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涯一阵风似的飞走了,行邕长出了一口气,“王,当初玉帝为啥要立他为太子啊?”
这个问题现今看,的确有些匪夷所思,天界九位皇子,六位皇孙,三位皇曾孙,有能力者自然不止无涯一个,且近千年,无涯名声愈加差劲,后来者渐有赶超趋势,不光天界传闻如此,就连玉帝王母的心思略有动摇都可以明显的看得出来,无涯自己也是危机感十足,最近才会乐此不疲的拉拢人心。
但若回想当年,彼时那个情那个境,任谁都会认为无涯是天界太子的不二人选。
话说六千年前,苍生应劫,从三十六天外撞来一个灵怨巨石,巨石经过天界,整个天宫晃了三晃,一众仙神将要纷纷祭出法力来拯救天宫的时候,巨石在天宫外转了几圈,呼的一下燃出熊熊烈火,随即留下一片焦云与烟尘朝凡间的东方幽尽海而去。
巨石落入海面,海水瞬间巨浪滔天,呼啸奔涌,水汽弥漫了整个大陆,海水轰隆之声,响彻天地。眼看人间百亿生灵即将覆灭于滚烫的海水中。一旦生灵覆灭,怨灵滋生,将会三界动荡,进而形成毁灭之灾。
有时候说,成功的秘诀不是聪慧,也不是努力,而是幸运,这话在无涯身上做不得假。
彼时,掌管四方水君的天界二皇子无涯在北极冰冻之海畅游雪景之时,偶得一粒御水珠,据说是天地初开时由极地灵气孕育而生,是上古灵物,可遇水成冰,此水自当指水的各种形态,上至天宫用水做的云,下至凡界多由水组成的生灵躯体。
但是由于它一旦用过一次,便失去作用,而在百年之后,它所冻之水便会融化,因此,在和平年代,它仿佛一个鸡肋的存在,有些尴尬,所以初得上古灵物十分兴奋的无涯,却早就将这御水珠压了箱底。
就在巨石撞上东海海面的一瞬,无涯就想到了他的御水珠,他很兴奋,他迅速的从箱底翻出御水珠,在海浪呼啸,就要张开血盆大口将万物生灵吞没的千钧一发之际,将将八千岁的无涯骑在云朵上,祭出御水珠,耗费了整整五千年的法力,将整个东海冻成了一块铺天盖地的冰幕。
无涯拯救了苍生,天上地下无一不感念无涯的机智果敢,慈悲心肠,玉帝应苍生之愿,当即封了天界太子。
彼时,月冥还是一个嫉恶如仇,心直口快的热血青年。除了任性贪玩懒,还有一副正直心肠。
天界群臣纷纷对无涯歌功颂德,唯有月冥直言不讳,说有一件事无涯做的不对,他并不反对无涯做太子,只是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不能因为一个人的过错就抹灭了他的优点,亦不能以为一个人的功绩就将他的错误也黑白颠倒,说成是正确的事情,那么后人,凡人若是争相效仿,天道不存。
原委是这么一回事。
无涯虽然是众兄弟中,修炼最刻苦,天资最聪颖的一个皇子,但是他真的是从骨子里就多疑,小心眼。
他将东海冻成了冰坨子,众仙神又齐心协力将支在空中的冰坨子挪回了东海,那块惹祸的巨石也一并沉入了海底。待百年之后,冰融成水,至多凡间的沧海桑田变上一变,这在凡间也算是常有的事,可是凡界生灵寿命极短,极弱。万万等不到百年复苏。不出一天,东海中的亿万生灵便魂归天外,精魄成灵了。若不是无涯小心眼,这些灵魄顶多是让冥界挤一点,但是无涯却担心,这亿万生灵因他而枉死,会将这一笔账记在他的劫数上,又怕冥界一时应付不来突入齐来的灵魄大军,灵魄大军再一齐上天找他麻烦,他便出个主意,说是怨灵巨石砸过的海水中的生灵死后都会变成怨灵,一旦处理不好便会为祸三界,不如趁他们还没有形成气候,将他们纷纷散了精魄,灰飞烟灭了,此为快刀斩乱麻,永绝后患之明举。其时,无涯正是天上地下的大英雄,众仙神一附议,玉帝脑袋一热,便允了无涯的说法,无涯片刻不敢停留,当即又耗了一千年的法力,将使东海变成了一汪死海,化了亿万生灵。
月冥说的便是这件事,其实,这件事,玉帝后来也有些后悔了,但是后悔能如何,那亿万灵魄已经不在了,就当他们牺牲了小我,拯救了三界苍生,也算灭得其所。
但是月冥却当着天界众神的面,戳穿了这件事,直言无涯沽名钓誉,小人之姿,理应先罚后赏,但是,此言一出,不仅打了当时呼声正高的无涯的脸,更是打了一众脑袋发热的群仙和同样脑袋发热的玉帝的脸,于是,月冥就稳稳当当做上了他的冥王之位,且是被剥了仙籍的冥王之位。
彼时,上届冥王痴愿正愁着亿万灵魄怎么收,刚刚呕心沥血想好了方法,又告诉他不用收了,他十分心力憔悴,听说玉帝要处罚五皇子,他很是善解人意的去天宫辞官去了。他早就选好了一个山清水秀灵气充盈的地方颐养天年,终于不用整日窝在漆黑黑的地府里养白白了。
当时,他涕泪横流的握着月冥的手,认为他是天界九皇子中最有慈悲心的一个。
而此时,行邕问起无涯这个太子是如何得来的,倒是勾起月冥那段有些模糊的记忆,只是月冥觉得这可能是他仙生中最后一次英勇事迹,很是值得纪念,不能轻易与外人道,所以眼下,他只愣了愣神,随即对行邕道,“饭怎么还没好?”
行邕其时的确正在厨房忙活,感知到无涯来了,担心自己的王会吃亏,提了大勺匆匆赶来,往月冥身后一站,也不说话,以这样的齐天气势,意在震慑无涯太子,于是一站便站到现在。
此刻,他用大勺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他来的时候好像忘记熄火了。
行邕匆匆离去,月冥微微回头,垂了眼皮睨着云伊,见云伊呆呆傻傻的坐在地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本王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啊?”这么一问,着实难住了云伊,算起来,这都已经是他们第三次见面了。
那么前两次,他问的是哪次?
就云伊一愣神的功夫,月冥忽的想起半年前他在藏书阁也遇到一个穿着不伦不类的呆鬼,八成就是她了。
想到此,月冥扬了扬嘴角,虽然只是一瞬,却还是被云伊看到了,云伊抖了抖,感觉这笑容里的含义有些深奥,不是她的灵力高度可以企及的,便连滚带爬站了起来,站在冥王对面又施了一礼。
看冥王对着天界太子无涯的气势,月冥八成是个好吃懒做,狂妄自大,表面无害实则残暴的王,他此次唤她过来,许是记着上次叫他王八的仇呢。
想想无涯都是一个那么小心眼的神,作为无涯的亲弟弟,月冥定也好不了多少。
思及此,云伊哪还有心思周旋什么权限,只想先溜之大吉,等到什么时候月冥心情好了再说。
而事实,云伊想的也不离十。
月冥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
“你是上次那个小呆?”
他的语调都带着笑意。
云伊不语,所谓敌不动,我不动。在不明白对方的想法的时候,敌动了,她也不能动。
“你胆子到是不小,竟敢和无涯那样说话。”
月冥又说。
云伊觉得这夸奖她有些担待不起,她胆子实在是小,害怕的东西很多,活着的时候怕死,死了怕魂飞魄散,因此太多时候为了存在,做了许多改变,虽然她不觉的为了生存而改变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却委实不如那些视死如归的忠义之士节气可嘉,更称不上胆子大。
就刚才来说,刚开始她是的确不识那蓝袍仙人就是天界太子,后来便觉得既然已经开个头了,冥王就不能不理她的死活,才硬着头皮说了几句,委实有些违心。
可是眼下看冥王和那太子有些不对付的模样,她总不能笨到将实情说出来,只咳了两声,“好说,好说。”
月冥刚抬起手想要说些什么,就见行邕端了一口大锅进来,头发乱糟糟,脸上黑黢黢,却依旧能看出来他的眉毛拧成了八字。
月冥嫌弃的看了行邕一眼,行邕巴巴的端了锅小跑两步,将锅往前递了递,云伊好奇的抬眼看去,只见锅里黑乎乎一大团不知是什么东西,正散发着一股子糊焦味。
云伊抬手蹭了蹭鼻子,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一眼月冥。
冥王的口味非常人能及。
不知为什么,除了睡觉,吃饭,向来不太关注其他事物的月冥,很敏感的捕捉到了云伊的眼神,而且很清晰的便理解出那眼神中的含义。
她在鄙夷他。
但他即便知道她在鄙夷他,他也不好自己挑明了发难,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
“王,你看,面糊了,不能吃了,锅也一时半会儿刷不出来,要不今天晚上咱不吃了吧?”行邕很是郁卒,都怪那个太子神君,害得他没办法交差,他只有将锅端来证明自己的无辜,同时希望断了王的食欲。要知道,他还要处理这口锅呢。
月冥面无表情,“面你吃了,锅你刷了,重新煮。”
“王上……”行邕快哭了,一定是那个无涯惹得王不高兴,若是从前,王一定说,懒得等,不吃了,要睡觉。
正在飞回天宫的无涯说,冤枉。
云伊还在那弓着身子,有点累,她虽然不太想在这个时候打扰这主仆二人,却还是忍不住插上一嘴,“呃,王上,如果没什么大事,我先退下了。”
“等一下。”上次已经简简单单放走她一回,此回若是再让她溜了,岂不是会让她觉得他甚没有威望?“你去给本王煮面,行邕,你看着她。”
云伊在心中抹了一把冷汗,还好只是煮面。
行邕在心中抹了一把冷汗,还好有这个云伊在。
若是动作慢,王等的睡着了,要处罚,有人顶锅了。
“是,王上。”
“是,王。”
两人欢天喜地去了后厨房。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月冥心中有些许复杂,他好像在她面前总会得健忘症。
他最初喊她来要做什么来着,想来想去,肯定不是煮面。
月冥叹了口气,总也不动脑筋,都要生锈了。
他环视一周这偌大的宫殿,日子越发的无聊,阳间还有个词叫混吃等死,在这暗无天日的冥界,他怕是要挨到天荒地老了。
------题外话------
今天有个妹子给评论了,第一个评论哦,一会儿还有一更,(得意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