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一滴透明的水滴掉入血潭中,发出了清脆悦耳的声响,清虚真人猛地眼睛,只见那血潭散发出刺眼的红光,锁链被强烈的扯动而发出簌簌声,上面的金色咒文被一段段肢解开,随即化作粉末消失殆尽。
“啊!”随着一声厉吼,所有的锁链化作了碎片,全部坠落血潭之中中,五行阵的光芒瞬息熄灭。
见此,清虚真人再也坐不住,快步走到五行阵前,他瞠圆了眸子,看着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幕,眸中除了震惊,甚至还有道不明的激动之色。
昆仑境,镜道真人正在殿中打坐,忽感一阵地摇山动,心中大惊,连忙起身走出殿外,正好目睹了对面金钟山倒塌的全过程,只见一道金色的光束从山顶迸射,直冲九重云霄,最后在空中炸开一道耀眼的金光,震得迭起的云层瞬间消散。
随着金钟山渐渐倒塌,镜道真人脚下地面晃动得更为厉害,甚至裂开了无数条裂缝。
他暗叫不妙,脸色一片惨白,四肢控制不住发颤,石阴女已经破阵而出,势必会找玄剑宗寻仇,其后果不堪设想。
这时,忽然有弟子来禀,“真人,不好了!金钟山山石滚落,砸伤了无数弟子。”
镜道真人紧皱着眉头,掌门还在闭关,无人主持大局,清虚就在金钟山里,也不知道状况如何,现在当务之急除了救出清虚,还要立即召集所有人共商大事,于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弟子吩咐道“你快去召集所有弟子来殿里。”
“是!”
乌云笼罩着整个京城,气氛压抑得让人无法喘气,忽然天空中闪着无数闪电,狂风席卷着沙石,掀走了无数瓦砾,刮碎了无数花花叶叶,更为恐怖的是那一道道落地的惊雷,将万物劈得焦黑,片刻的时间,繁华鼎盛的京城已经成了人间炼狱。
所有人都不知道,一场惊心动魄的噩梦已经来临了。
城门口,一队人马策马奔来,为首之人面色焦急,与身后的人马拉出了很长的一段距离。
当他们看到城内的一片狼藉时,惊得瞠目结舌。
忽地,一道惊雷劈在地上,闹得马仰人翻,马背上人握紧手里的缰绳才逃过了坠马的危险,待稳住身下的马匹后,依旧不顾随时会落在身上的雷电,继续奔向往刑场。
“王爷!危险!”跟在他身后的人疾吼一声,见他没有半点回头的意思,只得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滚滚雷霆结束后,阴暗的天空中又飘起了鹅毛般的大雪,仿佛瞬息进入了寒冬。
雪花飘落,与血花融合,绘出了残忍到极致的美丽,看着眼前触目惊心的场景,言狄仿佛感觉到浑身的血液在凝结,剧烈跳动的心脏这一瞬间停止了跳动。
他……终究还是来迟了一步。
大雪纷纷,他仿佛回到了那一日,他抱着浑身是血的她回到王府,本以为那是他最为心痛的一次,可看到如今的画面,他才明白什么叫做痛心疾首,什么叫做痛彻心扉。
他翻身跨下马,飞奔到刑台上,在一堆尸体中看到了自己要找的人,她就跪在那里,身上插满了箭,在尸山中最为显眼,他急忙地伸出手去探她的鼻息,可鼻下没有任何气息,身体也早已凉透了。
血,浑身都是血,本该洁白如雪的皮裘大衣却没一处是白的,他双目顿时变得猩红,紧紧握着拳头,朝天怒吼,随后发了疯似地拔着她身上的每一根箭。
夜鸠杵在那,呆若木鸡,也不知道该怎么说,王妃死了,王爷只怕伤透了心,也恨极了秦家。
一根根箭被丢在地上,带血的箭头沾着一片片雪花,美得残忍极致。
等到身上的箭被被拔干净,那双手已经沾满了血,他就用着这双血手将她抱在了怀里,努力地去用炽热的体温去温暖她早已冰冷的身体,用滚烫的泪水去化开凝在身上的雪花。
看着言狄抱着尸体纹丝不动,剩余的人纷纷低下了脑袋,不敢做声。
许久之后,当肩上堆积了一层雪,他才抱起怀中冰冷的躯体,慢慢地站起身,失魂落魄地一步步地走下刑台,每一步都走得沉重压抑,在雪地上留下了一个个带血的脚印。
夜鸠带着人主动让开了路,紧跟在他的身后。
天空的雪由细小的颗粒变得如鹅毛般大,一人穿着白衣迎面走来,止步于言狄的面前,猩红的双目,有着同样的失魂落魄。
言狄看向对方一副惭愧内疚的模样,没由来的愤怒,抬脚对着他的腹部踹出一脚,怒声吼道“滚开!”
他赶不回来救她,可是这个人呢,一直呆在京城,为何现在才出现,早些干什么去了?这幅假惺惺的模样是装给谁看?!
言陌被一脚踹在雪地里,满含着悲伤对言狄怀中的人伸出了手,像是有许多话要对她说,“我……”
言狄侧身躲开了他的触碰,极为不屑地睨了他一眼,只是简简单单的一眼,就包含了无尽的杀意,当即对着自己的人下达命令“杀!给我杀了他!”
那一场婚事非他所愿,但却是真的存在,花不语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是死是活,都容不得任何人染指!
从前,是他错过了她,对不起她,幡然悔悟后,他现在终于明白什么叫做千金难买一回头……
霁王府中,夜鸦自知犯了大错,尤其在看到言狄抱着花不语的尸体回来时,便知道自己的小命不保。
他的目光紧随着言狄,看着他将花不语安放在松枫院后,便扑通一声跪在了他的面前,俯首叩头道“是属下无能,请王爷责罚属下。”
言狄沉着脸,阴森地盯着夜鸦,怒道“你是怎么看护王妃的,你忘了本王是怎么交代你的了?!”
夜鸦哑口,垂着脑袋,默不出声,王爷飞鸽传书让他守口如瓶,不能让王妃知道这件事情,他是做到了,可是万万没想到扶缇郡主会突然横插一脚,将所有的事情告诉了王妃。
见到夜鸦如此,言狄更是恼火,直接拔出剑架在了他脖子上,瞪着眸子,咬牙切齿说道“你从小跟着本王,是不是就以为本王就不敢杀你了!”
夜鸦脸色一白,忙道“不是的,属下的这条命王爷给的,王爷若是可以消气,属下愿意以死谢罪。”
言狄眯起了眸子,手中的剑往他的脖子上移近了几分,而夜鸦则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住手!”忽然,门外传来了熟悉的声线,惊得夜鸦猛地睁开了眼睛。
只见扶缇脱下斗篷,走入室内,她瞟了一眼榻上的花不语,才对上言狄的眼睛,如释重负地开口道“是我,是我向花不语告的密,是我给她准备的马,也是我拦着夜鸦,不让他去阻拦花不语,一切都是我的做,与任何人都无关。”
话毕,她松了一口气,既然敢做下这恶事,她便不怕被兴师问罪,更不需要别人替她担着。
一道劲风迎面袭来,扶缇猝不及防,直接被掐住了喉咙,对上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眸,她惊愕得瞪大了眸子,呼吸随之一顿。
言狄握紧了手,喷火的眸子好似要将扶缇吞没,“本王待你如亲妹妹,自认为从未亏待过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看着他脸上狰狞的表情,扶缇心如刀绞,没有过一丝挣扎,任由着他就这么掐着自己的喉咙,唯有眼眶在在渐渐湿润。
见她流下两行泪,言狄不由心中一软,清醒了过来,慢慢松开了手。
姑姑将扶缇托付于他,他谨记姑姑的恩德,凡事都让着她,可他的纵容却让她变本加厉,变得蛮不讲理,骄纵蛮横,言行举止完全没有皇家典范。即便她犯了再大的错,他都设法保护她,可是就在刚才,他却动了杀念,实在不该。
“即便我几度伤害秦绾绾,你也不曾对我起过杀心。”扶缇摸着自己的脖子,没有半点劫后余生的庆幸,反而凄惨一笑,她很清楚就在那一瞬间,他是真的想杀了自己。
花不语,你还真是幸运,不费吹灰之力就成功夺走了他曾经交给秦绾绾的真心。
看了一眼早已断气的人,她心中生出苦涩感,她并非有意害死她,一切都是身不由己,有苦难言。
一阵恶寒来袭,小茵恍恍惚惚地醒来,揉了揉酸痛的后颈,抬头忽见枝头落满了雪,惊诧地擦了擦眼睛,下雪了?她明明记得现在是是夏季啊!
听到屋子里传出了几人说话的声音,她快步走了过去,当瞧见屋里有个熟悉的人影,当即跳了起来,手指指向扶缇,言辞激动地对言狄告状“王爷,就是她打晕了奴婢,快把她抓起来!”
言狄皱了皱眉,只对她摆了摆手,吩咐道“服侍王妃洗漱,给她换身干净的衣物。”
小茵埋怨地瞪了一眼扶缇,随后转身去取干净的衣服,但瞧榻上之人浑身是血,便先去端了一盆干净的水来,当她准备去解花不语的衣服时,手指碰到了她冰冷的肌肤,顿时吓了一跳,王妃是怕冷,可是身体还是有温度,但现在怎么跟冰块似的,她拧了拧眉,见她胸膛不见起伏之状,心咯噔了一下,立即伸出手指试探她的的鼻息,发觉对方半晌没有进气也没有出气后,一张小脸瞬间变得煞白,随后惊慌失措地跑到言狄跟前,惊恐地向他禀告,“王爷,王妃…王妃她没气了!”
言狄的心狠狠一揪,她死了,即便早就知道,可听到这个噩耗的时候,依然会觉得心痛如绞。
扶缇见他一脸悲痛,心里跟着一疼,最终再也受不了这种气氛后便与夜鸦一起离开了屋子。
两人并列而行,却无话可说。
突然,扶缇停下了脚步,抬眸认认真真地看着夜鸦,问道“夜鸦,你是不是喜欢我?”
闻言,夜鸦虎躯一震,他从未想过扶缇会如此直白地问这个问题,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扶缇的目光慢慢移到漫天的雪花上,他的犹豫让她明确了心中的答案,于是戴回了斗篷,不再看他一眼,只轻飘飘地吐出来两个字,“不配。”
夜鸦脸色一僵,随后自嘲地笑了笑,是啊,她是皇室郡主,而他不过是王爷身边一个小小侍卫,卑微到尘埃里,如何能配得上她?
离开了夜鸦,扶缇形单影只地走在大雪中,忍着心中的酸楚,朝着院门走去。
迎面走来一女子,撑着伞让人看不清容貌,但走到扶缇身边时时,忽然叹了一句,“即便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你这话说的太伤人了。”
扶缇抬眼看向她,蹙了蹙眉,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女子将伞檐往上抬了抬,露出了整张脸,那张脸还是一如既往的平凡,只是那双眸子掩盖不了她的妖魅,无论是好看还是丑陋的皮囊,都比不上万里挑一的灵魂。
她笑了笑,不及倾国倾城,却特别有韵味,随后摊开手心接住了一片雪花,不由感叹道“六月飞雪,天大的冤情,这场雪来的真是时候啊。”
她想,过不了几日,民间就会有这个传言,花家满门被灭,天怒神罚,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这大晋的江山怕是要变天了。
雪茫茫中,她望着另一道落寞的身影,有感而问“扶缇,那小伙子不错,你当真不考虑考虑?”
她虽已经看透男女之情,却忍不住为夜鸦感到心疼,她看得出那小子对扶缇是真心的,尤其在见到了扶缇腐烂的模样后没有任何排斥和嫌弃,甚至为她守口如瓶担下所有罪责,这样痴情的男子真是不多了,哎~她就没有这般好的运气了,遇见的尽是些狼心狗肺的负心汉。
扶缇不禁垂下眸子,她还有什么资格去贪恋任何人,不配啊,是她配不上任何人,肮脏的身体,残缺的灵魂,没一样值得别人去喜欢。
女子丢开雨伞,在雪花中挥动着长袖轻舞着,跳着与晋德帝初遇时那一支舞,同样的舞姿,同样的神态,只是她此时的眼里少了吸引对方注意的,这一支舞只是单纯为自己而跳。
扶缇站在一旁,欣赏着她曼妙的舞姿,也看着漫天雪花将她的一头乌发慢慢染白。
“扶缇,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过去没什么大不了的,谁都可以重新开始生活。”
听到这句安慰自己的话,扶缇眉眼见变得柔和了许多,谁都重新开始,但她不可以,有些伤已经镌刻入了灵魂,灵魂不灭,就放不下,也没有人愿意陪她活在黑暗里,永不见天日。
松枫院中,一袭红衣如鬼魅般穿过庭院,身上不沾半片雪花,直入卧室。
对于突然出现的红衣男子,言狄表示不欢迎,不等对方开口,便直接下了逐客令,“本王没心情见你,请回吧。纳兰家主。”
柔软的眸光横扫榻上的花不语,纳兰殊的嘴角闪过了一瞬若有若无的笑意,“本座有个好消息要告诉霁王,霁王既然不欢迎,本座便给你个面子。”
说罢,他转身走向床榻,红袍随着他张扬的动作带起一缕轻风,当清晰地看清花不语残破的身躯时,面具下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线,眸子瞬息失去光,不由心疼她所疼,同感到她的绝望。
无视言狄冷飕飕的目光,他对着榻上之人伸出双臂,不费吹灰之力,将其打横抱入怀中。
怀中之人,身体轻盈如一片鸿毛,他不禁收紧了双臂,视若珍宝地紧紧抱着,庆幸还好,还好这具身体还得留着。
言狄见他当着自己的面抢人,怒不可遏,直接跨步上前,出手抢夺,“放下她!”
看着伸过来过来的手,纳兰殊一跃而起,带动的劲风瞬间推倒了屏风,发出了轰然的倒地声。
言狄闪身躲过,两招之下便落了下风,于是停止了对他的攻击,放低了姿态,将近用一种恳求的态度说道“把她还给本王,本王可以答应你任何事情。”
外传纳兰家主武功高深莫测,看来所言不虚,他输了。
纳兰殊站在离他一丈的地方,冷眼看着他卑微的姿态,问道“霁王现在是否可以好好说话了?”
言狄目光紧急紧紧盯着他怀中的人,不敢再有半分懈怠,用力地点了点头,说道“纳兰家主有什么话要说,本王洗耳恭听。”
感觉到怀中躯体已经开始变僵硬,纳兰殊的眸子沉了沉,问道“若是我把她留下来给你,你又能如何?是黄土埋白骨?还是玄冰封尸身?”
言狄一时哑口,不知该如何回答。
对于故去的人,民间的老百姓会将其埋入黄土,这是最普遍的做法,而权贵能力非凡者则会寻来玄冰封其遗体,他相信言狄的本事能找来玄冰,这具身体定能留存下来,可他要的不仅仅是如此,而是……
“本座有办法让她死而复生,不知对霁王来说算不算好消息?”
“当真?”闻言,言狄脸上闪过惊喜之色,“是什么办法?”
此时,对他而言,没有任何事情能比这个消息来得让他激动,他的心仿佛从天堂坠入地狱,又从地狱里看到了光明。
纳兰殊低头看着怀中渐渐僵硬的躯体,眸中精光闪过,幽幽开口道“玄剑宗有一只镇守昆仑境的火云麒麟,只需取其内丹,再加上朝雾仙草和你的血灵芝,就能够为她修复躯体以及还魂。”
闻言,言狄汗毛竖起,他竟然险些将血灵芝丢了!
“本王手里就有血灵芝,至于其他两样,纳兰家主可否告知如何取得?”
“朝雾仙草就在本座手中,至于要取得火云麒麟的内丹嘛……”纳兰殊话语一顿,故意拉长了尾音,火云麒麟由玄剑宗的人看管着,若要取它的内丹,必须先进入玄剑宗,这一点他的心中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
眸光转动,他意味深长地说道“本座方才见你的人在围攻一个玄剑宗的弟子,他若是被你的人杀死了,恐怕你会追悔莫及。”
言狄冷哼一声,“笑话,本王恨不得将他扒皮抽筋,又怎么会后悔?”
若真要追悔莫及,那也是后悔没有早点杀了他。
本以为言狄一点即通,却不想自己高估了他的智商,纳兰殊不由哂笑,只好将话再说得明白些,“火云麒麟就在玄剑宗,寻常人根本靠近不得,霁王还不明白本座话中的意思吗?”
言狄恍然,才听懂他的意思,顿时脸色一白,跨步就往外走去……要是那家伙真的死在自己人的手里就糟了。
低头瞧着熟悉的面孔,纳兰殊在心中冷笑阿姐,这世上再也没有比我更了解你的人了,这两人为你做的再多,也动摇不了你的心,而你心心所念之人却什么都做不了,到最后能陪在你身边的人后只会是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