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身体凑近。
单手触摸上男人的耳根,再从脑后耳蜗处划过,轻轻的按压。
床头的水杯,浮现道道涟漪。
有什么人类听不见的声音在空气中传递。
既然“窃梦”不成,但身为黑夜一亿年的主演,他还拥有更加直接的祖传技能——
微波干预。
夜蛾,是一种很狡猾善变的生物,拥有一亿年的记忆,从潮汐变化之日起,两万六千年的岁差,四万一千年的米兰科维奇循环,不断refra,一直到每一块海洋的变迁,每一片大陆的升起。
抬起头,深吸一口气,这种力量就能在体内复苏。
细小的生物微波,空凭无物,却能在介质中转换为速度高达光速70%的电信号!
一切奇迹的起源。
当这种电信号直接作用于大脑前额叶,便能依靠外力篡写中央脑区,长此以往,甚至可以篡改人格。
(青春期后,人格会发生明显变化,这正是由于脑前额叶的发育成熟导致的。脑前额叶与认知、情绪、疼痛、行为管理等相关。)
这种微波干预即能塑建(ntructor构造),也能毁灭(detructor析构),但它并不常用,唯独针对星盟那几个的缸中之脑。
在这方面,夜蛾还是拥有相当的自信——只要是活着的生物,就无法挣脱它的微波超控。
顷刻间,身下的呼吸一下子变得急促,连带着身体的末梢都在细微的颤抖。
“恩……”
〔周阎,你找错了对象,你不该找它,它是我最重要的存在,你不能把它从我身边夺走。〕
曲线、频谱、优美的函数,背后隐藏着未解之谜,是周阎让它意识到,自己还存有唯一不可失去的宝贵之物:它深爱的另一半。
话音刚落,扣下扳机。
意外发生。
来不及收回的握枪的手指被藤蜷般攥紧,碰的一声巨响后,整个人重重的摔入进这个过于温热的怀抱中。
“终于找到你了。”
耳畔划过极具侵略性的话语,笑意在余光中逆卷。
猎人伪装成猎物,所有的反杀都集中在这一刻!
超出认知的剧变联翩而至,唯一确信的一点,这人身上真的有太多的“特例”,没料到,竟连麻虫药的效力都能挣脱!!
究竟是在何时醒来?又是何时觉察自己的身份?
混乱的当下,无法推理,施展自救的第一刻——
反击。
双手覆盖男子的耳蜗,一道声波如剑韧出鞘!
直刺额叶!
束缚瞬间松动,挣脱开那道滚烫的辖制,重新夺回枪扣,刚想杀死对方,才看见,男子在月光下的正影,半阖的右眼上挂着一滴半落不落的热泪。
“太好了。”
“普赛克……”
〔普赛克是谁。〕抱着这样的疑问,少年松开了手指。
周阎。
早已被钉在死亡立柱上的人,为何要拼命的抬眼,濒临死亡前,这人究竟是想要看清远方晃动的什么?
刑场上,刽子手永远得不到的答案,乌鸦啄瞎了这双慧眼。
五年过去,青春不再,从少年化成一个青年,还有好多好多话想要诉说,但最终只是一言不发,凝结成眼底的一滴,想念。
根本没有记忆能够通向的想念。
溃散的瞳眸如同火焰般渐渐黯淡下去,苍白无力的双手再也握不住一千个朝夕的执念,在空气中寥寥坠下:
“谢谢你……没有放弃我……”
耀眼的笑容在眼角深处凝固。
寂夜。
窗外的恶魔停止了叫嚣,这一刻,换做月牙儿孤零零的讪笑。
月光洒在少年的肩头,蓬松的曲发无声从绳中散落,望向自己沾染血泪的手指:
就算永远做出正确的选择,也不一定能达到正确的效果。
现实就是这般残酷。
脑损伤不可逆转,一切木已成舟。
十五日的庄生晓梦,结束了,已经忘记了伪装的意义。
沉默了一秒钟,缓缓间,再次抬起手指。
他现在要做的这件事,绝对违背了周阎的意志与本性,无法救赎,无法取得原谅,是和恶魔进行交易。
双手在男子的耳蜗处探测着,找到最令人颤栗的位置——抹去记忆!
内心的黑暗无法消散,灵魂却在失忆中上浮,被迫接受恶魔的救赎,过程自是无尽的毁灭。
继消除了一个又一个看不见的思维屏障后,狠狠的按下属于自己的波频——彻底洗脑。
无人能够征服的巨狼,这一刻在他的身下低喘。
涎水顺着唇角流出,即将要达到巅峰之刻,仿佛就要受不住,躯体猛烈的挣扎起来。
“别怕。”
少年第一次开口说话,显得与相貌格格不入的成熟:
“再过一会就会‘死而复生’。”
掰正男人的臂膀,迫使身下之人展露出最狂野的躯干,就像一只标本框上脆弱的蝴蝶,拼命的弓起腰肢,就想把翅膀甩掉,身体飞出去。
可它忘记了,翅膀分明是自己的一部分,只能一次次的挣扎,痛哭。
意识中,坚硬的墙岩出现一道细微的裂缝。
外面是烈焰在炙烤,体温渐渐升高,火光照射进来,颅内正在翻天覆地,脚下是万丈深渊。
深深的绝望。
好孤独……有谁能救救我。
“救救我……”
无边无际的黑暗里,最后一次求助。
蜷曲起疲倦的身体,右眼尾的泪珠,一直在等,一直在等,从希冀渡到绝望,终于,如枯萎的落叶般失去生命的温度,缓缓滑落。
自我意识被篡改,神经电波在无形中如心谱般勾连在一起。
两条电谱在同一个身体里跳动着,展现生命能量的碰撞。
在对方的大脑中打下专属烙印——潜意识里永远无法背叛自己。
蛾纹在后颈渐渐浮现,是用抹不去的毒素染成。
河倾月落,血盟已结。
它,夺走了这人最宝贵的财富,自由。
从今往后,沦为我最忠实的奴仆吧。
……
猛喘着粗气,精疲力尽的瘫倒在地上,那一刻,冷汗沿着额角拼命的冒出,将少年浑身打湿。
黑发沾黏在满脸,月光中,充斥着犹从水中捞起的窒息感。
剧烈的头疼轰然而至,动荡的耳鸣使他一次次的扬头,又低下,扬头,又低下……
硬生生消耗完最后一丝气力。
在这种恐怖的生命剥削下,它的头上竟开始冒出缕缕白丝。
这是精神力陷入衰竭的征兆。
它快要死了。
但此刻,夜蛾依旧没有松开思想的楫橹,秉承着最后一个幻境的执着,艰难的翻过身,蒲伏膝行。
拾起“作案工具”输液管和针头,手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凋枯。
朝着门外的方向爬去。
为了不陷于肌肉溶解,迷走神经错乱,大小便失禁,它不得不暂停了一些大脑功能,听觉、味觉、知觉……逐一关闭。
终于,爬到了客厅。
借着座椅重新站起,颤抖的双手打开斯洛芬置下的银盒,盒盖与盒身的金属碰撞声的频繁响起。
取出其中的橘色通讯仪,看了一眼。
下一秒,一道电流骤然出现,通讯仪中冒出缕缕白烟。
把通讯仪放回盒中,少年拿起一旁的纸笔,屏气凝神,开始书写一段文字。
仿佛世间最艰难的克制,比一开头的忍饥挨饿还要艰难数倍,真是它的恶报。
每写一笔,头上的霜蓬便多一缕,待到行文结束,白发笼罩的躯体下,已经完全变成一个佝偻枯萎的老态。
生命即将衰竭。
落款时,稍微停顿了一秒,画下一只简笔的蝴蝶。
只是收笔的那一瞬,肢体一阵痉挛,留下一道犹如残翼的尾羽。
不了了之。
当秋风再度吹开了纱帘,月色浮现,少年的身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a区。
第八军区,号称第八重天。
身穿墨色军衣的银发男子越过一个个机械士兵,走上黑色地毯,身后是一排排无尽的巨型培养缸。
缸中,各种奇形怪状的生物,却总能找到一丝人类拥有的痕迹。
红色的走廊一眼望不到尽头。
就在这时,墨色军衣的男子突然止步,抬手间,拂过耳阔上的半目镜片。
一切计划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此刻也毫无例外——
一个红点从追踪器上消失。
无暇的镜片上浮现一个凛然的微笑,那一刻,蓝色幽眸愈加深沉。
走出红色长廊的尽头,斯洛芬挂断追踪器。
抬眼,就看见远处大厅里,系着围裙的机械士兵已经爬到了伟人的雕像上。
正在用鸡毛掸子搓着雕像的两个鼻孔。
“阿莫西,那里不用打扫哦。”
机器士兵听见了主人的呼唤,回头望去,下一刻,点点头,放下手中的鸡毛掸。
“我们的心意好像被人丢掉了。”斯洛芬走到高个士兵面前。
“橘子?”
“嗯嗯,全部。”
“因为不甜?”机器人眨眨眼。
“下次送苹果吧。”斯洛芬安慰到,说完,便转身走上中央大厅的台阶。
头顶上方,震撼眼球的透明玻璃穹顶,举目就能看见,镜片后,高耸入云的太空电梯。
而挂着蓝旗的墙壁上,左方,挂着巨型方舟壁画,右方,则挂着一个蓝发男子的塑像。
塑像下写着一段潦草的文字:人,生而自由,世界属于人民。
斯洛芬从露台间穿过,来到了第二层的发射台。
极目远眺,巨型的太空电梯犹如一十六瓣花簇,紧紧环绕。
是来源太空的实用美学。
斯洛芬走入其中的一片。
下一刻,电梯门关上,深海液体极速充斥满整个空间,屏幕中的数值极速狂跳着,不到一个小时就到达了三万千米高空的eo(地球静止轨道,约35786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