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还有第四种可能——想象中的时间。”
若要讲述一个概念。
其实从古至今以来,人类从未活在时间里,从来都是活在想象中。
时间观就是最大的唯心主义。
遥想远古万年,一直到近代200年,生活在广大土地上的普通人们是没有时间概念的。
时间概念是被管理者,也叫统治者发明出来的,而“时间概念”的普及,则是伴随工业时代而到来。
在工业化城市里,人们必须守时,组织规定了整齐划一的一日三餐、午休时间,是为了提高生产效率,而令个体牺牲自由,做出一种硬性的妥协。
所有人都活在时间之笼中。
这个笼子的每个人都很清楚,一小时等于60分钟,一分钟又等于60秒,再之后,几乎没有意义,细小的偏差无法在现实社会中激起太大水花。
但一旦落入了虚拟世界的中心,这第四种可能,便化为一道无限扩大的涟漪。
“最古老的孪生营从两个世纪末就开始运转,由开天辟地的第一秒开始,这个世界从此被贯上了自己的时间规律。”
哒、哒、哒、哒……
头顶的倒计时无情的挥舞。
但有没有想过,孪生营中的一秒钟,可能和现实宇宙的一秒钟,并不一样?
还有一种说法,认为人并非单纯的三维生物。
人的身体活在三维中,人看见的,听见的,感受到的皆是三维成像,但人的意识,却存在一个三维至四维的世界里,或者叫做35维。
灵魂与爱也在35维。
“误差永远无法避免,这就造就了两个世界间的空隙,我方才重拨了这个钟摆,所以我们的意识现在卡在这个35维的无尽时空里。”
周阎望着手中不断冒血的银丝。
“意思是,等到你下一次拨正了孪生营的误差,我们还是会落入坍缩之中?”
夜幕中,欧若拉搓了搓冻僵的手臂。
“是的,直到我们找到离开的方法前,绝对零度外加真空环境,我们大概还能维持五秒钟的清醒意识。”
“五秒钟……”
欧若拉陷入喃喃自语,五秒钟能做什么事?
“但不论如何,我们现在都要把你从镜子里救出来。”
“没关系,[心镜]困不住我,我需要在这里寻找离开的方式。”
话音刚落,欧若拉就听见镜子的对面传来稀索的碰撞声、不平坦的脚步声,不久后,又是响起了键盘的敲击声:
“你要找的东西。”
下一刻,周阎朝天窗的尽头丢出了一串数据。
“这是什么?”
望着手中铜镜里窜出的一条蓝色的长符,欧若拉惊叹的望向四周。
漫天飞舞的代码化作一条壮观的游龙,将世界紧紧围绕。
“终端数据!”
原缠激动万分的走上前一步!
她一直在寻找的名单!
“芬里尔,我真应该送你一个大花圈!咳咳,在我们蜂族花圈是送给最高英雄的荣耀。”
就在半个小时前,周阎坠入石门之际,他从原缠话语中提到的两个词汇里,猜到了真相——
“okie”与“爱丽丝茶宴”。
okie是计算机领域的暗喻,意为本地终端数据。
最简单的理解,就是我们平时登录浏览器的自动记录,例如:登录名、人脸密码、搜索记录。
而爱丽丝茶宴,代表了爱丽丝跳入的兔子洞后,正式加入友人的世界。
但很多人并不了解,爱丽丝踏入的奇境不是平行世界,而是一个真实存在的逻辑世界!!
所以,如果把okie理解成玩家小白鼠,那茶宴则代表了逻辑世界的反向入侵、是一种说服、覆盖、将现实逻辑吞噬。
鬼母蜘蛛抓捕的那些小白鼠玩家,在变成蛛化人之后,自我意识并没有被杀灭,而是成为了另一种形式的幽灵大军。
他们的逻辑被一种未知的病毒所侵入、替代,由此变成一个个无需牵线的傀儡,而这些异化的寄生虫,又借助人类的id偷渡到现实社会中去!
“能做到这件事的人一定不简单。”
周阎断言到。
就算是他也无法想象这人究竟如何做到这些。
潜入骇沐国,欺骗所有的教会长老以及政界高层;偷走了鬼母的尸体,把它们的意识输入孪生世界;这之后,又把这个孪生世界打造成一款上市游戏。
要知道上市游戏的版号有多难取得,各种人性化测试有多苛刻?
这需要有多大的背景?多少偷天换日的手段?才能蒙骗整整两个民族最高统治阶级的精英,甚至骗过了以太的人工智能!
此刻,就在原缠数据录入随身系统时,下一秒,她的耳麦中忽然浮现一道话外之音。
面容即刻化为肃穆。
金发女子蹙起的俊眉,朝欧若拉手中的镜子。
就在方才,周阎向她传递了一个隐蔽的语言,并没有太多话,只有四个字——
“黑狼已死。”
“去找到白狼。”
镜子传来一声令下。
话音刚落,周阎拨动了时间针摆,一时之间,剧烈的气压差又是袭来,天旋地转。
眼看五秒钟已经过了五分之三,欧若拉只来得及转身,抬眸,看见遥远白狼的身影出现在一片金光漫溢的洪流间。
奔跑——
下一秒,周阎便徒手之间在时空里架起一座桥梁!
太不符合逻辑。
这桥就是凭空产生,随着白狼奔去的方向,挥散开无数金状的雨点,仿佛地平线上的朝阳。
欧若拉万般震惊的望着这一幕。
“是【原型链桥】。”
听见。
计算机语言中,构造函数有一个专业术语【原型链】,它像一座迷雾遮掩的桥梁,通向真相的尽头。
每个函数都有一个prototype【对象属性】,指向另一个对象。
以人的关系作类比——函数,好比是父亲,他生了一个女儿,女儿的由来指向她的母亲,而这位母亲,又拥有自己的母亲……由此逆推,便能得知天下第一位母亲的真容。
只需一个数字,就能追根溯源,这就是【原型链】!一座真正跨域时空的桥梁!
原型链桥由原始数据搭建,而这个原始数据又是来自何处?
白狼之影在桥的尽头奔跑,欧若拉看见了希望,立刻追逐上前,就像她在河谷里追逐白狼一样,她化作了曙光女神的太阳。
而这也是周阎希望隐瞒的事实。
丢失的原始数据再也无法找回,白狼终将奔天而去,不再回首。
正当少女朝归途踏进时,大难不死的掮客在这一刻从天而降。
“周阎!”
这一次,铁幕没再叫他芬里尔,而是直呼其名:
“我守了你整整五年,一千七百八十三个岁月!我不会让你重获光明的,我不会让你死在我之后!你只能永生永世活在我的指掌之中!”
高大掮客一个推进器加速,夺走铜镜,下一刻,跃入百米外的黑暗当中。
“芬里尔!!!——”
崩塌的世界,群星化为流火坠入数据的黑洞,天的边界开始消失,脚下的一切不断延伸,通向唯一光明的直线。
欧若拉绝望的大吼。
“拜托了。”
这一刻,镜子中传来平静的笑音,他只能把最后的希望交给原缠:
“如果,禹神国真有那只蝶蛾。”没有说全的话外之音,帮我照顾好它。
“有!”原缠告知肯定的答案,并圈定了真实的光辉:
“蜂族是没有办法说谎的。”
是吗。
那就好。
临死之前,辗转虚境,能听见这样一个真实的答案,他也就死而无憾。
望着下半身被红血浸泡的躯体,type和proto,就像他们之间的孩子,在寻踪灵魂的一路上,是它们给予自己战胜一切的勇气。
现在他有些累了。
绝对零度降临寒钵,没想到,鬼母这样一位宗教色彩浓烈的传奇符号,内心竟然如此荒凉空洞。
右手摸到空间中唯一带有色彩的存在——是那片薄薄的蝶蛾羽毯。
缓缓躺下身,将自己的身体蜷缩入这片羽状的丝毯里。
寒冷中,把自己想象成当初在黑障中结茧的普赛克,不禁笑起。
几百年,甚至几千年的永夜,此后,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足够他好好安息,周阎闭上了琥珀般的眼睛,眉宇结上冰霜。
随手关上了天窗的冷灯,这个世界陷入黑暗。
“不!——我不能放弃他!他从来都没有放弃过我!”
欧若拉崩溃的大吼,泪花溅出,拉扯着就要意气用事,一齐冲入灵魂的深渊。
原缠将她拖离回桥点。
混乱,风暴,噪点与杂音,曙光在地面线上升起,永不磨灭的心火:
“欧若拉,你相信庞加莱回归吗?当宇宙的温度达到持恒,时间就会消失,当下一个宇宙再度破茧而出,黎明会被重新点亮,死去的灵魂将在原点相遇。”
话音刚落,世界线收拢。
欧若拉轰然间在一片失重感下坐起,下一秒,感受到整个左臂的麻木,意识重归躯体。
暖室中,血液渐渐回流大脑,光影透过窗缝打在墙壁上,窗格外,月上城的动车还在繁忙的运转。
空调机的滴答声、遥远车辆的汽笛声、钟表细微的响动声……平时她从来注意不到的一切细节,此刻就是她的家园。
熟悉的重力与离心机系统正把她的意识细致的摇匀,下一刻,一道泪水滑落,少女坐在胶囊仓的坐椅上压抑的啜泣起来。
……
“感谢各位忙中抽闲的星际观众关注本直播间,我是月上南极城的i主,欧若拉。”
全息立影屏前,身材瘦小的少女举着拳头不断号召诉说着,仿佛想要借助整个肢体的力量,拼命表达自我。
红色发带在空中来回旋舞:
“求求你们关注一下【猎鬼人】事件吧!这款下线游戏存在巨大的危险漏洞,我最重要的朋友正被困在里面。”
“一周前,猎人芬里尔并没有死,我在游戏里遇到他了!他还活得好好的,理安国的地下遗址藏有重大军事机密!有一群蜘蛛吞噬了人类的id,潜入了我们的世界里。”
“求求你们关注一下吧。”
……
疲惫的挂断了直播。
这些直播间的观众,不是频繁打断她的说话,就是辱骂她装神弄鬼、举报她造势吸金,更有约她出来碰面的cel(非自愿独身者),末日性\爱狂徒。
但自始至终,就是没有一个人愿意相信她。
欧若拉倚靠在全息舱里。
就在她沉湎游戏的短短一天之间,世界仿佛天翻地覆。
月球陷入千年一遇的金融危机,
通货膨胀望尘莫及,共享渠道关闭了,很多人无家可归,大街上,一批又一批的抗议队伍昼夜路过,这之后,又是警车的清场,又是军队的大阅兵……
有权有势的最高共享者全都在活络四方,想尽办法的逃离月球。
人虫战争要打响了,欧若拉却在这个时候几乎作死的忘我。
从座位上重新站起,准备喝口水后再继续,就在这时,一道黑影从墙面划过!
“原缠!是你吗?”
欧若拉惊喜万分从座椅上爬出来,朝客厅奔去,就在要走到茶几的那一刻,忽然放轻了脚步:
“i,您好,你能听懂我说话吗?”
欧若拉对着茶几上一只小强,温和而柔缓的说道:
“你是禹神国的居民吧,放心,我绝不会抓你,也不会举报你们虫族,能帮我联系一下大帝之子原缠吗?新北界总将,陆军元帅,告诉她我住在这里。星缘!对了,我们可以在星缘游戏账号里私下约见,这样就不会引起政府注意。”
这一幕若要被旁人看见了,绝对会被当场当做是疯子,下放地球城。
但就在少女憔悴忧郁的大眼睛在晨光中舞动之际,这只蟑螂绕着茶几上发霉的七彩蛋糕走了一圈,触角沾了一沾,下一秒,嫌弃的跳开!
虫都不吃!
“咦!?我家还有其他的!招待不周,我这就给你拿新鲜的。”
话音刚落,欧若拉便观赏到了小强撒尿的万古奇观。
之后,这位天北馔客头也不回的溜走了。
“不!别走——”
独留少女一个人在凌乱的暗室里呐喊。
「孤独,让人变成一个个虫子。」
现在,欧若拉也拥有了自己的至理名言。
孤独的趋势下,她跑到家里厨房的隐蔽拐角,朝着最幽深的下水管道呼唤;
又跑到制氧气的防尘片对面,丢了一块吐司,以及一张小纸条;甚至,收集了虫族最喜欢出现的场所资料。
她一整个中午都在忙活这些事情。
就在这时,全息舱的电脑屏幕前传来叮咚一响。
少女从翻箱倒柜间瞬间清醒,朝全息屏走去,小手一挥,即刻,一条外星语音蹦到她的面前。
“欧若拉,我相信你。”
第一印象,声音很好听,很干净,但随即——
“我是一个达达,我也在寻找芬里尔的踪迹。”
欧若拉陷入了沉默。
她前半生,所有社交圈子里,从未接触到过这个罕见的群体。
相比于她的文静内敛,达达们似乎都比较放肆,超出她想象的放肆。
但此时此刻,她别无他选,这是唯一一个愿意相信她的存在,也是唯一一抹初升的希望。
好歹是保留着现代人的防备意识,欧若拉小心翼翼的点开了语音通话申请。
下一秒,一个弹窗出现在页面。
月球与火星保持着整整8分钟的信号间隔,这让她的等待化作一种焦灼的沉思。
现在,她终于能理解,为什么每一次召开星际大会时,那些火星代表情愿千里迢迢的赶回月球,也不愿意隔空通讯,而其他的星球,例如土卫六,土卫二,直接退出群聊了。
试想每次传递一句话就需等待两个小时,一来一回就是四个小时,一天只能说六句话,就算是修炼成仙的道长也会发疯。
“您好,我叫做未来蜘蛛,来自劳威尔港。”
终于,电话接通了。
欧若拉瞬间有些紧张,她已经好久没跟陌生人面对面说话了,即使是存在八分钟的间隔,也让她应接不暇。
“我不会唱ardrepunk(硬核朋克)。”
欧若拉一开头就坦诚到。
劳威尔港,热闹而发达的港口城市,居住在这里火星人就和它的名字一样,总是带着一种独特而快速的说话模式,就连他们的太空葬礼致辞,都是嘻哈版本。
“其实我是个佛修。”
“我也不会唱梵音……”
但不知不觉间,欧若拉在这到温和平缓的声音下找回了平静。
最终,透过这位火星达达之口,欧若拉第一次知晓一个叫做芬里尔协会的地下组织。
之后,又百度了这位未来蜘蛛的id号,才得知,这位火星佛修竟然是一个大名鼎鼎的装置艺术师,展览开到了星系各地,但他本人却从未在社交平台上露面,属于那种一画难求的隐士高人。
聊天的最后,这位叫做未来蜘蛛的达达向她传来一封邮件:
“这有一张通向火星达达总部的船票,你可以到这里与达达协会的负责人当面交谈,他们拥有更加广阔的资源与渠道,相信一定能找到芬里尔的,总之,不论如何,如果你生活中遇到任何困难,都能拨打这个号码,达达们会倾尽全力的帮助你。”
挂断电话。
窗外的霓虹世界一闪一闪的,分不清究竟是燃光弹,还是朋克灯。
她真的要相信这样一群达达吗?
思考间,房间里来回踱步,踅来踅去。
火星,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遥远而陌生的外星球,放眼望去,举目无亲,无依无靠,而她,又没有获得火星的星籍。
仅凭这样一个陌生达达的一家之言,前往一个神秘而封闭的地下组织,万一被骗了怎么搞?
就在这时,少女终于注意到桌子上发霉的蛋糕,想起自己已经很多天没出过门了,家里的食物早就耗尽。
〔总之先考虑一宿,制定一个计划安排。〕
少女这番想着,背上飞行器,拉开房门,朝楼下超市飞去。
捧着一带零食和一盒鲜蛛奶,疾风般的飞回家,心中揣着一丝期待,就在这时,在社区廊道外,看着很多人包围着一栋建筑指指点点。
正是她家。
踮起脚尖,飞高了些,看到视线尽头有几辆悬浮警车正停在她家的楼道门口,红光闪烁。
少女心中一喜!
难道是她之前上报的失踪案终于被受理了!ye!!
但不论如何,她今天都要拖住这群警察!
快速跑上楼,拐到楼道拐角的那一刻,听见不远处传来了对话声:
“不择手段……就算是洗脑……提取记忆……”
欧若拉瞬间放轻了脚步,朝着单元门的尽头悄悄望去,下一秒,看见——
“这是……太空军。”
透过联邦特警身前的投影屏,依稀浮现眼熟的徽章,以及一位蓝发人士模糊不清的侧颜。
欧若拉噤若寒蝉,一步一步的朝楼道下方退去。
她为什么要逃?她也不知道,她又不是虫族,也一概知法守法,但就是有一种直觉,潜移默化的韵律着。
她应该要开心才对,警方一旦介入事件,效率肯定比达达高得多,可是警方为何要听太空军的指示,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直播画面。
正当这时,为首的警察敲响了她的家门,欧若拉心头一紧,想起直播里研究院那位研究员的话,以及被切掉的头颅……
刚要转身。
遥远处传来一声□□人群的吆喝,一时间,五位人高马大的半机械化特警瞬间朝她的方向望来。
风声鹤唳,鸦雀无声。
为首的黑衣特警在看见欧若拉的一瞬间,挂断了通话,掏出胸口的警官证,一步步朝她走来:
“欧若拉女士,警方近期接到你的报案,关于你在社交账号的有关发言,想追问一些具体的细节,请您配合调查,随我们到警局走一趟。”
吞咽口水,回眸时望见联邦警察寒眸的一瞬间,一条奇迹般通顺的逻辑链忽然从她的大脑扎根!
芬里尔是被这群人陷害的,罗琦博士之死另有其因,太空军里出了叛徒,这是一个旷世阴谋!
下一秒,高大的联邦特警已经来到欧若拉的面前,英武神俊的面庞,寒如玄铁,逆着光影投射而来。
宽敞的楼道,她就像一只小老鼠般弱小,余光尽头,警车的红光不断闪烁。
少女的手指抠进肉中。
与警察对峙,此前的二十八个年头,她从未想过自己有这一天。
高个特警刚要从衣襟里掏出什么,紧急之刻,一盒牛奶砸去!欧若拉扭头就跑!
大街上把飞行器开到最大码疯奔,不顾一切,逃离城市的尽头,穿过一个个近临崩溃的面孔,标准性的建筑,拥挤的人群。
跑出原本的舒适圈!
跑。
跑。
你一定可以的!
这一刻,欧若拉想起周阎落入高台前的话语。
“我一定可以的!”
大吼着,终于车门关闭的最后一秒,冲上了悬浮列车。
脚下还没站稳,猛喘着粗气,欧若拉拨通了手中的电话:
“芬里尔协会?我是欧若拉,我遭遇星际刑警的追击,需要你们的帮忙。”
挂断电话,看见周围一行乘客惊讶万状的目光,身穿小狗睡衣的少女即刻怼了一个鬼脸:
“略略,没玩过大冒险吗?”
满头大汗的滑座在列车座位上,整个人处于极度疲惫与紧张的状态,但同时也洗刷了她整整三年走不出的阴郁。
“明天的事情,自有明天的办法。”
少女望着车窗玻璃上的自己碎碎念道。
走下列车,来到了城市最顶端的太空港,高大的红色信号塔下,人渺小如一根牙签。
高塔的塔尾,巨大的轴毂、锁气门、增压门,一道一道环环相扣,曾经,有多少人期待着从外界凯旋而归,如今,就有多少人绝望着想抽身弃城离去。
密密麻麻抢票的游民,轰挤在港口入口,也是这座地下城唯一的逃生通道。
三层外三层的挤搡间,仿佛就要将红塔推倒。
一道道绿色激光笔在天空中随波逐流的乱晃着,只逮着最痛恨的东西照,仿佛这是他们身上唯一的骨刺,就想把场外的机器人一个个烧得脑袋穿孔!
但这种激进的发泄难免会造成误伤。
一个借助氢气球飘上红塔支架的平民,在激光笔的集中炙烤下,气球轰然爆炸,嗷嗷大叫声中,一团火球摔下高空,当然,也不排除是故意的可能。
拿到用户认证、火星星籍签证、以及临时身份证明的欧若拉,在无数机器人保镖的拥护下,如踩着星光大道般,朝贵宾长廊的尽头走去。
脚下的辱骂声嘲哳刺耳,都是诅咒她去死的,欧若拉不断碎碎念,背诵各种古今中外的诗句,她没有落荒而逃,而是在走入飞船的最后一刻,忧心忡忡的回眸,望了这个居住了二十八年的城市最后一眼。
但转身的那一刻,一种斗争在她身上点燃。
奔向孤独的尽头,踏上无归之旅,无人为我摇旗呐喊。
这一刻,欧若拉理解了铁蒺藜的沉重。
“父亲,让她跑掉了,火星上还有一批争夺者,拥有很高的社会声望,是我们伟大进攻寰宇的最大阻碍。”
监控定位中,一个渺小的红点正在射击范围内。身穿黑衣的特警军官正跟他此生最仰慕之人对话。
“三年后,我将亲自从太阳系外回归,届时会扫清这片障碍。”
听起来,电话另一头的人仿佛身在太阳系外,但奇怪的是,他们间的对话并没有因距离而产生一秒钟的延缓,这道蓝色的背影仿佛一个幽灵,在太阳系的上空盘旋。
特警军官继续跟他崇拜的父亲一诉衷肠。
欧若拉乘坐的小船平安无事的驶离月球。
待在月亮上时,是看不见星星的,也没有白天,唯有一颗硕大的地球,淌在眼前,时刻提示着天地之主的存在。
生活在这个繁华百年的玻璃都市,欧若拉并不知道战争的意义,也不知道自己的前途命运,但她还是会被眼前这片星空无状的吸引。
人生28载转瞬即逝,这是她第一次看见真正的星空,那一刻,抚摸着舷窗上平滑的玻璃,有一种不真切感袭来。
硕亮的火星就在指尖的一点,亮如火彩。
于是她举起望远镜去仔细看,一直看了很久很久,数着火星上的几块黑斑。
她的耳边浮现一位美丽夫人的歌剧,来来回回间有一种玄妙的引力,来自陌生的魅力。
就在这时,欧若拉忽然在火星的旁边,发现了一颗很淡很淡的蓝影。
淡到几乎像宇宙里的一颗灰尘。
她忍不住的在玻璃窗上扣了扣,这时,身后的机械人飞过,告诉她:
“那是哈雷彗星。”
身边又一个衣着讲究的老人声音响起:
“哼!丑陋的花生米,哈雷彗星的轨道又变了,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它们总是变来变去,我当年真应该在它的身上装一个定位器!其实我已经向政府汇报过了,但星盟总是无视我的提案!”
话音刚落,飞船驶出了月球的神秘阴影,一时之间,背后的月、地、日,三星同线。
日出了。
太阳像一枚戒指,镶嵌在地球的大气环前。
月球,又像一团瞳仁,正瞪着她看:
“小姑娘,你要到哪去?”
欧若拉将目光移到正瞪着她看的老头身上,发现他脑袋上的呼吸器,和月球完美的重叠在一起:
“劳威尔港。”
“好吧,我去首度努瓦,也算半个同路,这一路还很漫长,我能跟你讲讲我年轻时拯救方舟的传奇故事。”
哈雷彗星还将在太阳系的内圈飞跃长达三年之久,才会再一次的闯入地球人的视野,这其间,都将是以这样小微点的形状,与每个人息息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