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珉自知虽然母亲和他过得拮据,但母亲是傲骨,求人尚不太可能,更不会偷盗。就算偷盗,也不会偷到二姨娘头上。
他也怀疑过白瑞诓他,但他没有证据。也不可能去问贺夫人房的下人,这样会让人起疑。要想知道白瑞到底有没有骗他,只有白瑞向母亲贺夫人告发后,看结果才能知晓了。但这万万不能赌,家贼会被斩断双手,赶出白府。他只能隐忍着。
自尊在此时,最无足轻重。
以前白珉问过母亲簪子何来,母亲说是李夫人赠予的。母亲借此把李夫人的恩情都给他讲了,还有李夫人的悲惨遭遇,儿女下落不明。李夫人赠予的物件,母亲都收得好好的,没有典当,她想以后儿子大了就不必收李夫人的接济,就把这些还给夫人。在白府深墙里,除了母亲,白珉对任何人都不轻易相信。听闻簪子是李夫人的,也怀疑起李夫人栽赃来。不过人已死,就不消提防。
白珉走进院门,抬头看见母亲坐在外面等他。他心中一阵忐忑,默念了一遍心里打好的草稿。这草稿和他以前向母亲交代的情况相承,应该是滴水不漏了。
屋里烛火未灭,母亲背着光,看不清脸上表情。
白珉向前挪动几步“娘……我回来了。”
“跪下!”带着快要溢出来的怒气,声音微微颤抖。
白珉不知所以,先听话跪下。尽管扶着台阶,身上还是好疼,他脸上扭曲一瞬。
“管事的问过你,学堂里是否有人欺负你,你怎么说的。”听出来母亲强忍的怒气,白珉大概知道为何,伏身老实答道“我说’无人欺负我。’”
“你!你!你今天就别进门了!”楼姨娘进屋,猛地把门摔上。
白珉跪在外面石砖上,想起此事。当时白瑞就在旁边看着他,眼睛眯起来,饱含威胁之意。他只能这样说。
跪了许久,外面风呼啸起来,白珉冷得发抖,一抖身上伤口又开始痛。
不过一刻钟,他仿佛在外面跪了一个时辰。忽然眼前一亮,屋门打开了,母亲冷冷地说“滚进来。”
他起来都很费劲。楼姨娘等半天不见人,怒得出门刚要骂你愿意跪是吗,就看见白珉倒在门口。
白珉悠悠转醒,发觉自己裸着身子躺在床上。母亲在给他擦药,看他醒来,就说“你知道娘给管家送了多少钱吗,娘做的三个月绣工,眼睛都花了……就希望把你和贺夫人的孩子调开……”这些都白费了。
白珉原本半阖的双眼睁大,紧抿着嘴,干干的眼睛重新湿润。他双手攥着被单,青筋可见。
没有簪子做要挟,他就不会被凌辱殴打了吗?不,他依旧会被欺凌。他和母亲就像被打上了一生不变的耻辱的烙印。他不知道如何改变,怎么洗去这烙印。
现在有些明白当初母亲将他当姑娘养的用心。若他是女孩,母女还可以作为空气在府里活着;若他是男孩,就惹眼多了,是夫人和姨娘都时不时想起来的挤兑的对象。
他忍了这么久,看见母亲手指上的针伤的时候,他忍不下去,玉石俱焚好了。
“娘,李夫人给你的首饰,就不留了吧。”白珉嘴唇颤抖,“李夫人已故,她的恩情我们下辈子再报吧。”
楼姨娘疑惑地看着他。白珉终于把白瑞要挟他一事说了出来。楼姨娘脸色一点点变差,慢慢说“我记得,家主特意送于李夫人的一套发饰,贺兰也自己照着样子命人打造了一套。”现在想想,李夫人虽然和贺兰表面如姐妹,从这一点以及之后贺兰丢了这一套发饰的簪子来看,贺兰心机叵测,恐怕李夫人的死也和她有关。看来是上头两位夫人的纠缠,不经意把他们母子扯了进来。
楼姨娘把那一套发饰翻出来,挑出里面最朴素别致的一只发簪,说“夫人已逝,留着还是祸,只是也不知夫人葬在何处,这些东西也无法陪葬……只有当掉了。”她把那一支别致的簪子挑出来,细心的收起来。其他的首饰发饰装在一个小箱子里,放在显眼处,楼姨娘预备明日一早,就去当铺。
“娘,那根簪子……”白珉看见母亲留下那根朴素的簪子。
“没事,这不是贺兰的东西……这更为重要些,放心,只有李夫人和我知道的。”
白珉一颗心还是没放下来,就算如此,他也没有能力抵抗白瑞那帮人。打不过还不能躲吗,目前只好如此了。白珉的担忧稍稍缓解,疲惫就涌上来,很快入睡了。
昨天晚上,想到策略“躲”之后就没再深思,直接睡死过去。所以今天躲也没用的时候,白珉惊慌失措。
还是一样的地方,白府最偏僻的角落。还是一样的情形,他被踹到地上,周围围了一圈人墙,好似密不透风,他喘不过气来。白瑞站在他面前,勾起他的下巴,嘲笑道“好小子,你怎么不跑了?再玩一次躲猫猫啊!”
他抬头怒视白瑞。白瑞头一次看见他这般模样,好像一只以前任由乱揉的小猫长了指甲,开始呲牙。眼前的白珉还有些以前的“姑娘”容貌,就是轮廓长开了些,看着比以前硬朗。他的怒容,白瑞看来尤其像姑娘,惹人怜爱。
“今天来个新玩法吧,就你们找的那个书上的。”白瑞说完,他周围一帮人都露出诡异的笑容。
白瑞成了白府的大公子,作风一点不改依旧不学无术,但身边的小弟越来越多。他们有的比白瑞还年长些,基本都是庶出,给白瑞当打手兼军师,一边动手动脚一边出谋划策。混世魔王和他的智囊团小弟,走到哪祸害到哪,偏偏贺夫人纵容白瑞,每次没训几下就放过他了。其他人都是敢怒不敢言,不敢惹这团毒瘤。
一群人开始动手制住白珉。白珉本来是有玉石俱焚打算,但一想他若打了白瑞,不管打没打死,他和娘亲还能好过吗。想到此节,手攥成拳,指甲狠狠嵌入掌心的肉里面。“砰”的一声,白珉站起来挥拳向那些同为庶出的走狗,拳拳到肉,身手利落。每一下他都使了全劲,好像把长久积攒的怒气注入拳头里。
被打的人惨叫连连。白瑞和其他人一时看傻了,没想到他会反抗。走狗们反应过来一个个冲上去制住白珉。
地上撒了好些血。一群人去扶起被打的人,发现他就留了点鼻血。而地上血还在变多,滴滴答答,是从白珉的拳头里流下来的。
白珉双臂被向后扯着,跪在地上,抬头依然恶狠狠瞪着白瑞。
“你……你敢忤逆我!你不怕我告发你吗?!”白瑞气急败坏。
“哈哈哈哈哈哈!”白珉仰天大笑,告发与不告发已经没有区别,他的处境,无力更改。
白瑞想他大概是疯了,也不磨叽,吩咐小弟们“把他按住。扒了他裤子。”说着悠悠转到白珉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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