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河面,虽是有深水区,可明显是能架桥的。
如今几里不见一座桥,只有三两处船渡,那些地痞恶霸估计还是要收大量过水费。
秦沅汐心中恼怒,已经是打算回去之后定要让祖母处置这里的贪官,害她在这月份白日之下沾了凉水。
缩在地上也不过片刻功夫,低垂首的秦沅汐察觉到身前出现了一具高大的躯干。
那影子异常宽阔,正好是阻断了照耀到身上仅存的一片暖辉。
下意识抬起头,待看清人脸,她脸色大惊,就要吓得花容失色,
来者,是那三贼里的徐汕。
经历了逃亡的徐汕此时面容异常的阴唳,只是目光落在秦沅汐全身浸出的湿漉上,神情微变。
他自然也是淌水过的河,只不过在对面将衣服全部褪下了,此时再穿上干衣服要舒服许多。
可眼前的郡主一个女子,过河,衣服显然是不能全部脱完的,这也是秦沅汐现在依旧没有从寒冷后回暖的原因之一。
“你……放过…我吧……,内忧外患,你们没有机会了……”秦沅汐勉强抬起头,语气听着异常虚弱。
因为刚淌水受了凉,她此时是没有精力护自己周全。
徐汕紧拧着眉头,并未接话。
“你……这是下水了的?”探寻的话听着有些许关切。
秦沅汐微微点头,只是期待的抬起头,也不再开口。
“带着郡主活命,我还是有机会的。”徐汕这般开口。
到时候隐匿山林,也许不失是一桩美事。
“你让我走,自己一个人会更方便逃跑。”
秦沅汐继续缓声道,“凭你们几个逃命的贼子,你们那小王爷不可能就回来了,宣王也迟早会被抓捕,”
时间已是过了不知多久。
“大哥死了,我们这边只剩下…四人了。”
徐汕看着靠坐在石头边上的郡主,愣愣说完这话,蓦然转身。
那一身黑色的影子在偏西的斜阳下拉得老长。
直至消逝,秦沅汐强撑起身子往吉县的方位走去。
……
踏入吉县,秦沅汐才真真切切看清楚了朝廷的力量。
那满街上都是巡逻的荷甲士兵,偶尔进入客栈,偶尔查问进街的外人。
想来祖母该是将人手遍布了襄州各处,只是依然不曾知晓隐藏在大洪山的宣王。
街口并未设卡,秦沅汐倒是进的容易。
街上大部分士卒都是地方府兵,保险起见,她决定找找京军寻求帮助。
直至临近县衙,秦沅汐终于是清楚了士兵找人的依据。
样貌丽质,年近十三特别是外乡的女子,一律带到等待候审。
因为事关重大,地方倒也不曾透露要找的女子是云熙郡主,只是说是一个重要人物,不管可疑女子的是非,不能有分毫差池。
秦沅汐还未走几步,终于是被谨慎巡查大街的一个把总喝令止步,随即是几个小兵围了上来。
那游把总左对着秦沅汐的脸瞧右看,又注意到她身上衣衫湿渍,心底便愈发有了怀疑。
“你,样貌陌生,…是刚进吉县县城?”游把总冷声呵斥。
因为权当道要找的女子是一个要犯,游把总质问的语气显得十分严肃,全然没有对一个弱女子的小心呵护。
秦沅汐也不再退却,很老实的颔首,“是。”
女子的冷静出乎意料,把总令人将她压制。
“年龄?”
“已是十三。”
把总面色瞬间一肃,当即喝令手下,“可疑,带她去县衙见王千户。”
一行五个小兵卒子,浩浩荡荡,押着不曾反抗的秦沅汐到了县衙。
县衙大堂,从京营来的王千户是两日没有特别线索,此时显得乏味。
可他是整个县城唯一知晓事情严重性的头领,也知道如今陛下的心情,压力之下,他完全不敢一分的懈怠。
正襟危坐的他此时见到了那把总带一个年纪很轻女子进了堂。
本来还不曾放在眼底的王千户接触到那女子正视自己的目光,瞬间从坐下惊起,两股颤栗的他心情再也不敢平静。
出于安全谨慎的考虑,游把总不敢对这嫌犯有任何放松,从先前到如今一直都是都是将秦沅汐绑住了手腕的。
“王千户,属下这里有个外来女子,像是京城要找的嫌犯。”
游把总交代事情倒也是规矩,也不曾察觉到眼前脾气火爆的千户早是被惊得呆滞。
从怔神下回味的王千户瞬间惊醒,对上女子依旧是清冷的目光,激动的已是语句不清。
“快,你先将她……将这位女子松开,”
“…哦好,”
把总心中虽奇怪,也不敢多问,很利索的解开秦沅汐手腕的绳子。
再谨慎的盯着她,以防万一。
秦沅汐观察眼前的领头已久,早是看出来他千户的身份。
这样,自己该是彻底安全了,心中的高兴和坦然早已是从那芙蓉般的脸上完全展现。
见眼前的武夫还在发愣,她不由得好奇道,“看你,该是京营的…千户?”
游把总不明利害,听到秦沅汐的称呼脸色一板,“这位是京城的王千户。”
秦沅汐还未再言,王千户先变了脸,眉头一挑,“你个小把总你不要乱说话,退到边上去!”
把总心中更是不懂,但也是识趣的退开。
这王千护奉命坐守吉县,要找郡主的下落,自然将秦沅汐的画像看了千万遍。
眼前身着短褐的女子,全身半湿,怎么看都像是落魄的农家女子。
可那流光熠熠的脸庞是做不得假的,那份尊贵完全不可能出自一个平常女子。
此时他再脸盲也是认定了秦沅汐郡主的身份,只是出于事情的谨慎,依旧是颤颤巍巍的拿起了桌边的画像。
那本该犀利的眸子此时像是八十老妪,对着画中女子比对了又对比。
直至恨不得将画像抠一个眼,再收回画,王千户才激动得泪如雨下。
他忍住心底的颤意继续试探,“请问……小姐您姓?”
“秦。”知道其中的始末,秦沅汐也不急,缓声一一答来。
“您家在?”
“云夕宫,家母温氏清宁宫,祖母单子箐,在宁圣宫。”
秦沅汐语速轻快,却字字重如坚硬磐石。
“太好了!”王千户激动的长心一合,只觉全身的疲劳都是涌了上来。
脚踝一动,直挺挺就跪倒在地。
“臣——见过云熙郡主!郡主平安,乃陛下之福。”
本来安详不见人迹的吉县县衙,仿佛在这一瞬间变得流彩霞红,蓬荜生辉,映衬这堂中本该无法匹及的尊驾。
起先一头雾水的游把总见到如今的场景,已是魂都吓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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