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炀下意识想再靠近一点,却被交警伸手拦住:“你怎么回事?证件拿出来!”
裴炀终于看到了对方的正脸……现在不像了。
一点都不像。
他母亲脸偏圆,下巴上有颗福痣,浓眉大眼,但面前的女人颧骨高瘦,单眼皮。
“对不起,我……”裴炀有点呆,“我妈妈去世了……您的背影很像她。”
中年女人虽然害怕,但裴炀的长相让她心里的戒备少了很多。
面前的青年穿着整洁,容貌清隽,气质也很不错,不像不怀好意的样子。
中年女人松口气:“这小鬼!”
裴炀低下头,说了声对不起。
女人本来都要走了,闻言顿了顿,又犹豫地转过身,抱了下裴炀:“节哀,你妈妈肯定希望你能好好的。”
裴炀鼻子一酸,险些掉下泪来。
他已经很久没见过母亲了,近期的印象都来自于照片。
可来到这个世界,以后连去墓前祭拜的机会都没有。
也不知道老头子是不是恨死了他,有生之年能不能原谅他这个不孝子。
……
傅书濯排队的时候也一直有注意裴炀的动向,看他老老实实蹲在落地窗外数蚂蚁,笑意难掩。
三十多岁的人了,还是幼稚得可爱。
可就在点单付钱的那短短几十秒,裴炀就脱离了他的视野,傅书濯连蛋糕都没来得及拿,匆匆就追了出去。
等他找到,瞧见的就是裴炀蹲在路边,被旁边一个大叔交警苦口婆心说教的样子。
他刚要大步走过去,擅闯红绿灯的警报声就响起了。
对面的交警跟裴炀同时抬起头:“诶,诶!红灯呢!你怎么回事?”
傅书濯无奈地等了一分钟,才来到裴炀面前。
交警皱眉:“你是他什么人?”
傅书濯抱歉一笑:“我是他先生。”
交警一愣,随即道:“以后你们注意点,虽然情有可原,但这么跟人家一路谁不害怕?下次别做这种傻事了,不然还得警局见。”
傅书濯眸色微动,单膝触地蹲下来:“看见谁了?”
裴炀没头没脑地说了句:“有好多蚂蚁。”
傅书濯耐心接话:“然后呢?”
裴炀嘟囔:“明天要下雨,你上班记得带伞。”
傅书濯一顿:“好。蛋糕买好了,还想不想吃?”
裴炀抬起头:“想的。”
傅书濯:“那起来吧。”
裴炀小声说:“腿麻了。”
傅书濯无奈,撑着裴炀胳肢窝把人半抱起来:“先走两步,缓一缓。”
裴炀撑着他的胳膊跺脚,双腿跟被电了似的麻得要命。
交警见他们这样,摇摇头后对傅书濯说:“刚失去亲人痛苦很正常,我爸刚走那年我也是,路上看见一个稍微像点的背影都觉得是他,根本接受不了对方已经去世的事实。”
裴炀一僵……干嘛说这么多,再说下去他失忆的说法就要露馅了。
而且原主母亲没去世啊!
傅书濯看了他一眼,冲交警点点头:“是这样。”
交警:“所以你这个人的,也得多关心,多陪伴,这样才能早日走出阴影。”
裴炀僵得跟木头似的,恨不得长双翅膀飞离这里。
傅书濯应声:“您说的对,是我疏忽了。”
等绿灯来,他牵过裴炀的手往公司的方向走。
大概是心虚,裴炀也顾不得什么保持距离,就希望傅书濯变蠢一点,别发现不对劲。
傅书濯沉吟了很久,等下一个路口停下来等绿灯时才问:“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裴炀语无伦次地圆谎:“休息室睡觉做了个梦……梦见了妈,刚刚看背影认错了。”
傅书濯心疼地握了握裴炀的手,他知道裴母的死是裴炀的心结,连失忆后都放不下。
不过他的不语到了裴炀眼里就成了难以琢磨,裴炀又欲盖弥彰地说:“你能带我回家看看妈吗?我想不起她的样子……”
傅书濯:“……”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看裴母的话,好像只能去墓地看,回家看遗照吗?
裴炀继续给自己打圆场:“我做梦梦见妈去世了……我有点担心,能不能回去看看?”
《张扬》里原主的母亲并没有去世,交警说的话等于暴露了他的不对劲,但也只能用做梦来解释了。
应该没什么问题,正常人应该也不会突然想到灵魂替换这种事。
“……”傅书濯这次彻底被整沉默了。
他握着裴炀的手紧了又紧,许久才神色复杂地说:“等过段时间,妈还在外面旅游。”
裴炀懵懂地哦了声,松了口气。
傅书濯应该是没怀疑了吧。
其实说想见裴母,也有他的一点私心在。
他和原主的经历太过相似,但和家人间的关系却截然不同。
他已经太久没感受过和父母之间和睦的气氛,他想看看原主妈妈,就当再见一次自己的母亲。
裴炀心不在焉地想七想八,却不知道傅书濯心里已经是惊涛骇浪。
裴母已经去世一年多了……裴炀却以为她还活着。
是失忆的同时,记忆也在错乱?
记忆错乱是病情恶化的征兆之一。
按照之前的检查,医生说裴炀的病情发展不算很快,正常吃药,再加上保持良好情绪,是有可能控制住的。
可刚刚的对话彻底让傅书濯沉了心。
两人先去拿了西点,才重新回到公司。
傅书濯看了看周围,没发现前台口中那个跟裴炀长得很像的大叔。
这人大概率是裴炀的父亲,傅书濯见过几面,父子俩确实长得很像。
也不知道他来是为了什么,明明可以直接叫前台转接他们公司联系他,却一直在一楼徘徊。
“叮——”
电梯停在了二十三层,前台站起身:“傅总,裴总。”
傅书濯回以颔首,再看被他拉着的裴炀,还是一副陷在自己思绪里的样子。
穿过员工办公室,大家已经很久没看到两个老板在公司手牵手了,纷纷姨母笑。
等老板们进了办公室,大家才开始议论纷纷:“谁说傅总跟裴总要离婚的,打脸了吧?”
“哎哟,但之前就很奇怪啊!”八卦小团体又凑到一窝,“裴总突然撤下副总经理的职位,还那么久没出现,大家以为傅总想把他踢出公司不是很正常?”
“七年之痒度过去就好了,现在不又很恩爱了?”
一个男同事理智分析:“再说,这两人想离婚哪那么容易,这里面牵扯的利益可太多了,财产怎么分?股权怎么分?”
“到时候媒体再大肆渲染一下,对公司影响很大的。”
“我看你们就是想太复杂了。”朱莉嘿嘿一笑,“老板这对cp还是能磕到老的,太甜了。”
“我话放这了!傅总跟裴总一天不离婚,我就一天不离职!”
路过的秦楠衫清咳两声,语气严肃:“都没事干是吧?”
八卦小团体一哄而散,坐回各个办公区表情正经得不得了。
秦楠衫正想去给傅书濯报告项目进展,去透过没关严实的百叶窗看到温馨一幕。
裴炀坐在沙发上,傅书濯单膝触地半蹲在他面前,握着他的手给他上药。
秦楠衫脚步顿在门口,一边又觉得有些心酸。
两人感情那么好,又那么年轻,病魔偏偏要找上门来。
“很疼?”
裴炀看着傅书濯沉凝的表情,犹豫回答:“还成?”
傅书濯差点气笑。
这傻猫握了几颗碎石子在手心磨了一路,血淋淋的都没发现,还是回到办公室准备吃蛋糕才觉得疼。
傅书濯用生理盐水仔细地清理伤口,伤口都不深,但手心好多地方被磨破了。
“疼就说,我会轻点。”
“哦。”裴炀非同一般的大脑差点想歪。
他家混蛋先生也经常说这句话,不过每次都是在床上说,说了还不算数。
裴炀上过好几次当,他一说疼,那混蛋反而更兴奋了。
傅书濯抬眸,正对上裴炀幽幽的眼神:“……怎么了?”
裴炀别开眼:“没事。”
他才不会承认,看到傅书濯这么耐心对待原主的样子,他有点想先生了。
再不见面,他都要想不起对方的样子了。
裴炀大脑倏地一阵空白……好像真的想不起来。
傅书濯的声音把他从木楞中拉了出来:“蛋糕少吃点,等会儿就要吃中饭了。”
裴炀一时忘了刚刚在想什么,闻言老实点头:“嗯。”
“……”
突然这么听话,傅书濯还有点不习惯。
裴炀很热衷于吃,但偏偏有个娇气的胃。
不能吃太凉、太杂,西点不能跟太油腻的正餐一起吃,可乐炸鸡不能一块吃。
只要一折腾,铁定拉肚子,傅书濯只能管着。
这一管就是十来年,从高中到现在,还差三年满二十载。
别人都觉得结婚第七年才是七年之痒,可傅书濯跟裴炀的结婚与不结婚真的只是多了个证的区别。
要真细究,他们第三个七年之痒都度过一半了。
时间过得真快。
裴炀把他从回忆中拉回来:“那我能再喝杯果汁吗?”
“……不能。”傅书濯无情拒绝。
听话个屁,就是失忆后没以前那么放肆而已。
傅书濯开始秋后算账,他意味深长地说:“今天乱跑勉为其难放过你一次,再有下次——”
裴炀被他笑得毛骨悚然,屁股猛得往后挪了一步。
他小声嘀咕:“变态。”
傅书濯微笑:“说什么?大声点。”
裴炀一噎,他提高声音:“我说知道了!不会乱跑。”
还是想办法离婚吧。
原主保不齐就是被傅书濯威逼胁迫在一起的,离婚还算他助人为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