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外月光澄明,顾清歌揉着头发,发丝柔顺,她想起岸上那人微卷的头发。
“兰亭序,你是哪儿的人啊?”
“凉州人。”
凉州?顾清歌并不熟悉这个地名,记忆中作者对这个地着墨不多。
不过对于凉州王府,倒是有些印象。
凉州王在书中是作为最后的反派出现的,一直隐于幕后,出现场次少之又少,但却是个屠城烧山的狠人。
罢了罢了,她想通了,只要和原文男主没纠葛,她就不会遇上这位狠角色。
毕竟凉州王是原文男主事业线的绊脚石,对付她也因为这个王妃的身份,与她本人毫无纠葛。
顾清歌轻咳一声,问岸上那人:“那你怎么来中原了?”
“找人。”
“找到了吗?”
“嗯。”
过了一会儿,阑亭绪拿起烤干的衣服,放在岸边石头上:“洗好了就来穿衣,放心,我会走远点儿。”
说罢,他朝篝火另一侧走去,一直背对着顾清歌,直到手腕中的线恰好悬空。
顾清歌穿好衣服,跑到阑亭绪身边,戳了戳他的后背:“我好啦。”
阑亭绪闻言转身,不偏不倚胸口撞上对方额头,见顾清歌捂着脑袋后退两步,他叹气取下手腕上的腰带,解开绳结后,把粉色的那端塞给顾清歌。
“你从来都这么冒冒失失的吗?”
“啊?”
顾清歌揉着脑门,右手无措拿着腰带,视线跟着阑亭绪,听不懂这话是真的问她,还是仅仅表示嫌弃她。
系好腰带后,跑到对方身边坐下:“什么意思啊?”
阑亭绪翻转石板上的兔肉:“我见过不少大家闺秀,都是贤淑文静的模样,从没如你这般……”
顾清歌等着阑亭绪,对方却像是哑巴了,没继续说下去。
估计也是找不到好形容。
阑亭绪拿匕首戳了块熟透的兔肉,递给顾清歌:“吃吧。”
顾清歌接过,兴致缺缺没什么胃口。
其实阑亭绪说的,她都知道。
罗玉大姐也说,她行为举止没有半分郡主姿容仪表,为了纠正她的动作,还把她软禁在别院学了半年多的规矩。
结果嘛,虽然她能糊弄过去,可就是觉得别扭。
毕竟不是这个世界女子,本性就与温婉贤淑不搭噶,这不一有机会,就暴露了么。
想到回到镐京,又要压抑本性生活,顿时有点儿丧气。
她这就是活受罪。
可偏偏不得不受罪。
阑亭绪察觉顾清歌情绪低落,以为是自己的话所致,一时心中过意不去。
可惜又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
从小到大,他遇事都是自己消化,自己解决。
甚少与他人倾述,顶多与小叔和阿里甫商议,了解些其他思路。
安慰是什么?
那些话,只能一时麻痹,又不能解决问题。
二十三年来,他如此长大。
见顾清歌实在难过,他想了又想,试图转移话题:“为什么会觉得回京后,就是苦日子?”
顾清歌望着兔肉叹气,她总不能说自己是全订读者,看完了这女主的凄美一生。
她只能朝遇人不淑方面扯:“与我订婚那人,权势极盛,控制欲极强,我可受不住。”
权势极盛?
阑亭绪眸色微动。
能比五姓之首顾氏权势还盛的,怕只有皇族了。
那联姻对象莫不是……宁王?
阑亭绪拨弄着柴火,想起那楚风洵今年不过十七,确实与顾清歌年岁相当。
本是随口一问,没成想打听到意外消息。
“不想嫁吗?”阑亭绪见顾清歌举了半天兔肉,以为对方一口吃不下,便拿过切成一片一片,再次递给她,“你们中原人的婚嫁,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能毁约吧。”
“都还没约怎么毁?我只是看出他们的小九九了,先逃而已。”
顾清歌咬着兔肉片,想着现在苦恼也徒劳,反而坏了心情,还不如等入京后,走一步看一步。
毕竟经过几天思考,她发现了本文的一个漏洞。
之前一直以为,情节会推动故事发展,所以回京后就会触发赐婚这一场景。
但是!
若一切按照时间走呢?
原文“顾清歌”十九岁被赐婚,故事开篇就是宁王府新婚夜的一场大火。
按照这个时间的话,她有四年的空隙。
不过要验证这个猜测,就必须先回镐京看看。
若天子举行秋狩,她与那万恶王爷相遇,那故事进展就是前者,情节触发机制。
若没有,那就是后者,时间触发机制。
顾清歌想明白,扭头看向阑亭绪,对方正专心烤肉,火光映照下,棱角分明的侧脸也柔和不少。
真是纳闷……
奇怪……
这长相,这身手,如果真在中,怎么可能毫无记载呢?
顾清歌眼睛滴溜溜转,决定最后试探一次。
瞪眼盯着火堆,逼出几滴眼泪,又挪了挪屁股,离阑亭绪更近些。
然后抓住他的小臂,泪眼朦胧的望着他,哭诉:“兔兔这么可爱,怎么可以吃兔兔!”
见人半天没有反应,顾清歌又说了两遍。
等了好久,终于听到对方开口。
“那你就饿着。”
阑亭绪很是无语,一幅爱吃不吃的表情,毫不犹豫把手抽出,起身坐到对面,像躲神经病般避之不及。
得嘞……
顾清歌塞了满满一口兔肉,毫无顾忌的开吃。
她宣布,从此放弃试探了。
那兰亭序的反应,完完全全的……纸片人。
晚上,火堆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隐约还能听见些许嚎叫。
顾清歌犹犹豫豫,还是厚着脸皮走到阑亭绪身旁,捏着对方腰带,躺下睡觉。
阑亭绪睁眼看了看她,又闭目休息。
习以为常地把剑放到另一侧,腾出了半身的位置。
第二天醒来,顾清歌发现自己抱着对方手臂,很是惶恐的甩开。
阑亭绪起身活动肩膀,无奈的问:“顾姑娘,这一个月来日日如此,为什么你每次醒来的表现都像是第一次?”
顾清歌也想不通。
她睡觉确实喜欢抱枕头,但阑亭绪胳膊硬邦邦的,也不似枕头。
给不出回答,只能嘿嘿笑装傻。
阑亭绪习惯了顾清歌这幅模样,也不再言语,把火堆扑灭后挖土埋好,又走到河畔边,拿剑在石头上划了道七星图。
做完这一切后,才对顾清歌说:“走吧。”
又走了两日,某天日落经过村落田埂,顾清歌瞅着地里水灵灵的白菜,走不动了。
吃了大半个月的野味,补的嘴巴都起泡上火了。
她现在特想吃白菜黄瓜西红柿……
想起每次去乡下二婶家,邻里四舍的都让她随意下地摘菜,想必书中的世界,民风一样淳朴。
顾清歌一直惦记着,等阑亭绪生好火去打猎,她脑中全是那些排排列的白菜。
想了又想,决定不忍了,起身朝山下走,到菜地后直接掀裙,弯腰开始拔白菜。
拔了两颗,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喊。
“有贼偷菜!”
贼?偷菜?
谁啊?
顾清歌义愤填膺站起,却看见几位农妇朝自己跑来,各个气愤地指着她,有两位还挥着锄头。
这才意识到,对方口中的偷菜贼……是她。
抱着两颗圆白菜,顾清歌愣在地里,一时忘记了逃。
直到一人朝她丢石头,脑袋被砸的生疼,这才反应过来,急忙丢一个,抱着独苗朝山上狂奔。
农妇们嚷嚷着她放下白菜,气赳赳的追上来,“站住!小偷!”
“有完没完,不就一个白菜嘛!至于上纲上线嘛!”
顾清歌大声吐槽,手中死死抱着那颗白菜,舍不得丢。
农妇们锲而不舍在后面追,顾清歌跑得口干舌燥,时不时被石头打到后背,差点以为自己这条小命要交代这儿。
路过一片芦苇丛,顾清歌‘啪叽’被人拉进去。
她本要嚷嚷,看清是兰亭序后,立马安静。
两人蹲在芦苇丛中,等外面农妇们离开,阑亭绪苦笑不得看着顾清歌:“那么大阵仗,我还以为你杀了人。”
顾清歌也觉得郁闷,拍了拍怀中那颗菜:“就拔了个白菜。”
“不问而取,视为偷吧。”
顾清歌被阑亭绪说的红了脸,心中也过意不去,低头看了眼白菜,很舍不得:“要不……还回去?”
她这低头,让阑亭绪看见了那道被石头砸伤的血痕。
他皱眉碰了碰,顾清歌捂脑袋跳起:“疼!”
阑亭绪握紧剑柄:“她们打的?”
“嗯。”顾清歌看着手上的血,刚刚的内疚消失殆尽,笑咯咯望向阑亭绪,“就当换颗白菜,值!”
哪有这样换算的?
阑亭绪看着傻乐的顾清歌,很是无语。
晚上喝了白菜炖鸽汤,阑亭绪等顾清歌睡着,悄悄抽出手,拿剑去了十几户人家的小村。
白日追顾清歌的几位村妇他还记得样貌,潜入几人家中,从地上拾块石头,用两层内力的劲道打向对方手腕。
没见血,不过这一击后,她们此生怕是手中无力,拿不起铁锹,也丢不了石头,只能应付日常生活了。
这报复算轻的,毕竟留了她们的命。
六七声哀嚎响起,阑亭绪问到那片菜地的主人,从剑柄中取出最小的碎银,放对方桌上,当做买白菜的钱两。
他向来如此,一码归一码,一报还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