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一见面就拉着阿姆拍照呢?
拍照其实很正常,哪怕修图也很正常,整体的行为看起来也十分正常不过。
但阿姆就是隐约的觉得,这个女孩就是很异常,好像正做着自认为快乐的事,但实际上自己并不快乐。
这是一种矛盾的感觉。
而全昭妍是知道的,只是因为自己受到了很多的侮辱和伤害,于是才开始自暴自弃,陷入了网络世界,沉迷于各种网上交友之中。
因为身边的人,在她的感官世界里,都变得像是敌人,总感觉他们的视线里透着敌意和嘲笑。
虽然网上diss深深的伤害了她,但极为可笑的是,她却还能从这个世界里寻求到安慰。
有时一些网友会向她索求照片。而一个自卑的人总是会想方设法地掩盖自己的缺点,每次她拍完自拍,都要用修图软件把自己弄得面目全非,完全看不出是自己的时候,才肯罢休。
看到网友对她的“照骗”表示赞美和痴迷的时候,她的心情总是十分愉悦的。可人终究要面对现实,她时常对着自己的真实处境感到绝望——因长相难看而难过。
她仿佛只能看到绝望,生活对她来说就是煎熬,每天只能浑浑噩噩地活着。
自己的外貌看起来很丑所以每次看到镜子中的自己,都会因此感到生气,因为自己长得不漂亮。
有一次阿姆正美味的享受她煮的大酱汤,而满脸的幸福满足时,田小娟竟然冷不丁的来了一句:假如大酱汤可以拟人化的话,就会跟我长的一样吧。
噗——
阿西吧!!这个女人纯粹就是来恶心自己的,为了不让他好好的吃个饭。
两人狠狠的吵了一架,虽然只是全昭妍单方面的垂死挣扎。
起因只是阿姆一边小心翼翼地端起拉面汤,一边随意地说了一句:当什么自闭患者,有时间就出去浪一浪,跟人约会行不行?
“不出去!我要在家玩电脑。”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这个原本开朗,对现实世界充满乐观、和希望的孩子变得如此沉默孤僻呢?
而且更好笑的是,在她长时间的“图”生涯中,竟然无师自通地学会一门高超的修图技术;当年读书对她来说是一种煎熬,可如今她对修图却产生了一种执着的狂热。
看着那些个”艺术品“,阿姆忍不住嘲笑,怼了一句在全昭妍看来,无比精辟又痛如骨髓的话:
“对你来说,你的每一张自拍就是一名绝症患者,而你就是让它们实现康复希望的手术医生,你真的大发!小娟医生。”
一针见血。
田小娟抹着鼠标放大照片,想要在阿姆的脸上动刀,但始终都下不了手,因为哪怕戴着帽子只露出一小部分的模样,都不禁让身为女人的她感到惊艳和沉醉。
于是她一边活动鼠标,一边狠狠地戳着阿姆的脸,嘴里不无伤心的说:“莫呀,我是因为自己长相不好看,而且我比较认生,不是男生喜欢的类型,如果被拒绝了怎么办?!”
某人撇了撇嘴,脸上泛起一丝不屑的笑意回道:“你怎么就知道男人一定是因为你长得丑不喜欢你,而不是因为你即长得丑,又整天自暴自弃,不求上进而讨厌你?你以为你装作忧郁、难过,就有人会看到?可怜你?搞笑呢!”
“一个自卑的人,总是会为自己的自卑找借口,从不会想着去主动改变。”
恶毒难听的话语犹如子弹般打在心口,仿佛触碰到了那道伤疤,小娟猛地皱紧眉头,努力地憋着眼泪,转过头生气地对阿姆大吼:
“拿阿尼呀!我才没有故作可怜,你根本什么都不懂!就没有立场对我说教,小混蛋——”
“胆小鬼。”
“你小无赖!”
“胆小鬼。”
“你小依西,你就没有其他的词了?”
“你大土妞!额——”
把煮拉面的锅从头顶拿来下,望着自己满身的汤渍,阿姆一脸的生无可恋,他真的没有衣服可以换了!
感受到屁股被人踹了一脚,踉跄了下,连忙扶住栏杆,他差点以一个落雁式的姿势扑在地上。
稳住身子,提着小锅,一脸凶神恶煞,正准备回身以理服人!以怨报怨时!
砰——身前的门被狠狠地关上。
心里依旧憋屈难过的全昭妍,无比生气将阿姆踹了出去后,背靠着门,任由自己缓缓地跌坐在地上,曲着膝,然后用双手捂住小脸,两行眼水顿时如露珠般缓缓滑落。
耳边仿佛又响起了那些魔鬼的低喃声:
「说实话,全昭妍的实力完全就是出道组的,但是呢,长相上确实一言难尽」
「cube的造星能力我们都知道,而且不让她出道的理由大家也都知道吧,孩子真可怜。」
「kkkk,就是事实呢嘛,能力和颜值的话,如果是我选择,我会是后者,脸赞的话什么都能做——演员和idol,至于长得丑?kkkk」
「顶楼上,这个孩子和我想像中的女idol不一样,kkkk」
「虽然我也不感冒,但是你们太过分了,尤其楼上的两位,我严重怀疑你们是黑粉,还是同一个人。」
「阿哈哈,我也同感,现在是什么时代了,还有人喜欢自顶?重口味,大发!」
「跑题了,我们不是在讨论长相么,你们是帕布吗,kkk」
“讨厌,你们都给我走!给我走!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呜——”
一手捂住嘴巴,一手狠狠地敲打胸口,她就快喘不过气了,并且死死地压抑住哭声。
冰冷的机械造就了便捷的生活,但人与人的心也相距得越来越远,而孤独则成为了人们的一种常态。
女孩并不丑,相反——全昭妍虽然不是南半岛的人普遍喜欢的类型,可其实长得十分耐看。
尤其是那一双眼睛,狭长如蝴蝶刀一般,华丽却隐蔽,不笑的时候,弧度微勾,犹如最为冰冷的刀锋,危险而致命;
在开怀大笑的时候,眼帘垂下,双眸眯起,俏皮的睫毛一颤一颤,就像一只可爱的小狐狸一般,本身就带有一种反差感的异域魅力。
笑与不笑,可爱与霸气,就像两个人一般,颇为具有致命的吸引力。
但姑娘已经很久都没笑过了,她连上一次什么时候开怀大笑的都记不得了。
阿姆并不知道她为何伤心,因为他不喜欢用电脑,更不喜欢上网,仿佛一个活在上世纪的人。
所以——他也并不晓得,在另一处数字世界里,同样存在着一种语言,也伴生着一种语言暴力。
可阿姆就是由衷不喜欢这个女孩,整天一幅小心翼翼对待这个世界的模样,他爱说她“土”,只不过是在他看来,一个没有自信且自卑的人,看起来就是如此的让他窒息。
他认为的“土”——就是自欺欺人,就是一种自我放弃,从未想过改变自己,也没有想过主动争取,只想通过欺骗来掩盖自己现实中的不堪。
一个人的自卑不是因为自己的缺陷,而是因为自己认为缺陷就是自卑。
自卑怎么可能是天生的?只不过是自己一次次的放纵和退缩造成的。
耳边仿佛听到泪水滴答滴答的声音,充满了那悲伤抑郁,又恣意而不顾,就像是女神缪斯落泪时的叹息声。
可他向来都是懒得去安慰别人,而此刻他的脑子里现在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如何能拿到那瓶珍藏的松子酒。
不过没关系,就让它继续发酵会儿吧,有的酒呢,就是需要时间的沉淀,历经沧桑后,那真是越久越醇。
阿姆靠着栏杆,低头望去,下方的这块土地,除了他居住这栋小破楼,还有数不尽的木棚屋,屋塔房,凄凉的氛围始终笼罩在这片星空之下。
他背向着门,又抬高了视线,极力远眺,极为漂亮的眼睛里,除了深处隐藏极深的一抹忧郁之外,当然还有一种希望的神色,他始终相信自己绝对能够回去。
门内与门外就像两个世界。
有两个人从铁窗朝外看去,一个人看到的是满地的泥泞,另一个人却看到了满天的繁星。
生活的绝望不是环境带给我们的,而是由于我们自身,没有人或者没有环境能够带给我们绝望——除非我们自己允许。
痛苦又如何,只有每日都在苦中作乐。
准备返回房间继续睡觉的阿姆,视线突然定住了,楼下的那道石阶下——怎么一直有个女人在憨憨地站着呢?
嗯?而且那个女人怎么看都……嗯?!那个围巾,那个帽子,欸西!怎么怎么这么熟悉?!
阿尼阿尼呀,幻觉,都是幻觉!这是吓不倒我的。
因为右手受伤的缘故,他那没有受伤的左手,下意识地用大拇指按了按小拇指。
视线还未收回,阿姆就想要赶紧转身,身子便顿时僵住了,因为——
”喂——至尊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