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王宫有一处花园,假山水榭倒也修的齐全,只是这花,唯有蔓珠华沙,赤墨相间,阴风往那花海中一吹,拂起阵阵血色浪花。
月冥就这么躺在花海里,一没床铺,二没椅凳,他也睡得香甜。
“王上……”行邕手里扛着一只扫把,跑过来颤颤巍巍的来唤月冥,往日有人来找王上,若是王上在睡着,他便先告诉那人王上在睡着,暂不见客,若是来人有要事,他便让那人自己来唤,他可不来讨骂。
可是今日来的是云伊姑娘,虽然他不太清楚他家王上对云伊存了什么心思,却也大概看出些端倪,他今日可是豁出去赌一把了。
“王上?”
“行邕近日怨灵捉得太少了?”月冥眼睛都没睁,懒洋洋的道。
行邕赶紧扔了扫把,立正站直,“王上,今日小的已经捉了二十八只怨灵,刚好两千滴转灵汤,已经存好。”
“嗯,那你找本王什么事?”
“王上,有人求见。”
“让他先去收集两千滴转灵汤,本王再见。”
“王上……”
“还是你想替他捉?”
行邕将嘴角向下落了落,一副要哭的样子,“只怕若王上真要外面侯着的那位去捉怨灵,那就真要小的去帮忙了。”
“嗯?”
“来的是云伊姑娘。”
月冥蹭的一下坐起,忙起身整理了一遍衣冠,一边往外走,一边指着行邕骂到,“小子,以后你再这么说话,小心本王送你去地狱待几天。”
“王上,小的冤枉,小的到底哪里说错什么了啊……”行邕望着月冥已经消失的背影,立马换了一副笑脸,这么多年察言观色果真不是假的,他还是有几分瞧人的本事。
对于今日他赢了这场豪赌,他很是骄傲。
云伊将紧箍手镯递给月冥,“如今这董桌一死,到没有其他,只是枉费了王上的一番心思。”
任谁都能看出云伊眼中的低落情绪。月冥挑了挑眉,慵懒的靠在在王座上,“真的没有其他?”
月冥在手里把玩着紧箍手镯,秦广王交给崔府君的时候已经去了浊气,手镯上还残留着秦广王的灵力气息。
云伊默不作声,怎么没有其他,她的食材来源啊!只是这事儿跟月冥说,又能有几分用处,他也不能在冥界给她辟出一块可以种田的土地来。
况且,她欠他的实在是太多了。
可是,就算她不说,也会有人懂她的心思。
“你在酆都广场夸下海口,要给全民制食谱,如今却连一根黄瓜都拿不出,难道是想诓骗本王的亿万子民?”月冥懒散的声音响起。
云伊抬头看了眼故作姿态的月冥,叹了口气,“难道王上有什么好办法?”
月冥噎了一下,“虽然本王暂时没什么好办法,但是一旦有什么好办法,总要通过本王的帮忙,你才能实现不是?”
想想从前月冥对她的帮助,云伊不置可否,十分不情愿的叹了口气,“我只有去找南宫婉了。”
或许那个丫头有什么好办法也说不定呢。
行邕从外面走了进来,张了张口,不知道如何开口。
月冥瞪了一眼行邕,“这两日你说话越发费劲,是否应该用六城王狱里的烙铁帮你熨熨舌头?”
行邕打了一个机灵,苦着脸道,“王上,璃墨小殿下又来了。”
王上若真不想璃墨小殿下来,就该努努力,好好固一固冥界的结界,自己本事不济,还老吓唬他,真真是有失王风。
“将他轰出去。”
“王上,小的打不过小殿下。”要轰,你自己去轰吧。
月冥脸色有些黑。
“王上,我这还差小殿下一副食谱,此刻他来,我正好将这个给他。”
月冥看着云伊从绿骷髅里取出了一张纸,放在面前晃了晃,他的脸更黑了。
行邕暗暗摇了摇头,这个云伊察言观色的本事与他比可差远了。
“让他进来!”
“是。”
行邕出去,璃墨进来。
璃墨还是一副偏偏公子的模样,他抱拳行了行礼,“五爷爷,上次走的匆忙,竟是忘记朝云伊讨食谱,此次过来,本不想打扰五爷爷,直接去云伊住处,路上碰见崔府君,说她在您这里,孙儿便想着还是得与五爷爷请安才是。”
“哼!”
“云伊鬼使。”璃墨仿佛看不见月冥的铁锅脸,上前与云伊打招呼。
云伊顺势将手中的纸张递了递,“小殿下,这是差您的最后一记食谱,之前放在清芬居案上的,小殿下要整理好了,切记要按照顺序食用,方可尽早升回至神之阶。”
“多谢云伊鬼使。”
璃墨又作了一揖,云伊回个礼,月冥摆摆手,“既然该办的事都办了了,快回你的天上去吧。”
“五爷爷,孙儿哪都好,耳朵更好,刚刚我在门外侯着的时候,隐约听见你们在谈食材之事。”
“莫不是小殿下有好办法?”云伊报着一丝希望。
“他从未在冥界住过,能有什么好法子?”月冥收了紧箍手镯,起身走到二人之间,他只觉得两个人站在一起十分别扭。
璃墨往前上了一步,刚好又能看见云伊,“天上的神仙若需要凡间的灵气、香火、物件,多数在凡间设个庙宇,为良善之辈分忧解难,换去香火鼎盛,云伊何不在凡间设个庙……诶,五爷爷,孙儿与云伊鬼使说话,你别老当着我啊!”
月冥抱着肩膀睨视着璃墨,“不用看着,难道就不能说话了吗?”
璃墨扶额,内心狂笑,没想到五爷爷遇到心上人,竟是这么幼稚的。
云伊倒也觉得这么说话有些费劲,于是直接绕过月冥,站到璃墨面前,“可是,我只是一个小小的鬼差,凡人怎么会给我烧我想用的东西?”
“你不是营养师吗?难道凡人的身体不会调理?”
“会自然是会……”云伊想了想,“小殿下是想让我建一个营养师庙?”
璃墨点了点头,“虽然法力可以消除凡人的外部疾病,但此种方法当属逆天而行,多了必遭反噬,但是你的营养食谱不同,它本来在凡间就是盛行的东西,而且执行要有足够的个人行为约束,这并不逆天,只要你火候掌握的得当,又能找到方法提高工作效率,本殿以为,想要香火鼎盛并不是难事。”
……
云伊的墓地是c市墓地中地段最好,风水最佳的,乃是坤之主位,依山傍水,鸟语花香,幽幽的灯光,衬得夜色有几分旖旎。
只是,这旖旎的月色里,有个更加旖旎的人。
一个身着绛红色一字肩连衣裙的年龄少女,正靠在云伊的目前,借酒消愁。
月光撒在她的脸上,肩上,映衬的那肌肤似雪,吹弹可破。
微酡的脸颊,为她增添了几分韵味,双眼微眯,尽显迷离。高挺的鼻梁,书写坚毅。饱满的丰唇,刻画诱惑。
唇下流淌的酒滴顺着尖尖的下颚流过雪白的脖颈,停留在深深的锁骨处。
因过度饮酒,儿上下起伏的丰满。
因衣服良好的剪裁,勾勒出窈窕的腰身。
因恨天高的高跟鞋不得不微微曲起的,无一丝多余赘肉的大长腿。
和那裙底若隐若现的,诱发犯罪的风光。
无一不在向世人宣告这是一个妖精,一只迷惑人心的妖精。
前提,如果她不说话的话。
……
南宫婉抱着酒瓶子,打了个嗝。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王子王八蛋,阉了了无痕!”
“……”
看见这样的南宫婉,月冥早就为了给云伊守节操,背过身去。
璃墨本来也想背过身去,忽听她吟了一首诗,觉得甚为有趣,便又不自主的转回了身。
没想到云伊的朋友是个这么有趣的人。
只见南宫婉煞有其事的对着天上的明月举了举杯。
“小伊伊,你这新家甚好,可是你那糊涂爹非要江烟那个女人做你的邻居。你瞧瞧,你妈、你,你后妈挤在一块,好和谐的一家人啊!啧啧啧,你能不能托梦给你爸让他把江烟那个坟头给挖了啊,有碍观瞻,懂不懂?”
南宫婉灌了一口酒,大眼珠子转了转,“小伊伊,王子,就那个渣男,他奶奶的真是个渣男,今天竟然让我逮着他和别的女人开房去了。格老子的,我供他吃供他喝供他抽烟供他上学,我他娘的还要供他嫖不成?当初姑奶奶我是瞎了眼,以为他怎么说也该是个薛仁贵,没想到他爷爷的却是个陈世美,你说我怎么就遇人不淑呢?”
“我老爸当初就不同意我和他搞在一起,为了他我跟我爸干了多少架?如今发生这事儿,我都没敢跟我爸说,我真怕我爸知道了,将他的皮给扒了,我爸再去坐牢。”
“小伊伊,我记得当初你也说过,看着王子好像个癞蛤蟆来着,我还以为你在夸他是青蛙王子,原来癞蛤蟆就是真的癞蛤蟆,你当初怎么不解释清楚呢?”
“小伊伊,要不你陪我自己去扒了他的皮得了?”
“小伊伊,你什么时候能回来看看我啊?我都想你了,呜呜……”
南宫婉灌了一口酒,用袖子抹了抹鼻涕,随手抹到了云伊的墓碑上。
云伊抽了抽嘴角。
“她从前不怎么说脏话的。”她好心的向身后跟着两位重量级人物解释一番,她怕有朝一日耽误南宫婉的鬼生生涯。
云伊在冥王宫与璃墨谈论建庙的时候,便感应到南宫婉到她的墓前来看她。她本想立马回家听听南宫婉要与她说些什么,却听月冥说既然要建庙总要有凡人帮忙,云伊常说南宫婉是至交,直接去凡间看看,也好双管齐下。
能去凡间再看看好友,云伊自是没有二话,只是又承了月冥一次人情罢了,她欠月冥的已经数不太清,也不差这一回,等她真的将食疗养灵的方法在冥界推广开来,也算还了月冥的吧。
月冥打算借着去凡间的由头,将璃墨打发回天界,璃墨却是屁颠屁颠跟上,称细算他也有百年没去过凡界,正好去周游一圈,看看凡界的变化。
月冥本想一巴掌将璃墨拍飞,奈何他此刻还真打不过璃墨,为此,他从未如彼时那般发誓要好好修灵的。
“小婉,你该回去了。”山下不太远处上来一个俊朗的,眉清目秀的,身强体健的青年男子,云伊认得,是南宫婉的保镖,骆宸。
南宫婉的脸蛋红扑扑,她颤颤巍巍的扶着墓碑要站起来,脚下一个不稳,向前倒去,骆宸见状,急忙向前迎一步,南宫婉不偏不倚砸在骆宸的怀里。
“呕~”
骆宸虎躯一震,欲哭无泪。
“对不……呕~”
“小婉,你好些没?”
骆宸一边从那幸免于难的裤兜里拿出纸巾递给南宫婉,一边帮她顺着背。
南宫婉接过纸巾,向后退了一步,先拿手里的酒瓶子对着嘴咕咚咕咚灌了两口,咕噜噜漱了漱口,转身将漱口酒吐到了江烟的墓碑上,又用纸巾擦嘴,才道,“嗝……吐出来……好多了。”
“那我们回去吧。”骆宸丝毫没有在意南宫婉身上的酒气,要上前去扶她。
南宫婉后退了两步,忙摆摆酒瓶子,另一只手捏着鼻子,“好臭!”
“……”骆宸脸色僵了僵,抬手脱了笔挺的西服,露出白色的衬衫,隐约可见健美的身形。
只是,裤子上还有一大片污渍,总不好当着南宫婉的面脱了裤子,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南宫婉呵呵一笑,“你倒是脱裤子啊?”
“……”骆宸的脸胀成了猪肝色,竟是比南宫婉还要明艳几分。
“哈哈哈,看把你吓得!”
“小婉……”
“老骆啊,不是我说你,你是学猪爸爸跳泥坑去了吗?臭死了。你若是再不注意点仪表,以后可没有姑娘敢嫁给你!”
南宫婉晃晃悠悠的拍了拍骆宸的肩,骆宸顺势扶住她要歪倒的身体。
“我……”
“行了行了,不用解释,车上后备箱放了一条我的裙子,你去换上。”
“群,裙子?不用,不用。”
骆宸的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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