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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阴阳两仪有善有恶(1 / 1)

老鬼入城,直接回到了驻地,钻进了屋里。

房门紧闭,他将自己隐藏在被子底下,蜷缩着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他睁着眼睛,耳畔仿佛回荡着那可怕的声音。

恐惧,是自内而外的。能到他这个样子的,显然不是一般的存在。重叠身影,交杂声音,鬼魅妖异,那自然非人所能为。他这是遇上了妖魔!

只是,这世间何时有了妖魔?那不过是神话传说?

孔子云,子不语怪力乱神!

他嘴唇抖动,瞳孔放大,眸光却是黯淡。他呓语般的说着一些模糊的话语。忽然,他从被子里钻了出来,坐在床上,双手紧紧攥着被子。汗液已是湿透了衣裳,甚至打湿了那干枯杂乱的头发。额头的汗水,冷冷的滴落下来。

“我是做梦了,一定是做梦了!世间怎会有如此荒诞的事情!那是绝影和龙门的手段,他们想用这种伎俩来浑水摸鱼。我是谁?我是无名的尊者,是刺客,是铁石心肠的杀手,我为何要怕他们。我手上已经沾染了无数的鲜血,不知有多少生命在我手中陨落。我,我是个恶人,鬼神也要在我面前避退!”

他深吸口气,似乎平静了许多。他勉强笑着,笑容僵硬呆滞。

门倏然一动,老鬼啊的一声钻回了被窝,弓着身体瑟瑟颤抖。

“尊者,上面的大人来了,要见您!”

老鬼见到了一个年轻人,白袍在身,玉面粉琢,俊宇不凡。在年轻人的身后还有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魁梧,女的俊俏。那两人老鬼是认识的。

“老鬼见过子楼楼主!”

年轻人上下打量他,点了点头道,“听闻你病了,怎么,现在好了?”

老鬼擦了擦额头的汗,道,“受了惊吓,现在无恙了,多谢楼主关心。”

“既然无事,那便当安守本分,尽职尽责。欧阳去了龙门山,那便情况现在如何了?”年轻男子淡淡的道。

“欧阳楼主亲自率人前往,老鬼位卑,未能参与。听闻有绝影和龙门余孽出现在龙门城,老鬼便带人去索寻这些余孽去了。”老鬼恭敬却又不失镇定的道。

年轻男子转身,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人,道,“你是被龙门绝影的余孽所惊吓的?”

老鬼瞳孔微微一缩,应了一声道,“是老鬼失职!”

年轻男子折扇一展,哗啦一声,道,“既然知道自己失职,那便自己领罚吧!这两位你也认识,自今日起便是我巳楼的人,好生安排服侍,不要让我听到你对他们有不恭之举。”

老鬼眸光一颤,瞬即朝那两人望去。女子淡漠,男子愕然。老鬼沉吟片刻,拱手道,“老鬼明白。”

年轻男子离开了。只留得三人静默的站在那里。许久,老鬼直身望着两人,道,“巳楼楼主安排,老鬼不敢违抗,两位请吧!”

这两人,赫然是仇四和小莲。

年轻男子出现在北城门上,站在塔楼顶端,迎着那猎猎狂风。

秋意已浓,万物萧瑟,旷野寂寥。

年轻男子看上去不过是二十左右,面皮白净,肌肤细腻,五官秀气温润,一看便是富家公子。一袭白袍,猎猎飞舞,卓尔不群,冷傲高贵。

年轻男子盯着远处,眸光如刃,锋利异常。城墙上旌旗招展,在凄凄夜幕中宛若奋力震动的羽翼。年轻男子长吸口气,倏然纵身而起,跃上虚空,转瞬已在数十里之外。

山林寂寂,暗影幢幢。

凄厉的惨叫,戛然而止。

冷冽的空气弥漫着死亡的味道。

男子站在黑暗中,手中长剑流溢出昏冥冰冷的光泽。汗水从脸上坠落,他那双阴狠的眸子,在黑暗中熠熠。脚步一摆,剑倏然在黑暗中划出一道弧光。左腿猛然一弯,男子啊的一声跪在了地上。一条长鞭似的声音呼啸一声落在了他的背上。

男子瞬即滚地,出去数尺,既而长身而起,反手一剑劈了出去。

长剑劈空,四下里只剩下那凝滞的暗影。

男子脸上满是汗水,一双眼睛流露出狠辣决绝之色。

腿剧痛,仿佛被针扎中了神经,那痛感瞬间到了大脑。

他咬着牙,五感敏锐的注意着周边的动静。

轰!

男子脚下突然爆发出一声震响,瞬即他便飞上了高空。

可怕的力量,一刹那喷涌出来,让他毫无防备。

男子只觉得自己三魂出窍七魄离体,身体如死去了一半。

不甘的瞪视苍天,只是他只觉得自己已是离那活着越来越远。

突然,一道身影倏然到了他的身边,探手一挥,便扯住了他的臂膀。

“欧阳,怎么样?”

“巳蛇,你怎么来了?”

“主人也来了!”

“主人?好,我总算不辱使命!”

男子话音一落,便是昏厥过去。年轻男子将他扯到怀里,目光却是阴冷的注视着山林。冷笑一声,年轻男子从怀里掏出一叠叠的黄纸,轻轻一挥,那黄纸便飞舞起来。

“装神弄鬼,真以为我十二楼好欺负是吗?”

黄纸飞舞,宛若蝴蝶,纷纷落在了树上和地面。

瞬即,那黄纸嗤啦一声燃烧起来。

光焰腾飞,将绵绵黑暗吞噬。

在昏黄的光焰中,可见到那淋淋的鲜血,还有那深坑边缘的断臂。

嗷——

一声怒吼,从深坑中瞬即扑出一道庞然身影。这身影一出,便是直冲上空,张口便朝着那年轻男子咬去。是一条巨蟒!体态臃肿,身长数丈。长身而起,那腥风便疾啸而出。眼看着巨蟒便要将那年轻男子吞噬。倏然,一道身影在年轻男子的面前出现,一掌推出,砰的击打在巨蟒的额头上。巨蟒身躯猛烈抽搐,既而分解,化作了无数细小的黑蛇落在地上。黑蛇惊慌失措,纷纷朝四周而去。

“主人!”

突然出现的男子望着那奔逃的小蛇,淡淡的道,“欧阳受伤,你带他回去。这里的事你们不要管了!”

“是!”

年轻男子便抱着昏厥男子,闪身消失在了原地。

男子站在虚空,手掌一握,那奔逃的小蛇猛然间爆碎。嘴角轻轻一勾,一抹冷酷的笑意在唇角漾开。血色的光萦绕其身,阴冷森肃的气息,透体而出。周边草木,纷纷枯萎,空气充斥着腐朽霉烂的气味。他落在地上。大地在流血,在龟裂。无数的魂影,从黑暗中显露出来,簇拥在周边,呆滞的望着他。

他落在深坑边上。深坑里传来了龙的低吼。他笑的越发灿烂。

抬手一挥,魂影刹那涌向了那深坑。

天地凄凄,万物肃杀。

深坑深处,那龙的咆哮,无比的剧烈。

直至声音消失。整个天地暗沉凄寂下来。一条尺余长蛟蛇一般的存在,从深坑中浮了出来,落在了男子的手中。虚空一声霹雳,层云翻滚,电光交织。狂风呼啸,湿漉漉的大地刹那枯燥。那枯死的草木,纷纷顺着那狂风飞舞。男子握紧手掌,仰头望着那翻滚的层云。

“这是感觉到了吗?可是,感觉到了又能怎样?现在出手,可救不了它啊!”

啪的一声,那蛟蛇一般的存在化为了齑粉,融入了男子的毛孔血肉之中。红光大织,邪气凛然。男子长笑一声,身影瞬即模糊,而后消失。一道雷电轰隆一声劈入山林,那璀璨的光芒,让暗沉灰死的山林无比的苍白。

朱兆圭坐在书房里,面前的香炉飘散着沉香的气味。

雷电轰鸣,光闪交织。

朱兆圭的面色凝重而带着忧色。

一道身影倏然出现在他的面前。朱兆圭眉头微微一挑,抬起头,望着这凭空出现的人。那人笑了笑,伸手端起旁边的茶杯,轻轻啜饮了一口。

“还行,没有凉。”

朱兆圭苦涩一笑,道,“真没想到,几年不见,你竟然练就了如此本领,真是来无影去无踪,飞天遁地,宛若仙神。还好我们没有恩怨,不然我早就一溜烟跑的远远的,再不敢与你有任何牵连。”

男子翘起尾指放下茶杯,道,“这是求生之道。”

“你的求生之道可与别人大有不同。”朱兆圭道。“如果这只是求生之道,那我也愿意放弃一切去走这条路子。想想那些江湖草莽,练就一手漂亮的刀法剑法,便高傲的不成样子,若是练就了你这本领,那还不得横着走,俯视王权律法了!”

男子只是笑着,乌黑的眼眸望着脚下的影子。

“各有千秋吧!”男子道。“平凡有平凡的好处,玄虚有玄虚的妙用。两者不同,各有优劣。修道之路,本就是逆天而行,充满了艰险与奇遇。这是一条遍布骸骨的荆棘之路啊!”

朱兆圭呆了一呆,讶然一笑,道,“这个我不懂,而且也没必要去懂。说吧,这段日子跑哪里去了?”

男子抬起头望着房梁,叹了口气道,“京中出现变故,父皇对我起了杀心,我只能逃了!”

朱兆圭凝眸盯着他,道,“我知道京中出现变故,但具体是怎么回事我还不清楚。京中,你回不去了?”

男子抬头瞥了朱兆圭一眼,随即移开目光,眸光幽幽,淡淡的望着对面的灯火。他道,“有些时候,退让并不代表着失败。只要有实力,总是可以取回来的。很多人退让后便是失败,那是因为他们没有那个实力将退让的东西夺回来。”他看着朱兆圭,“你相信我有那个实力吗?”

朱兆圭呆了一呆,望着他那深邃的目光。这种目光让人觉得疏远。

男子笑了笑,将目光移开,道,“记住,以后没有什么皇子了!”

朱兆圭抓起桌上的毛笔在手中把玩,故作轻松的样子。他道,“那是不是也没什么皇权了?”

男子没有说话,但是朱兆圭的内心却是掀起了轩然大波。若是连皇权也不算什么,那在他的心里,什么才是至宝。他忽然觉得,自己与他形同陌路,正如他与义父一般,虽然关系亲近,但心里的感觉永远达不到字面的程度。朱兆圭将毛笔扔在桌上,道,“我知道你是做大事的人,有什么吩咐,吆喝一声,兆圭仍旧是以前的那个兆圭。”

男子的面色平和下来,眸光也有了温度。

“我知道,所以我才来你这里。”

朱兆圭笑着,道,“这就是你的家,永远欢迎你。”

男子起身,走到了门口,道,“保护好这个家。”

男子走了出去。朱兆圭坐在那里,笑容凝滞了。如内心被一根刺扎了一下,让他觉得难受。凝望着笔架,眸光流溢着丝丝森冷。这是他的家,而不是那男子的。所谓的“这就是你的家”不过是一种主人对客人的客套。但男子的意思显然不是如此。这也就是让朱兆圭心生不悦的原因。

夜深,山林寂静。

一抹死气在山林中挥之不去。

呦呦鹿鸣,让那森寂稍显的灵动。仇九跟在后面,那鹿宛若是仙神所化,又或是天地灵气的凝结,所过之处,草木纷纷充盈起来,变得更富有生机。

穿过峡谷,越过山岭,不觉间来到了一处山坳。

峭壁飞岩,林木萧森。夜鸟鸣啭,野兽低吼。这里的山林,却是给人一种世外的感觉。并无先前那片山林的那种森冷和阴翳。那散发白光的鹿从水面走过,步入前方的一处洞穴。仇九迟疑了一下,默不作声的跟了进去。

白光将黑暗吞噬,凹凸不平的洞穴,给人以进入另一方时空的错觉。

鹿停了下来,回头看了仇九一眼,然后呦呦的叫了几声。

一团光,在前方绽放。

鹿消失了。

仇九站在那里,凝望着那团绽放的光。

光的后面,是一道苍老的身影,模糊的如一团墨汁。

仇九定了定神,那光便不再那么刺眼,他也便看清了那道身影。苍老,沧桑,如岁月的见证,萦绕着时光流逝的气息。模糊的脸庞上是那淡淡的笑意,沉浑的眸子却包含了世间太多故事。

“你引我来的?”仇九问道。

那身影点了点头,道,“总要见一面,不然混杂在一起不分敌我善恶,总是不妥。”

“你什么意思?”仇九问道。

“你不明白,但是它明白。”那身影道。“混沌破开,分为阴阳,衍化万物。灵智诞生,又有善恶是非。并非一切都是善的,或者一切都是恶的,总是有所分别。”

仇九坐了下来,眸光悠悠的盯着对方,没有开口。

那身影也不说话,只是垂着头,望着地面。地面有很多缝隙,细细的,就像是蛛网。或许,就是这样随意的痕迹,也诉说着不为人知的事情。

“天变了!”仇九忽然道。

“是啊,天变了!”那身影叹息道。

“森林里的东西变得更凶了!”仇九道。

那身影抬起头,惊讶的看着仇九,既而晃了晃脑袋,道,“不止森林里的生命,即便是人自己,也变得更凶了!这是注定的,当禁忌的东西复苏,当神秘的力量流落,一切都变得不可收拾。”

“你是谁?”仇九盯着他,冷冷的道。

“我?”那身影苦笑起来。“我是虚无。”

仇九面色越发的阴冷,眸光灼灼的如那刀尖。

“我是过去,”那身影道。“是死去的灵魂,是岁月里的尘埃。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谁。只是我知道自己是善是恶,自己跟他们有什么区别。”他抬起目光,好奇的看着仇九。“你要杀我?”

一柄剑出现在仇九的手中,寒光晃动,杀意激荡。

那身影笑了笑,满是沧桑。他道,“你要知道,当变天的那一刹那,便注定了一些东西的不同。有人变强为了维护人间正道,有人变强为了满足一己私欲。人总是不同的,生命也总是不同的。你不可能杀尽一切来阻止这些。”

剑气疾驰,滑过干燥的大地,卷起一缕缕的尘埃。

那剑气在那团光毫寸之间散去,那尘埃便炸开。

却没有那凶猛和躁动,只是如花开一般,静静的发生。

仇九放下手中的剑,道,“你想说什么?”

那身影道,“他们害怕,怕它穷追不舍。你要知道,他们在岁月中沉沦了千万年,即便是再豪迈通透的人,面对重生也是无比的珍惜。这或许是一己私欲,可也是人之常情。所以,他们不希望被追杀。如果可以,他们愿庇护苍生,抵御妖魔的作恶。你要知道,一些存在,已经在动手,其中山林里野兽的异变,便是他们的手脚。他们的目的不仅仅是扰乱天下秩序,为祸苍生,更是为了转移它的注意,让它没有那么多精力去追杀他们。”

“你呢?”仇九问道。

“我也希望活着。”那身影道。“毕竟没有谁真正希望自己死去。”

仇九垂下头,脸上是暗影,神色郁郁。他道,“跟我说没用。”

“我知道!”那身影倏然到了仇九的面前。“所以引你来,我是为了与它直接对话。”

剑消失了,那团光也消失了。黑暗重新笼罩着这方洞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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