度了解此处瘴气,寻找应对方法,楚笙在改进防毒面罩,柳彦祯在准备更多的药材,许留年在领着镇民春种他们都在尽力做自己能做的一切。
云皎眼睁睁看着萧朔神情愈发严肃,沉重得不可思议。
“萧大哥”云皎伸手,试探在他眼前晃了晃。
萧朔抬头,敛下神情,将云皎写下的笔记规整好,放在她手边,叮嘱道“今晚早点回。”
云皎颔首应好,萧朔将云皎给他倒的水一饮而尽,放下杯子离开,转身前还淡淡地看了眼任辛。
任辛绷直了脊背,直到萧朔走出药铺,看不见他身影后,他才松了口气。
“他谁啊”任辛问云皎,他太吓人了。
云皎笑了笑,“是萧大哥呀。”
任辛“”他刚听见了。
萧朔离开,回到吊脚楼,她们一行人住的房子自半山腰起,逐渐向上,蔓延了三层阶梯,足有十户。
自第一户起,萧朔一户一户看去,在家的不在家的各占一半,除去似徐老夫人一般年岁大的三人,年轻力壮却在家中的足有八人之多。
许留年给她们分粮时曾道,现正值春种,她们可以去田间地头瞧一瞧粮食如何种出来。昨日他去山脚找云皎,来回都看见有好些人在学,有几人已经学会割草松土了。
萧朔把人都叫了出来,她们站在石坝上,常年养尊处优养成的身姿一如往常,端庄柔美,站在炎炎烈日下,却是一点精气神也无。
赶路途中练就的坚韧自立似过眼云烟,飘来雾气。
萧朔眉头微蹙,他练兵练习惯了,见这般形容仪表,就要黑脸,可眼前的不是兵,而是在夺嫡中受连累的太子党官员家眷,他得改换策略。
带兵打仗,调动士气他在行,眼前要调动的对象换了一批,但想来也是差不多是的法子。
站着的八人看着萧朔,其中一人问“萧侍卫,你叫我们出来,可是太子殿下传来消息”
“不是。”
萧朔让她们坐回檐下,问她们“你们可曾想过,太子殿下若不能平安归来,你们该怎么办”
“不会”
“太子殿下福泽深厚,定会平安无事”
“萧侍卫,你怎能说如此不吉利的话”
“太子殿下一定平安无虞。”
“萧侍卫,许大人不是说了,太子殿下前往浮天城,不日便归。”
“我仅是做出最坏的假设。”萧朔道,“浮天城是要塞,重兵把守防卫,如今主帅主将皆是瑞王的人,太子殿下身份行踪若是暴露,你们可知是何下场”
曾经的瑞王,如今的新帝,对萧朔萧翊两兄弟恨之入骨,此事众所周知,殿下若是暴露,必死无疑。
众人皆想到此,脸色白了些许。
有人不愿想这最坏的假设,“不会的太子殿下吉人自有天相断然不会出事”
“六皇子戍守青夷,他与太子殿下一母同胞,情谊深厚,他不会让太子殿下有事”
萧朔看了说话的人一眼,“好,太子殿下会平安归来,他能活着到达赦南镇。你们呢,你们能活着等到他吗”
“你”
“萧侍卫,休得出言无忌”
“你们是不是觉得到达赦南镇就安全了等着太子殿下来为你们平反就行只要等到太子殿下,你们就可以像在燕京一样,养尊处优”
他的一席话,扯掉了众人的遮羞布,几人一时哑口无言。
“云皎说的瘴气你们忘了我且当你们忘了。对面山上黑压压的瘴气你们也眼瞎看不见会不会想到云皎所说,心中会不会担惊受怕”
有人弱弱道“她不是说有法子解决吗”
“再有法子也需要时间”萧朔尽量压抑平和的目光瞬时变得凌厉,扫过说话之人,那人瑟缩了一下,绞着衣裳低下头。
“云皎整理出近十四年来瘴气变化规律,最近四年,越来越变幻无常,瘴气一年比一年严重,染上疫疬病死的人数也在逐年增加。”萧朔问,“你们可想过,为何赦南镇闲置的屋舍会如此之多”
人死太多。
众人脸色变了又变,苍白如纸。
“去年收成不好,今年瘴气较去年来得迟,还未肆虐蔓延至镇中,全镇人都在抢时间春种,就连许大人也下地干活,只盼今年能多收几石粮食。”萧朔顿了下,“咱们到达时吃的接风宴,八大碗,有荤有素,有烤鸡有蹄膀,你们可想过从何而来你们觉得粗糙的米面,嫌弃的薯根,又是从何而来”
众人面面相觑,缄默不言。
萧朔道“那都是许留年和镇民从他们牙缝中挤出的口粮,是他们活命的东西。”
“分你们的米面薯根就这么多,吃完后粮食从哪来难道去和他们抢抢他们活命的机会”
“不是”
“我们不曾这么想。”
“不会的”
萧朔“可你们行为是”
众人禁声,哑口无言。
萧朔问“他们常年受瘴毒之苦,却能把活命的机会攥在手中。为何你们却想靠这个靠那个你们比他们差了什么”
众人脸色变换,心中隐隐有了答案。
萧朔言尽于此,穿过石坝下山。
他离开不久,被他说得羞愧的人,三三两两站起来,她们在半山腰,能看清镇外田里劳作的人,除去镇民,其中有一部分,是一起流放,一起从燕京走到逖州的同伴。
她们也曾养尊处优,前呼后拥,她们能和镇民一起劳作,自己又为何不行
比之他们,自己又差了什么
几人陆陆续续下山,走出镇子,前往镇外田地。
她们要将活命的机会握在自己手中。
田地里多出几道身影,在镇民指挥下或除草或培土,融入其中。
许留年数了数人数,全都来了。这些女眷养尊处优惯了,他本不指望有多少会来抢春种,这两日来了大半,二十余人,他已感到意外,万万没想到现在人全来了。
萧朔是如何做到的
许留年看向萧朔,他把矮脚马牵来,帮人驼水泡发的种子,省下不少人力。
劳作半下午,太阳落下,余晖洒落满地,许留年预备种下的东西种得差不多了,最多两日,便能全部完成。
但众人心中都有紧迫感,瘴气不知何时会扩散蔓延,他们怕瘴气突然袭来,只有快些全部种下才安心。
待余晖散去,众人才走回镇上。
萧朔同许留年去了一趟许府,没有多留,没一会就提着几棵想要的植株出来。
云皎答应了今晚会早回去,萧朔便没耽搁,出了许府便往山上走,他腿长脚长,三步并作两步,天黑前爬上了山。
中间堂屋里燃着灯火,萧朔走进去,里头只有一个面无表情在沉思的楚笙,萧朔退了出来,往庖屋走,里头林妙娘在做饭,小可坐在小凳上,看着林妙娘晃脚丫,见他来了,还对他笑,萧朔又退了出来。
云皎不在,云皎还没回来。
萧朔把手里提着的枝丫放屋后石坝,根系上裹着泥,他洒了些水在上面,回前屋提灯笼下山。
那厢,宁安坊药铺,云皎看手记看得入迷,柳彦祯不忍打断,但在看了几次铺子外天色后,他走上前道“天暗了,快些回去。”
再不回去连路都要看不见了。
云皎抬头道了声好,她手上沾了点墨水,“我先去后院洗手。”
柳彦祯让她快去,云皎起身走进后堂,他站在书案旁,扫了一眼云皎记下的笔记,纸张和书摆的有些乱,待会云皎洗手回来肯定要收拾耽搁时间,柳彦祯便动手替她整理,纸张右下角标了壹贰叁,按着顺序排即可。
他把纸张排好,其中一张却吸引了他的目光,那张没写编号,上面画了一个奇怪的东西,像是个罩子,但有一块凸起拱出,又不太像。
云皎洗手回来,就见柳彦祯拿着那张图在看,神情疑惑又奇怪,柳彦祯见她回来,问她“这是什么”
“防毒面具。”云皎道,擦干手整理身下的纸张笔记。
柳彦祯微怔,防毒面具字面意思很好理解,柳彦祯脑海里浮现许多种可能与用法,混杂在一起一团乱麻,他手微颤,问道“有何作用”
云皎规整妥当整理好的笔记纸张,好整以暇道“防瘴毒。”
她声音不大,轻声的三字却如同炸响在柳彦祯耳畔的惊雷,震得他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瘴气最盛之时,刺鼻的腥味会盈满赦南镇,持续月余之久,那段时日,染病的人达到最多,病亡人数也达到顶峰若防毒面具真的有用,那将会救多少人
“楚笙做了一个,您去”云皎道,话还没说完,就被柳彦祯激动打断。
柳彦祯道“带我去看。”
“好。”
柳彦祯捏着纸张往外走,云皎落后一步,提上他铺子里的灯笼,柳彦祯见状,顿了一下,折返回来锁铺门。
两人往山上走,柳彦祯步子迈得大走得急,云皎打着灯笼小跑追上他。
一路上,柳彦祯不时想到什么,都会问云皎,云皎一一为他解答。走得又快,又要说话,云皎气都快喘不匀了,“柳大夫,您慢点。”
柳彦祯放缓脚步,又不自觉加快。镇子里道路平缓,云皎还能跑两步跟上,上到山上后,云皎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柳彦祯走惯了山路,摸黑走速度也没受到影响,他走在前,先云皎近三层石梯。
前面一道火光,柳彦祯眯眼看去,是萧朔打着灯笼下山。
萧朔见是他,微微颔首,往下望去,云皎正提着灯笼往上走,萧朔走下石阶,将手中灯笼递给柳彦祯,再往山下走。
柳彦祯“”
“萧大哥,你怎么来了”
“也不知是谁说好了早早回家,家里连个人影都没有。”
“我错了”
柳彦祯牙酸,提着灯笼走更快了,将他们远远甩在身后,直到听不见他们二人声音为止。
三人抵达屋前石坝,萧朔放下灯笼,云皎领柳彦祯进堂屋,楚笙在里边,手中拿着已经组装好了她改进后的防毒面具。
柳彦祯定定地看着她手中的东西,楚笙见状,将防毒面具递给他。
柳彦祯拿着防毒面具凑近油灯,在昏黄的灯光下反复观察,试探的将面具扣在脸上,他呼吸不受影响,油灯燃烧的一点异味被隔绝在外。
有用柳彦祯浑黄地眼睛在灯下发亮,取下面具时手不住颤抖。
萧朔在外生了火,湿枝丫盖在上边,不一会就烟雾弥漫。云皎帮柳彦祯将防毒面具带好,领他出门进院子里。
柳彦祯眯着眼,不一会眼眶红了,热泪盈眶。不知是被烟熏迷了眼,还是心绪激动难平,亦或是两者皆有。
萧朔见状,挑开火堆上湿枝丫,山风吹拂,烟雾散去。
柳彦祯捧着防毒面具,这些年来死寂的心底燃起了微弱的光,瘴气害人,他目睹了十四年瘴气肆虐,本以为就这样了,不曾想这般奇思妙想,便能带来无尽的希望。
“你们是如何想出来的”柳彦祯问,因心绪不平,嗓音有点哑。
云皎扯了扯楚笙袖子,让她来讲,她对防毒面具原理十分清楚,又付出了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她来讲最好不过。
柳彦祯激动地看向楚笙,楚笙面无表情,同他解释。
林妙娘在庖屋忙活,云皎见楚笙和柳彦祯说得还算顺畅,便去庖屋帮忙,不多时,晚饭便好了。
饭菜端上桌,林妙娘招呼他们用饭,吃完再说。
柳彦祯三两口解决了,焦急地看着楚笙吃了一碗两碗三碗,他被防毒面具占满的脑袋挤出一条缝,震惊于楚笙吃得竟如此之多,她都快赶上萧朔了,她这么小个身板,吃那么多,吃哪去了
待楚笙用完饭,柳彦祯又拉着她为自己讲解,月上中天了,他仍意犹未尽。
说得多口干舌燥,云皎提来茶水,给他们一人倒了一碗,她放下水壶,感觉衣裳被扯紧了一下,她垂下眼,桌子下楚笙在轻轻扯她衣摆,抬眼看着她。
楚笙眼中有红血丝,昨夜她没睡,白天又改进防毒面具,或许也没睡,云皎同柳彦祯道“柳大夫,时候不早了,咱们先休息,明天再说”
柳彦祯灌了几口水,本想继续,闻言顿了顿,目光落在楚笙脸上,点了点头,“好,明天说。”
柳彦祯起身要下山回去,现在天色太暗,他年岁大了,打着灯笼下山让人放心不下,萧朔单独住一栋,空屋还有三两间,便让别下山,今晚暂住一晚,明天再下山。
林妙娘舀了热水,让楚笙洗漱,楚笙脚泡入热水中,阖上眼。
脚步声朝她走来,楚笙知道是云皎,没有睁眼,云皎走到她身旁,她也没做出反应。
温热的指腹按压在紧绷的太阳穴,楚笙浑身僵硬了一瞬,在轻柔的按压下渐渐放松。
疲惫得到舒缓,楚笙绷直的嘴角恢复如常,云皎按的力度恰恰好,很舒服。云皎的手移开,楚笙舍不得,下一瞬,她的手指按压在了她头皮。
楚笙通体一麻,猛地睁开眼。
指腹按在头皮上有些痒,但更多的是舒服,从头到脚的舒服。
萧朔站在门口,默默看着,哪哪都不舒服,索性眼不见心不酸,转身走开。
一切收拾妥当,楚笙回屋,云皎也回了隔壁栋房子。
云皎累了一日,又熬了半夜,早就又累又困,躺上床不多时就陷入了熟睡。
夜里,她似乎听见有什么声音响起,但她困得厉害,眼睛睁不开,翻身裹紧了被子,又睡了过去。
翌日醒来,屋子里暗沉沉的,天光不亮,云皎迷糊了一会,想着自己睡那么迟还能这么早醒来,就又闭上眼睡了个回笼觉。
再醒来时,屋里亮堂了许多,屋外有滴滴答答的水声,云皎起床,支开窗往外瞧,外面正淅淅沥沥下着雨,雨水顺着屋檐嘀嗒落下。
没有太阳,云皎看不出现在到底是什么时候了,她估摸着也不早了。
云皎去屋后打水洗漱,推开后门,只见后院里昨日还荒废着,已经长满杂草的一小片菜地被开垦出来,种上了几株她前日在许府庖屋旁看到的花。
这几株花儿还没完全盛开,花枝上零星散布着花骨朵和半开的花。
这花花径大,即便半开也如一轮小太阳。
黄油布伞云皎有一把,她撑伞走近了看,丝绒般的花瓣上,水珠点点,微风吹拂,花枝晃动,水珠顺着花瓣蜿蜒落下,坠入云皎心湖之中,平静无波的湖面漾起涟漪。
“云皎,用饭了。”
堂屋外,敲门声同萧朔的声音一起传来。
云皎转身走进堂屋,黄油布伞收拢靠在墙边,走向紧闭的大门。抽出门闩,云皎顿了一下,才拉开大门。
萧朔站在门外,等着她。
他身后是雾气氤氲,雨丝斜落,似水墨画一般的山林。
萧朔一袭玄衣,却是黑白灰中最亮眼的颜色。
作者有话要说久等啦四舍五入三合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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